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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活了二十年, 陸崇收到過很多禮物,但被送戒指還是第一次。

畢竟戒指這東西,最標誌性的出場時刻是婚禮上,在人類社會裡是有特殊意義的。

難道在血族裡沒有嗎?

戒圈微緊, 牢牢地箍著指根。他摩挲戒指表麵的水紋, 緩慢地轉動了一圈, 語氣有些晦澀,“給我這個乾什麼。”

林雪河十分大方:“以後聽我的話,給你買更多。”

“……”

陸崇感到無力,“你知不知道——”

“快閃開!”

刺耳的急刹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街道上傳來一陣動亂, 連司機也慌了神,“怎麼回事這是,前麵發生什麼了?”

路口亮起紅燈。車輛如溯遊中迷航的遊魚, 在癱瘓的交通係統中亂七八糟地擁堵在一起。

不遠處的摩天大樓上, 有人類的身影從頂層一躍而下, 重重地落在地上。

“啊!!”

“……”

沉悶的墜落聲不僅擊打地麵,更激起路過的行人恐懼的尖叫,“有人跳樓了!那邊還有!”

他們正經過繁華的商業區,每一棟建築的頂層都是致死高度。人類痛哭流涕地登上天台或窗口,仿佛商量好了在這個晚上一起放棄生命。

這絕不可能是自然發生的情況。每個方向的路都被堵死了, 車走不了。陸崇正要下去查看, 卻聽見淡淡的一句,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下車。”

林雪河靠在座位上, 手裡轉動著那隻小巧精致的戒指盒, “現在出去,你也會被卷進裡麵, 成為製造混亂的一員。”

“總比在車裡袖手旁觀強。”

他拉開車門,剛露出半個身體,便被疾跑而過的人撞歪。

“就你們有車是吧!不就有幾個臭錢嗎,開出來炫耀你爹呢!”

手持玩具槍跑過街道的人類仿佛被潑了油漆,連臉上也被濺了紅色與黑色的顏料,形容可怖,情緒激動地砸碎一輛私家車的玻璃。

“你們這些有錢人……憑什麼!憑什麼!”他在人們驚惶的叫聲中破口大罵。“憑什麼我從出生起就是普通人,憑什麼你們就能贏在起跑線上!都給我砸了,通通毀掉!都彆想好過!”

陸崇剛想要阻攔,又被受到驚嚇亂跑的人群撞開。街道上情況混亂不堪。

他擁有出色的夜視能力,因此更為自己眼前所看到的場麵心驚。

大街上手持玩具槍的人類從四麵八方湧來,每個人的身上都一團狼藉,被不同顏色的彩彈擊中。

紅色的暴怒,黑色的憎恨,綠色的嫉妒,藍色的悲傷。五彩斑斕的顏料濺得到處都是,整座城市被肆意塗鴉。

被這些負麵情緒操控的人類將更多子彈射向周圍,無差彆攻擊行人。警笛聲由遠及近地拉響,閃爍的警燈讓眼前的一切更不真實,如同科幻片裡末日降臨的遊樂場。

比起遊樂場——更像座巨大的情緒垃圾場。

“陸師兄!”

熙攘擁擠的人群中,楚河上氣不接下氣地朝他跑來,“林,林師兄呢?”

“在車裡。”

林雪河討厭這種場麵,在一切恢複井然有序之前是不願意下車的。

陸崇順手扶起被撞倒的路障,又接住差點絆倒在他麵前的行人,“……慢點跑。”

“慢點?後麵有個瘋子舉著刀在到處砍人!”

行人都被嚇得魂飛魄散,“瘋了,都瘋了!警察怎麼還不來?!世界末日到了!快跑啊你們在這等死嗎!”

“……”

“我在園林裡也,也遇到了一個!拿著那個槍的孩子。”楚河一路跑來,也被狀況百出的路況嚇到結巴,“我搶過來了,處理掉之後才往回走去找你們……可是動作太慢,你們已經先離開了。”

“陸師兄,你說這會不會是故意策劃的陰謀?可也不對,那個血族小女孩早就不在了啊。一個小孩子,死之前怎麼可能做出這麼多槍來!”

“不用她親自做這麼多。”陸崇說,“血族裡還有能夠無限複製的伴生能力。”

他自然而然聯想到血族,遲疑地看向出租車。隔著一小段距離,林雪河正無聊地靠在車窗上打哈欠,對窗外混亂的場景漠不關心。

如果是血族策劃了這一切,目的會是什麼,製造混亂對人類宣戰?各族都過得好好的根本沒必要啊。

還是說,秦宴發現了林雪河離開本家,搞出這麼大一攤事就隻為把他劫走?

“林師兄在那裡!”

楚河屁顛屁顛地衝到出租車旁,朝著車窗裡喊,“林師兄你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林雪河降下車窗。一張雪白無瑕的臉電影畫麵般出現,在龐雜動亂的背景中格外鮮明地撞進眼底。

“這裡好吵。”

他問楚河,“你能飛嗎?會駕駛飛行器嗎?我想離開這。”

“……”

楚河慚愧道,“我不能,我不會。”

痛失表現機會。

話音未落,側後方的男人已經舉著剔骨刀衝了上來,“啊啊啊!都給我死!”

他身上還穿著商超生鮮區統一的大圍裙,已經被五花八門的顏料汙染得泥濘不堪。連同心也是。

“我在大發發殺了十年的魚,心已經和刀一樣冷了!”

他痛苦地揮舞著手裡的刀刃,淚流滿麵,“一身海腥味的我怎麼敢觸碰一身白月光的你!沒房沒車沒老婆,攢不出彩禮和首付這輩子也熬不出頭了!這輩子都不會有人愛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地獄,這裡是地獄!毀滅吧這個世界!”

“……”

楚河小碎步挪到車窗前擋住,很有眼色地保護他林師兄,冷不防後腰被車門撞了一下,又連忙讓開。

林雪河下了車。

陸崇見狀皺了下眉,不曉得他要乾什麼,快步往這邊走,注意著兩邊的動向。

他沒有束發,一步步走來,夜風吹過銀白發絲,如同撥動絲絲縷縷的柔和月光。

那男人忽然閉了嘴,刀尖顫抖,眼中的瘋狂也剝脫了少許,變得迷茫起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絕色,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不知道要多少彩禮才能娶到這樣的老婆?人生更無望了。

“我可以讓地獄消失。”林雪河站在他麵前,長而濃密的睫毛垂著,淡金雙瞳半掩,似在看他,眼中又無他,像一尊悲憫的神像。

“你呢,能給我什麼回報?”

“你,你想要什麼?”

神明微微一笑,躬下來身來,溫柔吐露的卻是惡魔的叮嚀。

林雪河說,“把你的命給我,怎麼樣。”

**

“你開什麼玩笑?!”

被戲耍的慍怒和難堪出現在他的臉上,剔骨刀被舉了起來,胡亂地揮舞。

“埋怨世界對你不好,你也不見得有多在乎這個世界……”林雪河退後幾步,譏諷的話還沒說完,臉又被捂上,“……唔。”

陸崇半抱著他往車邊走,“彆添亂了先回去待著,楚河!”

“哦哦。”楚河立刻會意,緊張地擋在那男人麵前,“你,你你彆過來了!”

這情況車裡也不安全,司機已經跑路了。交通癱瘓,警力增援也很難立刻起效。

林雪河感到無趣,坐進車後排。

陸崇撐著車門,後背朝外,完全擋住了他,問他,“你真能讓這一切恢複原狀?”

“恢複原狀?”林雪河說,“當然不能啦。”

已經中槍,被影響了心智的人類隻能自求多福。這種負麵效果一旦發生就是不可逆的,連他自己被打中都隻能硬熬過去。因為“拯救”的概念不能屬於詛咒,不在他的能力範圍內。

但他的確有能做的事情。

“我可以詛咒這種討厭的伴生能力,徹底從世界上消失。”林雪河說。

僅僅是讓那些顏料彈失效還不夠,如陸崇猜測的那般,用[複製]的能力就能源源不斷地做出新的。

不如直接ban掉源頭,這樣無論再做出多少,都隻是普通顏料罷了。

可他為什麼要這樣浪費自己的力量呢?世界和平對他又沒有好處。

這場鬨劇終究會結束的。無論是怎樣結束,對他都沒有影響。

陸崇沉默了數秒,低聲道,“你想要什麼?”

林雪河莞爾一笑。

他喜歡和聰明的人類說話,不費力。而且陸崇反應這麼快,證明是已經有點了解他了。這對接下來的生活有好處。

餘光中,那隻扶著車門的手上,鉑金戒圈閃著粼粼暗光。林雪河說,“我想要你,和我繼續契約關係。”

“並且,你是主動請求我繼續,今後的每一天都是。一直持續到我厭煩你為止。”

這隻是交易,不是詛咒。

他覺得自己真是善良的血族,給了陸崇選擇的自由。

應該算是自由的吧?

警笛聲循環得令人煩躁。目光相接的幾秒鐘裡,林雪河用微笑來掩飾心底微妙的不爽。

他知道陸崇和那種喊著“為什麼沒有人來愛我”,自己卻不願付出相應的報酬的人類不一樣。

陸崇總是關心其他人,哪怕是一些壓根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人。所以他才會把交易放在這種環境裡,看似公平,實際上帶著一些脅迫色彩。

即使陸崇答應這場交易,也是為了彆的人類。

他可以利用這一點得到自己想要的,但似乎不會太高興。

“你可以拒絕。”林雪河說。

他忽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比起得到一個忠誠的血仆,如果陸崇沒有他想的那麼關心人類,他可能會更高興。

他甚至希望陸崇和他是同類——但他知道這不可能的事。怎麼會產生這麼矛盾的想法?他明明討厭同類。

“為什麼要拒絕?”

陸崇盯著他說,“成交。”

第32章 第 32 章

交通還在癱瘓狀態, 一時半刻看不出好轉,但起碼也不會再變得更壞。

等交警過來把揮著刀的法外狂徒製服帶走,楚河才敢鬆一口氣。

他跑到車邊,見後車門沒關, 兩位師兄坐在車裡表情各有各的冷酷, “那個……我可以坐上來嗎?”

三個人的後座略微擁擠。楚河察覺到氛圍有些微妙的異樣, 想著還是去前麵坐副駕駛比較好,屁股還沒離開座位,就聽見陸崇問他。

“你回來找我們是為了什麼?”陸崇記住了他剛剛跑來時說的話,“也是為了這街上的事麼。”

“啊對了!我還有彆的事要跟你們說。”他一拍腦門, 這才想起來,“跟這些沒關係,是狗仔的事。”

林雪河麵向窗外, 對他們談話很不感興趣的樣子。他便對著陸崇說, “有個女人過來跟我打聽, 問你們飯桌上都聊了什麼,還問我有沒有偷偷拍照,想買我手裡的照片。”

“我是沒有理她啦,店裡也有規定不準拍照的。但是彆的同事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提前跟你們說一聲, 看是不是需要做公關準備什麼的。”

他耿直道, “順便撇清一下自己嘛。萬一有小道消息爆料你們和女演員約會被偷拍之類的, 那可不是我乾的哦。”

他這兩天又是陸師兄又是林師兄的套近乎,多少能看出來這二位關係不一般。但媒體可不會管陸崇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 三個人的飯局裡, 陸崇跟文暖坐在一張桌上是事實。

剛拍完的電影裡,他們倆搭戲本就引粉絲關注, 再加上這是私人約飯,如果暗處有心人找角度偷拍,隨便流出些同框照片都會顯得很曖昧。

更何況,文暖結婚生子這麼多年,圈內外人儘皆知。陸崇跟這樣的前輩鬨出緋聞,對個人風評的影響弊大於利。

“謝了,我回頭讓經紀人去盯一下。”陸崇說。

“現在這路況還走不了。司機都跑了,先下車吧。”

他們就近找到一家咖啡藝術館。四層的獨院建築,門口用了歐式的鐵柵欄門,裡麵是一座漂亮的小洋樓,燈光明亮乾淨。在這樣的時刻是一處相當理想的避難所,隻是已經人滿為患。

不知道是因為情況特殊,大家都進來躲避街上的混亂,還是林雪河的言靈效果已經顯現出來。楚河和他們一起走進店裡,環視一圈都沒找到座位,又去第二層,第三層,第四層,每個桌子都占得滿滿當當。

“頂樓還有露天卡座。”陸崇說,“你先去找個位置坐。”

他一隻手橫過林雪河後腰。林雪河把他的手臂當椅背靠,手肘也被他掌心托著,臉色慘淡,看上去不太舒服。

楚河輕易就被打發走,“哦哦,那我再去找找。”

他還不知道自己身上套了個大大的“排隊等位”debuff,自告奮勇地繼續去幫兩位師兄去找空桌子。

林雪河閉了閉眼,被伴生能力使用後的乏力和樓層裡的香味,激起越發明顯的饑餓感。

洋溢在樓層之間的,除了咖啡香氣,還有熱乎乎暖融融的,人類血液的香味。

“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跟我過來。”

陸崇把他拉進了洗手間,摸出隨身攜帶的蝴蝶刀劃開手掌,言簡意賅道,“喝。”

新鮮的血液滿出手掌,簡直是道香氣四溢的大餐。

林雪河餓紅了眼,雙手捧住把臉埋進去貪婪地大口吞咽,喝得太急,鼻子裡還發出哼唧的響聲。像個不知饑飽的小孩。

陸崇很想摸一摸他的頭,但又察覺他嫌血流速度不夠快,在用牙齒繼續撕咬傷口,心裡一梗,動作也忍住了。

他真的隻把人類當成食物看待。任何人都是。

手掌上的傷口痛得微不足道。陸崇心裡生出密密麻麻的小刺,聲音也啞了許多,“彆咬了。我不會痛嗎?”

林雪河聞言一頓,百忙之中抬眼,金色的瞳仁在進食中浸潤了血色,紅寶石般熾亮得驚人。

不僅如此,他腦海中也是一片血紅。尤其是在缺乏的情況下進食,除了香甜的血液,大腦根本無法思考其他。

陸崇頂著一臉難過的表情。明明說好了是給他喝的,卻又這麼難過。他不懂為什麼,隻是因為痛嗎?

他眼睛還看著陸崇,伸出舌頭舔了舔那隻手心裡的傷口,含糊不清地說,“不要痛。”

無論是狼族還是血族,自體愈合的能力都超出人類很多。

手心裡的傷口在肉眼可見地愈合,陸崇也不知道自己在痛什麼,矯情得自己都理解不了了。

林雪河可惜地看著傷口縮小變短成為一道淺淺的血痕,鼻尖抵上去,迷戀不舍地嗅最後的血腥味。

沒人知道他是個沒喝飽隻能再聞聞味的小可憐。從第三視角看,就是有個銀發變態的像個癡漢一樣捧著男人的手,把臉埋進去猛聞。

接連兩個進來的男人都被這場麵嚇到,尿都猛憋回去,跑到彆的樓層找衛生間了。

林雪河吸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恢複神誌,優雅轉身,去洗手台邊進行一個餐後漱口,甚至洗臉的清潔工作。

陸崇差點被氣笑了。

剛才還喜歡得不得了,轉臉又把他當成臟東西是什麼意思?

誰嫌棄誰啊。他也洗,把手伸在水龍頭底下使勁用流水衝,等林雪河洗完才停。

“你的傷口愈合速度太快了。不過味道是好的,看來發情期隻影響了你腺體周圍的血液味道。”

林雪河繼續進行一個餐後評價,“下次還是拿針管抽給我吧,唔,今晚回去就要。你洗完澡之……”

陸崇臉一黑,手都沒擦,就那麼水淋淋地扭頭走了。

莫名其妙。

不知道在氣什麼,林雪河也有點生氣了。

他自認已經是個脾氣很好的血族,或許就是太和善了,才會如此嬌慣了這個跟他契約的人類。

家裡的血族有食欲時會直接把血仆的手砍下來,那些人類都不敢吭聲。

狼族血統真麻煩。陸崇的身體受到強化,像隻椰子似的,美味的汁水偏偏被堅硬的外殼包裹。

等他找到另一個Rh陰性血的人類……

林雪河暗暗磨牙,但仔仔細細把手擦乾淨,才走出洗手間。

陸崇雙手環胸,站在洗手間門口等他,嘴硬地抱怨,“怎麼這麼慢。”

“如果不願意交換利益,那從一開始就不要答應。”

林雪河腳步不停地路過他,聲音冷淡,“你們人類真是狡猾。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後,口頭契約就可以不遵守了嗎?”

陸崇愣了愣,三兩步跟上他,“我沒想要不……”

“不要再惹我生氣。”林雪河強硬地說。“否則,我會給你無法承受的懲罰。”

陸崇很想解釋,但發現自己沒有什麼可以狡辯的,隻得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壓回心底,低低地說,“知道了。是我的錯。”

“回家。”林雪河命令道。

他們轉過隱藏式洗手間的走廊,麵前擠滿了人,比剛進來時多一倍。不僅是座位上,空地也都被占滿了,從四樓往頂樓移動,不像是進來喝咖啡,倒像是來看什麼熱鬨。

楚河應該還在頂樓。陸崇掏出手機給他打微信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

他開始覺得不對勁,隨機抓住一個路人問,“你們去上麵乾什麼?”

“上麵有個小孩想不開要跳樓。警察在外麵收拾亂攤子,估計一時半會兒分不出人手來這裡,大家正在勸他呢。”

陸崇和林雪河對視一眼,分開人群去頂樓露台。

外麵的風波剛剛平息,裡麵的人們已經開始看熱鬨了,頂樓幾乎人手舉著一部手機,鏡頭對準了露台邊緣那個一隻腳已經懸空的少年——

還有旁邊努力想抓住他的楚河。

“我知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難過,實話跟你說,就前兩天我也跟你一模一樣,差點也從樓上跳下去了。”

因為對痛苦感同身受,楚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比想跳樓的少年還慘烈,“但是你相信我,隻要熬過今晚,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了!你看我現在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少年身上被深藍和漆黑的顏料染得汙濁不堪,一雙曾經清澈的眼睛裡空空如也,似乎已經聽不見他說的話。

“隻要熬過今天就好了!如果你真的想死,明天再死不行嗎?早一天晚一天有多大差彆呢?”

楚河知道,他的心智一定是被那些顏料影響,嘶吼得快要破音,“我求你了就一天!明天再跳好不好?明天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等明天的太陽升起來,可惡的emo效果就會消失,大家都會恢複正常。他理所當然地這樣想,卻忘了深陷其中的人是無法抽離現狀思考的。

“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樣。為什麼不能是今天?”少年喃喃地說著,身體傾斜的角度變得更大,“明天……一切也還會是一樣。”

完全踩空的瞬間,他的手被楚河拉住了。

林雪河看得很清楚。甚至像是在看電影的慢鏡頭播放。

那個本應墜落的少年被他牢牢抱住,憑借慣性甩到樓裡安全的空地上,被堅實的地麵接住。

可慣性也讓他們的位置交換。楚河代替尋死的少年墜落,僵直的手直直伸向夜空,仿佛還要抓住些什麼。

沒有人接住他。

人群一片嘩然。大家限製了少年的活動,去露台邊往下看,多少都露出不忍的神色。

楚河摔下去的地方正好是院門口的鐵柵欄門。那一排帶著精致雕刻的頂尖變成致命的利器,瞬間把他的身體穿成了篩子。

他沒可能活下來。

林雪河靜靜地看了幾秒,忽然抬起手臂。

陸崇會意,握住他的手腕繞過脖子,把他橫抱起來,毫不猶豫地從剛剛才有人墜落地方跳了下去。

人群又是一陣驚呼。大家探頭往下看,卻看到這兩人毫發無傷地落在院門前。

陸崇小心地把懷裡的人放在地上,又爬到柵欄門頂端去搬運楚河的身體。

他也是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這樣鮮活的“屍體”。尤其是拔下來之後身體裡一排被穿透的血洞,在往外狂飆鮮血。

他把這具身體放在林雪河麵前,手上黏膩濕熱的血卻怎麼都擦不乾淨。

“你還有一個機會。”

林雪河蹲下來,看著這個為救陌生人可以賠上生命的愚蠢人類。

照這個血流速度,不出三分鐘他就會徹底斷氣。但如果轉化成血族體質,三分鐘內他的傷口就能自然愈合。

“你依然想要變成吸血鬼嗎?”林雪河問。

“你願意把曾經的同類當成今後唯一的食物,永遠行走在黑夜裡嗎?”

即使是此刻他依然認為,比起死亡,轉生成吸血鬼才更像是詛咒。

然而此刻的詛咒,卻是救命的唯一方法。

楚河仰麵躺在地上,嘴角不斷溢出鮮血,失去焦點的眼眸中已經倒映不出他的身影,隻能聽見模糊的聲音。仿佛遵從來自神明的指引。

“我,我……願……意。”

第33章 第 33 章

林雪河用[神諭]乾過的事不少, 直接點名人類轉化成血族還是第一次。

誰都不能確定結果會變成什麼樣。但可喜可賀的是,詛咒一講出來就能看到效果。楚河失血的速度在肉眼可見地下降,停滯。

但被血汙浸透的衣服一時半會兒還脫不下來。陸崇不得不背著他一起帶回家,仿佛隨身攜帶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

好不容易再打到車, 司機顫抖的眼神驚疑不定, 下一秒就要報警。

“他……摔了一跤, 睡著了。”

陸崇緊急啟用鈔能力,轉了十倍路費過去。

今晚外麵情況本就混亂異常,司機拿了錢也失趣地閉嘴開車,沒再多問一句。

陸崇還在憂心。

說是睡著, 任誰看都沒那麼簡單。血已經完全止住,但楚河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路程才剛過半就徹底沒了呼吸。

現在是真的在攜帶一具屍體了。

他忍不住看林雪河。

這始作俑者還在擺弄腕上的手表, 氣定神閒的, 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回到家之後, 林雪河說,“把他放進浴缸裡,衣服都脫掉。”

陸崇不明白他要乾什麼,但事已至此,也隻能照做。

很快, 楚河赤條條地躺在浴缸裡, 連條底褲都沒留。

把他脫光不久, 路上訂的外賣也及時抵達。一隻巨大的保溫箱裡裝了足足五升濃縮血漿,陸崇一袋袋拆開, 任勞任怨地往浴缸裡倒, “這樣就行了?”

“嗯。”林雪河說,“要等。”

血包一被倒進去就消失不見蹤影。他毫無氣息地躺著, 卻像塊乾海綿,抓緊每一次機會迅速地吸飽水分。

片刻後,他的身體恢複如初。內臟重新生長,血肉填補被穿透的洞,連皮膚也光滑細嫩,連條疤痕的沒有留下。

那張年輕的兩旁不僅恢複了血色,甚至比從前更加容光照人。隻是暫時還沒有心跳。

林雪河呼出一口氣,看起來比那具躺著的“屍體”更疲憊,靠坐在浴缸邊招了招手。

陸崇大致知道他想要什麼,但不太願意,“在這裡?浴缸裡頭那個隨時會醒。”

“醒來又怎麼樣?”

林雪河對他在這件事上過分的糾結十分不解,“我隻是進食,又不是要跟你做.愛。”

“……”

“哦,不過在血族,這兩件事確實常常是一起發生的。”

林雪河說,“被看到又怎樣呢?他會是以血族的身份醒來,不至於連這點世麵都見不得。”

陸崇臉蛋爆紅,完全沒心思聽出自己被嘲諷沒見過世麵,“那也太,太……”

“你太保守了。”林雪河評價道。

陸崇無言以對,心說這不是很正常麼。但凡他沒這麼保守,也不至於活了二十年連場戀愛都沒談過。

“那你快點。”陸崇說著,脫了上衣。

一路扛屍體回來,身上早就弄臟了。他拿毛巾打濕擦了擦脖子,任命地伸過去挨咬,“今早打抑製劑沒什麼感覺,我應該不在發情期了……不會苦的。”

發情期用藥物抑製信息素會格外疼痛,平常不會,隻覺得是被針頭紮一下。他就靠這個來判斷。

“咬吧。”他把身體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出來,低聲說,“腺體表層皮膚愈合速度沒那麼快。”

這場景著實詭異。燈光昏黃,浴缸裡躺著一具赤裸的屍體,他主動暴露出致命的弱點,邀請一位饑餓的吸血鬼進食。

但這一切終於讓林雪河感到滿意,“Good boy.”

“……”

“不要亂動。”他低頭舔了舔陸崇的肩膀,輕聲說,“我會溫柔地對待你。”

他心情好的時候性格也會變得很好,樂意耐心地對待食物。就像人類用調和的醬料給小牛排按摩入味,他舔遍陸崇腺體周圍的皮膚,用唾液麻醉一下神經。

陸崇被癢得受不了,分分鐘連頭皮都變紅,“你還是彆溫柔了……”

趁他分神,林雪河一口咬了進去。

毒蛇般的獠牙將毒素注入他的腺體深處。他閉上眼睛,來不及抗爭,就陷入飄飄欲仙的歡愉之中。

他分不清這快/感是單純來自血液契約,還是因為……咬他的是林雪河。

如果是契約帶來的快/感,他寧願摒棄,隻當個獻血的工具人。

如果是林雪河……

如果……

陸崇不自覺地收緊了手臂。纖細的腰肢在他臂彎裡不盈一握。

他心裡升起殘暴的念頭,想用力一箍擰斷這截腰,徹底地永遠地留在自己懷裡。意識浮沉再一刹,卻又想奉獻自己的一切,讓他的主人得到更多。

林雪河被箍得不舒服,用力推拒反而被抱得更緊。掙紮起來,他們抱在一起翻滾到浴室的地板上,本就不對勁的場麵瞬間變得更加難以解釋。

林雪河趴在一片熾熱堅實的胸膛上,聽到幾乎要衝撞出來的心跳聲。一聲又一聲強烈有力,像是在說一種他從沒聽過的語言。那是陸崇的心聲。

他不舍地瞥了眼上方還在滴血的美味腺體,塌腰貼得更緊,把耳朵貼著陸崇的心口,想聽聽清楚,裡麵到底在說些什麼。

“那個……師兄,們,打擾一下。”

一具赤/裸的身體從浴缸裡笨拙地爬出來,望著他們的眼神帶了些許茫然,“我現在是活了嗎?”

“……”

林雪河撐著地板坐起身,回頭望向新生的血族,自然道,“是我給了你第二次生命。”

“現在,你該叫我爸爸。”

**

花了一點時間接受現狀,楚河穿上陸崇找給他的衣服,又接住林雪河扔給他的冷藏血包,坐在沙發上噸噸噸大口地吞咽。

他從沒覺得血液有這樣美妙的香味,像第一次吃到嬰兒輔食的孩童,一包接著一包地炫。

林雪河想繼續自己的進食,奈何陸崇的味道又變了。

聯係兩次契約的變化,不難想通。陸崇隻要被契約就會進入偽發情狀態,血液味道變苦,等契約失效之後又會恢複正常。

可惡的狼族混血。

這簡直就是在針對他!

林雪河隻好也加入噸噸噸的行列,坐在沙發上咬著血包,不滿地說,“你能不能控製一下自己,不要隨便發情?”

“……”

陸崇歎了口氣,“是我的錯。”

他好像已經很習慣認錯,順便拿起手機增加一些儲備糧。現在家裡有兩個血族在噸了,庫存可能不夠。

“爸爸,”楚河很乖巧地舉手,“我還想喝一包AB血型的。”

林雪河自然地遞過去,“小河乖,多吃點。”

“……”

他對楚河的態度也有了明顯的變化。陸崇知道了一些往事,這會兒聽他說“小河”,感覺跟“小狗”的發音挺像。

楚河受寵若驚地享用著父愛,“謝謝爸爸。”

他對自己的身份轉換接受良好,進食完成之後問東問西,把林雪河問煩了,收回父愛,“彆再跟我說話了。”

“哦哦。”他一點都沒受打擊,又轉去跟陸崇討論,甚至興致勃勃地咬破自己的皮膚,看著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哇塞,這也太神奇了吧!”

“好玩嗎。”陸崇不容樂觀地說,“明天你去上早課的路上就會被曬成灰。”

“那我要穿上全套的防曬衣!再戴上帽子墨鏡和遮陽傘。”他認真地進入角色,“等我回宿舍就把所有含銀的項鏈戒指全都丟掉。”

陸崇沒說話,隻把自己無名指上的鉑金戒圈摸了又摸,最後悄悄摘下來握進手心裡。

林雪河總是興之所至,隨便買東西,隔天就會忘記送過他戒指這回事。

他本不該這樣在意。

但他現在有點懷疑自己。

“說不定我真的更適合當吸血鬼呢。”楚河規劃起來,“對了!Birthday party!我擁有第二個生日了,應該要慶祝一下。”

“……”

陸崇在努力摒除契約的影響,理清自己的心思。林雪河還陷在無法儘情享用RH陰性血儲備糧的失落裡。各懷鬼胎,誰都沒聽他說話。

雖然沒有得到理會,但他自己也能說得很高興,最後才問,“周五你們會在家嗎?有沒有彆的安排?”

周五那天正好是月圓之夜。即使有彆的安排也得推掉。陸崇回過神,搖頭說,“沒彆的安排,就在家裡哪都不去。”

他以為楚河是打算把他們往外約,沒想到這小子聽完還是一臉傻樂,“那太好了。我也喜歡在家裡吃吃喝喝。”

趁著夜黑風高,楚河帶上剛買的新生大禮包回宿舍了。

剩下林雪河看雞肋似的看著他,欲言又止,也隻剩幽幽地歎氣。

如果喝不到新鮮美味的血液,契約的意義就失去了大半。

今晚拯救世界算是白幫忙了。

陸崇卻莫名鬆了口氣,保證說,“我以後每天抽給你。”

但如果不能第一口直接從血管裡喝到,他的血就和彆的RH陰性血沒有太大差彆。

或許就因為這個原因,林雪河對他的興趣減少了大半,又或許是使用伴生能力後有一段時間的疲乏期,總是懶懶的不願意動彈。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在家裡很少說話。

他上課時總是會想到,或許林雪河正在心裡盤算,要去找另一個擁有同血型的純種人類。

他一直都討厭自己的狼族血統,這下更多了一個討厭的理由。可轉念一想,他居然在可惜自己不能成為完美的血包?

是瘋了嗎。

周五很快就到了。

這是他討厭狼族血統的另一個理由。午夜到來時,他會短暫地變成狼族幼崽,可恥地失去大部分行為能力。

但與此相反的是,這天林雪河對他的興趣高了很多,甚至可以說是一直在等待這一天。

跟幼弱的體質搭配的是毛茸茸的可愛形態。他不得不答應林雪河,這天晚上全程待在一起,接受[神諭]的保護。

答不答應有什麼區彆?林雪河有一百種方法衝進他的房間,把他從耳朵尖擼到尾巴尖。

把他……當成另一隻小河的替代。

林雪河期待地等到零點,準時衝進他的房間,歡呼一聲把寵物抱進懷裡,平時冰冰涼涼的手指興奮得都熱乎起來了。

陸崇安靜地趴在他膝蓋上,被捏扁揉圓也沒有反抗。

狼崽形態的記憶和知覺都會保留,他沒敢告訴過過林雪河,其實被這樣擼.很爽。不是因為他好麵子,而是因為林雪河好像不喜歡他爽。

他的腦袋完全被林雪河的喜好占據著,把原本屬於自我的那一部分都擠出去了。

十八歲以來的第一次,他居然開始享受這本應痛恨的月圓之夜。

林雪河把他當寶貝,心愛地抱著。

可惜這份享受沒能持續太久。零點十分,家門口鈴聲被按響。

林雪河把他放在沙發上,詫異地去開門,更詫異地看到來人,“你們……”

“總算到了!”楚河拎著果籃,一看見他就萬分納悶地吐槽,“本來一個小時前就該到的!一路過來全是紅燈,堵到現在。真是奇了怪了。”

“……”

林雪河不想評價。

他身後是聞人霍和許戈,算上陸崇都能稱得上是宿舍團建了。每個人手裡都大包小包的,聞人霍還抱著兩瓶紅酒,習慣性地發散魅力,“好久不見,最近怎麼不來學校玩?”

“不想玩。”林雪河說。

他選擇性地略過許戈那雙含情脈脈充滿愁緒的眼睛,問楚河,“你們這麼晚來乾什麼?”

“咦?你不記得了?”楚河略感失落,“那天我們約好的呀。”

那天?

是小河轉生為血族,他和陸崇都在走神的那天?

他完全不記得約定了什麼,但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打量這群人。

帶著酒來,午夜開場,多人派對。

林雪河恍然。

“你們是來開淫.趴的嗎。”

第34章 第 34 章

楚河:“……”

許戈:“……”

“咦, 還有這個安排嗎?”聞人霍說,“是在吃火鍋之前還是吃完火鍋之後?”

楚河:“沒有!!隻是吃火鍋而已!!”

原來是來吃火鍋的。

林雪河又恍然,“我家的派對風俗跟你們這不太一樣。”

陸崇倒騰著短腿跑過來,看誰都費勁, 視線高度隻能跟他們手裡的購物袋平齊。

楚河慶祝新生的方式很普通也很大學生, 本來想邀大家去吃頓海底撈, 陸崇說今天不想出門要待在家裡,才把聚餐地點改到這裡。

沒想到雞同鴨講。他們倆壓根就不知道今天這頓火鍋的事兒。

“進來吧。”林雪河拿一次性拖鞋給他們,很有些男主人的模樣。

來都來了。

那些大包小包的購物袋裡裝的是火鍋底料和各種葷素食材。許戈和楚河去廚房找打火鍋用的鍋碗瓢盆,聞人霍去清洗食材。林雪河抱著寵物在旁邊看。

有點參與感, 但是不多。

許戈手上忙活著,也沒有忘記偷偷瞥他一眼又一眼,“嗚嗚嗚, 小河……”

楚河懵懂抬頭:“哈?叫我嗎?”

“……”他不著痕跡地挪到林雪河身邊, 說悄悄話, “小河,原來你真的是吸血鬼啊。陸崇知道嗎?”

“他知道。”林雪河摸摸小狼的腦袋,“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許戈扭捏著說,“哇這是你新養的狗勾嗎?好可愛。”

陸崇:“……”

林雪河直接地問, “你想說什麼?”

“嗯……就是……你們兩個婚約的事, 陸崇現在是什麼態度呀。”他有點不好意思趁宿舍室友不在就挖人牆角, 鼓起勇氣說,“我隻是想告訴你, 血族也好, 彆的什麼種族也好,我都不會在意的。”

雖然不好意思, 但還是要挖。

“如果陸崇還是很討厭婚約,或者對你的種族有什麼想法的話,小河你就不要再執著他了。解除婚約和我在一起吧。”

許戈拿出手機,當麵點點點,又轉給他二十萬,“我最近接外包掙到錢了!我很快就能把錢還給你,以後還能掙錢養家。你不用擔心生活。”

林雪河下意識覺得這話有些問題,但沒來得及細想,因為他發覺懷裡的小狗在發抖。

“你很冷嗎?”

雖然有濃密厚實的皮毛包裹,但小孩子總是容易怕冷的。林雪河擺擺手表示以後再說,回房間去找一塊乾燥的大浴巾把它裹起來。

陸崇氣到發抖,還被包成個狗頭粽子,動彈不得。頓覺人生無望。

“房間裡麵比較暖和。”

林雪河蹲在床邊,輕點他的額頭問,“你想一起吃火鍋嗎?想出去就汪一聲,不想就汪兩聲。”

陸崇忍辱負重地“嗷”了一聲,是甕聲甕氣的小狗奶音。林雪河瞬間眼睛發光,欣喜地把他抱進懷裡,“你真可愛!”

“……”

因為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很說不過去,陸崇從沒發出過任何叫聲。這會兒也是第一次叫,果不其然被自己狠狠羞恥住了。

但他一定要出去!

外麵有不止一個人類在等著挖他牆角。

怕待會兒會忘記,林雪河即時蹲在床邊給他買了寵物毯子,下完單才放心,抱著他走出臥室。

火鍋已經煮起來了,客廳裡蔓延著辛辣的牛油香味。

林雪河在留好的空位坐下,聽見楚河問,“陸師兄不在嗎?他說今晚會在家的。我怕不夠吃,還特意買了四人份的食材呢。”

“他在呀。”林雪河笑眯眯地拍了拍懷裡的小狼腦袋,感覺他好像不太情願給其他人知道,便又補充說,“精神上和我們同在。”

聞人霍發出知情者的哧笑,但也沒多嘴什麼,一邊下火鍋肉一邊說,“這下好了,我跟許哥每人吃兩份。”

兩個吸血鬼是不會吃人類食物的。縱然那翻滾的火鍋紅湯跟血液顏色相近,楚河偷偷嘗過一口,又燙又沒味道,隻糊了滿嘴的油。

“感覺像在喝岩漿。”他一邊評價一邊幫忙下火鍋食材,然後拿起自己的血漿飲料,“還好我不是吃貨,對食物沒啥執念。”

“我聽說你們血族專用的血製品也能做出很多花樣,不過都是氧化過的,沒有新鮮血液受歡迎就是了。”

“是呀。雖然我才當了幾天吸血鬼,但是真覺得自己對血液的新鮮度特彆敏/感了,好像差一分鐘味道都差了好多。”

許戈作為全場唯一的人類,食物鏈底端,依然在惦記著林雪河的回答。

或許是天然呆,他聽著這些關於人血的對話居然都沒顧上害怕,還在品嘗戀愛腦的酸楚,“嗚嗚嗚小河……”

楚河:“啊?是在叫我嗎?”

“……”

“對了,這幾天陸崇都沒回宿舍住,”聞人霍說,“他可錯過大新聞了。”

“他最近都和我住在一起。”林雪河說。

“同,同居?”許戈心碎的聲音很大。“你們同居了!”

“他倆不早就住一塊兒了嗎。”

聞人霍從劇組那時候就知道了,不以為意地繼續講八卦,“說回學校。震驚,我們宿舍裡老四忽然休學回去生孩子了!今天早上剛生了個雙胞胎。天殺的,我才剛成年突然就變叔叔輩了。”

狼族的男omega會生孩子並不是什麼獨門絕技,雄性產子的其他物種也有很多。但聽到同宿舍的哥們兒忽然一胎抱倆,還是很震撼。

“是雙胞胎嗎?”林雪河稍微起了點興趣。“應該不是血族吧。”

血族裡似乎沒有雄性產子的先例。不過也說不好,他沒怎麼出過門,知識麵不夠豐富。

“那倒不是。”兩瓶啤酒下肚,聞人霍猶豫了一下,坦言道,“其實除了你,我也沒見過彆的血族。不好意思啊雪河,那時候就是想跟你套套近乎。”

血族不愛出門真的是種族習性。他第一次見林雪河,被美貌衝昏頭腦了。怕以後再被問起其他血族的事答不上來,還不如趁早坦白。

“沒關係。”林雪河隨和地自嘲,“長這麼大連我自己見過的血族都沒幾個呢。”

以為他是在玩梗,聞人霍爽朗地大笑,笑完看他的眼神又有些升溫。

陸崇裹在浴巾裡放射殺人視線。可惜受限於形態,看上去隻是瞪著一雙狗狗眼。

林雪河沒吃東西,抱了一會兒胳膊發酸,就起身把他放到沙發裡,還細心地用幾隻抱枕搭了個小房子。

“我也吃差不多了。”聞人霍緊接著起身,也晃悠過來,“都有點吃撐了,下樓去晃一圈消消食。一起?”

林雪河無所謂地答應了。

火鍋味道太衝鼻,他待久了也不舒服,去外麵透透氣。

陸崇被困在浴巾和抱枕的監獄裡,聽到這對話努力掙紮,好不容易跳下沙發,卻隻趕上了他們離開的關門聲。

“誒,你想要有人陪你玩嗎?”楚河發現了他積極追隨但是落空的腳步,善良又積極地跑過來,“我來陪你玩吧。嘬嘬嘬,到哥哥這邊來,你叫什麼名字?”

陸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屁股一扭又回沙發上,鑽進浴巾裡去了。

“是我的錯覺嗎?它那個眼神好像陸師兄。”

楚河若有所思地搓下巴,“果然,人家都說情侶養的狗狗會和主人越來越像。”

“……情侶,同居……”許戈雙目無神,心又碎了一遍。

**

快入夏了,夜晚的風幾乎沒有寒意。

林雪河下樓走了幾步,心裡還在惦記著發抖的小狼崽。如果不是因為怕冷,難道是生了什麼病?

有些混血體質孱弱,的確容易生病的。但陸崇看起來體格強健,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前幾天上課的時候遇見,我還看見陸崇後頸上帶著個牙印。”

聞人霍落在他身後半步距離,找話題跟他閒聊,“真稀奇啊,在狼族裡,alpha都是給予標記的那一方。還沒聽說過有哪個alpha被咬的。”

林雪河敷衍地點頭,原本沒打算回答,又聽見他問,“是你咬的嗎?”

“嗯。”

“那你們這是……”他調整了一下措辭,“你這是打算,把他當成血仆嗎?”

這種問題。林雪河原本要理所當然地再嗯一聲,可不知為何,腦袋裡浮現出陸崇說過的許多話,還有那些讓他看不懂的表現。

如果不是被交易約束,陸崇似乎不甘心於當他的血仆。

他也不該關心血仆會不會痛。家族中司空見慣的血仆都隻是進.食和泄''欲的工具,沒有任何血族會如他對待陸崇一般,對待自己的血仆。

他們的關係無法這樣簡單概括,林雪河罕見地語塞了。

沒有聽到回答,聞人霍以為他是默認,歎了口氣,又說,“秦宴在找你。”

林雪河愕然回神,“你為什麼知道?”

“小道消息嘛。每個種族裡有名的家族出點什麼事兒,大家都會聽個熱鬨。”

聞人霍笑了笑,“我聽說的版本是你寧願跟一個人類逃婚,也不願意跟秦宴……總之是駁了他一個巨大的麵子,大家都說你以後估計沒好果子吃。”

“你真的想好了要跟自己的家族斷絕關係,從此當個流浪血族?陸崇人是不錯,但比起得到,你放棄的東西更多。對你這樣的純血來說太可惜了。”

林雪河淡定道,“即使沒有陸崇,他也不會放過我。”

小時候見的第一麵,他就差點折在秦宴手裡。隻是這種不光彩的黑曆史,他沒必要跟任何人提起。

沒想到會在這裡聽見討厭的名字,林雪河頓時沒了散步的興致,轉身想要回去,卻突兀地對上一雙迷戀的眼睛。

或許酒勁上來,聞人霍說不清心底的情愫,但身體很誠實,靠近的距離已經超過了安全線。

林雪河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俯身靠近,逐漸變成曖昧的距離,辛香的藿香氣味將他們包圍。

“你真的很美。”聞人霍喃喃道。

即使隻是望著他月光下的背影,也讓人不由得生出這樣的感慨,“難怪……所有人都想得到你。”

帶著酒氣的呼吸似緩忽急,試探著貼近了他。

咫尺之間,林雪河沒有後退,更沒有避閃,聲音平穩地說,“你打聽到了我的家族,那應該也知道,我的伴生能力是[神諭]。”

他就著這個距離在和聞人霍說話,嗓音柔軟,如同情人的低語,內容卻叫人汗毛直立。“隻需要一句話,我就能讓你下半輩子再也硬不起來。祝福已經死了,沒有任何人能解開這句詛咒。”

“……”

“隻是開玩笑而已啦。”

他溫柔道,“對了,你剛才打算做什麼?繼續吧。”

第35章 第 35 章

“你這樣……怪嚇人的。”聞人霍說。

是半開玩笑的語氣, 但他身體靠近的趨勢很明顯停頓住了,並開始微妙地向後撤。

“你的確應該害怕。”

果然還是這種司空見慣的反應。林雪河隻覺得索然無味,轉身上樓。

人類無趣,還是小狗好玩。

餐桌上火鍋沸騰得熱火朝天, 沒人發現陸崇在入戶玄關前急得團團轉, 就差伸爪子撓門了。

林雪河一進來就發現他在門口, 眼中的笑意變得真切起來,開心地抱起他撓撓下巴,“你是在等我嗎?乖寶寶。”

“……”

陸崇以投降的姿勢被拎起來,後腿蹬了兩下空氣。

他隻是變成了小狗的身體, 但不是小狗腦袋,本能地覺得聞人霍叫林雪河下樓沒什麼好事。

好在他們回來得很快。至少表麵上,看起來無事發生。

這頓火鍋結束, 聞人霍和許戈離開了, 楚河留下來收拾完餐廳, 時間已經很晚,申請留宿在沙發上湊合睡一覺。

林雪河沒什麼意見,抱著心愛的小狼崽去睡主臥。

聞人霍走之前還對他表示了二次關心,但他壓根就沒往心裡去。就連在樓下聽到家族相關的消息時,也隻是很短暫地驚訝了一下而已。

他不會為自己接下來的命運焦慮。

不過是家裡或者秦宴親自來抓他。那他就跑唄, 跑不掉就死。這麼簡單的發展, 還有什麼可想的。

在這件事上, 他堪稱拒絕內耗的典範。

“如果我死在外麵,你要把我燒掉哦。”

他躺在主臥的雙人床上, 和懷裡的毛絨生物說話。因為沒有回答, 聽起來更像是自言自語。

“人類死了也會被燒掉,是不是要用很多工具, 還有高溫的爐子什麼的?我就沒那麼麻煩,你把我放在太陽底下,過會兒再把我掃起來裝進罐子裡就行了。”

“……”

“不知道他們會派什麼樣的血族來抓我,最好不要是會用水的那種。對了,秦宴的伴生能力是超級強化,你知道嗎?就是會變成一頭怪獸。太醜了,我討厭那種大塊的肌肉。不太過分的還可以,你的肌肉就很好看誒。當然,我說的是你身上沒這麼多毛的時候。”

“……”

“幸好我們先遇到了。雖然你有時候奇奇怪怪的,但是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如果到最後小流還是被找回來履行婚約,至少不用擔心她會被你欺負。”

他感慨地歎氣,“如果我有機會當哥哥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是個好哥哥呢。”

不知為何,他有些悵然若失。

其實尋找林流隻是他離開家的契機。真出來了才發現,他真正的執念在於“離開”,除此之外,也並沒有多麼迫不及待地找到妹妹,跟她團聚。

雖然這份感天動地的兄妹情一直都存在於他的想象裡,但是這麼多年過去,就算找到林流,妹妹也不會屬於他了,而是屬於陸崇。

“天亮時你就會變回去嗎?”林雪河擺弄著肉乎乎的爪墊,不舍地捏了又捏。

不反抗時,他就像隻可愛的小狗玩偶。以後也要歸林流玩了,不愧是[祝福],真有福氣啊。

或許這就是他失落的原因。

不管是妹妹還是小狗,到最後沒有一樣東西會屬於他。

陸崇安靜地趴在一旁聽他嘀咕,隻有在察覺他試圖給自己翻身時,才倔強地打滾拒絕肚皮朝天,要給自己留下最後的尊嚴。

“給我看看嘛。”林雪河說。

事實證明,無論是血族還是人類,都擁有同樣的惡趣味。

“如果現在帶你去做絕育,等你恢複成人類形態之後會怎麼樣?”

他完全是在用手騷擾陸崇,思路清奇,“變成人之後,被拆掉的蛋蛋還會長回來嗎?”

陸崇:“……”

救命!

這場酣暢淋漓的騷擾至少持續了半個小時。他翻來覆去地躲,躲到意識都模糊,不知是什麼時候相擁著睡去。

再醒來時,他們還抱在一起。

薄被隻蓋到腰間,他剛變回來身上什麼沒有穿。赤/裸的臂彎中,林雪河安然閉著眼睛,躺了幾個小時睡衣下擺已經卷到胸口,露出一截細腰。

他的臉貼在林雪河小腹上,光滑的皮膚帶著微微涼意,貼起來非常舒服。

………………

習慣於黑夜中行走的血族,往往在天亮時開始沉睡。這會兒林雪河睡得正香。

陸崇不敢動,死死地盯著薄被上頂出的形狀,瘋狂默念道德經,祈禱在林雪河醒來之前快點消失。

沒過幾分鐘,客廳裡叮咣一頓響。楚河帶著他的大嗓門來敲門,自覺懂事地報備:“爸爸!我去學校啦!”

林雪河掙紮著蘇醒,眼睛都沒睜開,很稱職地嘟囔了句,“嗯……小河好乖。”

楚河隔著門聽見這句誇獎,高高興興地出門上課去了。

陸崇:“……”

有種詭異的一家三口日常感。

平白認了個爹,讓喊什麼就喊什麼,楚河表現得過於順從。以至於他開始懷疑自己,被契約時難道也是這個樣。

林雪河非常順手地摸了一把近在咫尺的胸肌,輕聲抱怨,“你如果能像他一樣聽話就好了。”

“……”

陸崇當機立斷地翻身甩狙,把被子都卷走了,捂著不可告人的部位還在嘴硬,“我不可能和他一樣。”

“你是壞小狗。”林雪河不滿地說完,也翻身背對著他。

陸崇趁機悄沒聲地溜下床,先給自己找條褲子穿。

要命的一晚終於結束,他又得到了一個月的自由時間。

套上衣服,他按計劃往家裡打電話。

上次答應了林雪河要幫忙找妹妹,雖然後來沒再提起過,但他私下裡已經聯係了陸明燈,提前告知他最近會回家一趟,隻是在等月圓之夜過去,才沒立刻行動。

現在沒彆的理由再拖延了,他打完電話告訴林雪河說今天晚上回去。

林雪河都懵了一會兒,才想起還有這檔事,“……哦。”

陸崇看出來了,“其實你也沒有那麼想找到她對吧。”

“有一點想,但是不多。”

“那你還哭得那麼真情實感……”

說到一半他想起來了,林雪河那天晚上是被emo之神的伴生能力影響,悲傷無限放大的效果。

林雪河慢吞吞地坐起身,醒了醒神,“我最希望找到她的時候早就過去了。”

他也還惦記著林流,隻是沒有立刻行動起來的緊迫感。被陸崇推一下,才順勢動一動。

“那正好,我爸知道的估計也不多。”陸崇說,“可能沒有你想要的信息,先做好心理準備。”

“好。”林雪河有心理準備。

他推測林流應該不在血族的控製裡。最近沒有情緒波動劇烈的時候,他也沒有感受到另一個心跳的變化,或許可以稱得上是令人欣慰的消息——林流應該處於沒有動蕩的安全環境裡。

今天周六,陸崇沒課,就在家裡看下一部戲的劇本。是一部不常見的古裝武俠片。

這點他跟所有年輕男人一樣,都有飛簷走壁的英雄情節。隻是類似題材的電影很少,他接這個劇本是冒著風險的。

經紀人勸了他好幾回。但他確實擁有隻看劇本質量,不考慮商業性的底氣。大不了自己投,彆說帶資進組,他自己當資方也行。

林雪河看著他一整天都鑽研著那些拗口的戲劇台詞,做各種筆記,專注的目光奕奕有神。

他很想做好這件事。

林雪河也略略掃了幾眼,沒覺得劇本多有趣。但覺得他認真對待劇本的樣子很有觀賞性,於是津津有味地看了整個下午。

等到吃過晚飯,陸崇帶他回去自家在龍江市的宅邸。

是座小巧精致的中式彆墅,隻有三層,院子也不太大,做了假山池塘的造景。從他高中搬出去獨居之後,這裡平時就隻有陸明燈在住。

現在住家阿姨隻有兩位。其中一位劉阿姨是陸崇熟悉的,今天來之前聯係的也是她。

司機把車停進地庫。陸崇下車時瞥了一眼,發現除了往返公司通勤用的商務車,陸明燈其他車都在,“我爸還不在家嗎?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估計是公司有事要加班,我已經告訴過他今天晚上你要回來了。”劉阿姨忍不住瞥他身後的林雪河,用眼神問這是哪位。“你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先上去休息吧。房間已經收拾好了,不過隻有一間。”

“好吧。”陸崇假裝沒看到她眨眼的暗示,把林雪河帶回了自己二樓的房間。

房間裡布置一切如舊,連他初中畢業時用過的中考資料都還擺在書架上。

陸崇說,“我爸他一直就這樣,好像不怎麼願意見我。”

他從小就在這種詭異的狀況裡長大,在家裡遇到時麵對麵幾乎沒有交流,但是在電話裡,陸明燈又總是很親熱地跟他說話。叫人搞不明白。

“我也不確定他什麼時候回來,今天可能得在這兒住一晚上。”

林雪河點了點頭,看到書架上放著他的相冊,頗有興致地伸手去拿。

陸崇來不及檢查裡麵有沒有自己的黑曆史醜照,又被劉阿姨敲門叫出去,“外麵有人找你。”

劉阿姨接連吃瓜,看這個小少爺的眼神都多了幾分佩服,“又來了兩個美女喲。”

陸崇:“……”

這個“又”字用的很靈性。他想起林雪河今天沒有束發,估計是長發被阿姨誤會了,隻是暫時來不及解釋,“她們在一樓會客廳?”

“對的對的。”

陸崇下樓去見。

會客廳裡坐著兩個與他素未謀麵的金發少女。看上去是雙胞胎,一個穿紅裙,一個穿綠裙,洋娃娃般精致的臉蛋上妝容很濃。

和她們視線接觸時,陸崇汗毛直接起立。

狼族對危險的直覺反應在發生作用。

見他現身,少女同步站起來,一模一樣的身高體型仿佛複製粘貼,連頭頂發箍的高度算上也沒到他胸口。

抹掉臉上誇張的妝容,就隻是兩個沒長開的小女孩。

“請問,你是陸崇先生嗎?”她們出乎意料的禮貌。

陸崇說,“我是。”

“太好嘍!爸爸說你和林雪河在一起。”她們說。“請問,林雪河先生在嗎?”

陸崇皺了下眉,心知來者不善,但並沒有從她們身上嗅到血族特有的氣味。

“你們找林雪河乾什麼?”他問。

“我們是來殺死他的。”雙胞胎異口同聲,開朗道,“抽光他的血,帶給爸爸!”

“……”

陸崇沒忍住一人彈一個腦瓜蹦,“你說殺就殺?你說抽就抽?”

“嗚,你是想要保護他嗎?那……”她們動作默契地捂著額頭對視一眼,又同時伸出手指,露出毫無城府的笑容。

“那,也殺了你。”

第36章 第 36 章

“你們在說什麼?”林雪河抱著相冊出現在樓梯轉角。

他看照片就像讀書, 翻得很快,因為發現了些有意思的細節,饒有興致地下樓找陸崇。

但在陸崇之前,他先看到的是一對雙馬尾的背影。

不能怪陸崇不夠顯眼, 隻能說那金燦燦的雙馬尾實在太亮了, 再配上一身紅色蓬蓬裙, 宛如一盤番茄炒蛋成精。

感受到他的出現,番茄炒蛋精驀然轉身,視線直直地投射過來。

林雪河沒能避免對視,被她雙眼鎖定的瞬間, 世界開始旋轉。光怪陸離的漩渦從那雙眼睛裡展開,無限擴充,像是時間之外, 一個獨立的小世界。

倏忽間他手中的相冊不見蹤影, 腳下的樓梯也消失了。一片純白的空間裡, 出現了成千上萬條形似相機膠卷的記憶軸,環繞他飄浮著。

“歡迎來到紅安妮和綠安妮的世界。”兩道甜美的嗓音重疊在一起,響徹他的腦海。

林雪河才注意到她們是兩個人。除了番茄炒蛋精,還有一個青椒炒蛋精,隻是都以小幽靈的形態飄在半空中, 一看就不是實體。

這意味著任何物理攻擊都沒有用。被困在這裡的人, 無法通過直接擊倒她們離開。

“你有三次選擇的機會。”紅安妮說。

“選擇什麼?”林雪河問。

綠安妮開朗地笑, “瀕死體驗。”

“想離開這裡,你就要在這漫長的人生膠卷中, 選出主角離死亡最近的時刻。”

紅安妮說, “選擇正確,紅安妮會帶你去回到現實的出口。”

“選擇失敗, 你會代替主角進入瀕死體驗。”

綠安妮說,“一遍又一遍,直到你的意識毀滅在這裡,融化成我們力量的一部分。”

“哦!雖然你是[神諭],但是不要妄想可以使用伴生能力哦。在我們的世界裡,我們才是創世神。”紅安妮說。

“沒錯!”綠安妮說,“你要按照真正的神創造的規則,來玩這個遊戲。”

在她們的世界裡,紅安妮負責誕生,綠安妮負責毀滅。

“如果你的意識毀滅在這裡,身體就歸我們了!”紅安妮說。

“沒錯!”綠安妮興奮道,“把你的血抽乾,帶給爸爸!”

“爸爸是誰?”林雪河不悅地說,“你們的血才要被抽乾。”

紅安妮和綠安妮對視一眼,哈哈大笑:“看!我們的血一滴都沒少!都說過了,你的[神諭]在這個世界裡不起效!”

怪就怪樓梯上多看那一眼。

林雪河歎氣,“好吧,給我看看。”

規則很好懂,隻是從這千萬級的人生瞬間中盲選一條,彆說三次機會,三百次也不夠用。

“首先,你需要選擇主角的身份。”紅安妮說,“隻有兩個條件。第一,主角不能是你。他可以是這世上除你之外的任何一個人。但是,第二,他的人生必須和你產生過關聯。”

林雪河微微一笑,毫不猶豫道,“我希望那個人是陸崇。”

“叮叮叮,符合條件!”

畫麵更新。一條膠卷主動飄到他麵前,他目光向下一掃,來了些興趣。

但緊接著,綠安妮說,“哇塞,那個人類也選擇了你呢。”

“……”

壞了。

林雪河想。

不出意外的話,恐怕要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