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1 / 2)

對於江藻的自說自話,康格裡夫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他或許失策了,原本以為把那個隻會哭哭啼啼的女孩換出去耳朵會輕鬆一點,但換來的這個青年比那個女孩還讓人頭疼,太吵了。

而且,讓人捉摸不透。

康格裡夫緊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青年,對方即使被槍指著仍然從容淡定,好像在他麵前的隻是一把孩童的玩具槍,絲毫不足為懼。

“你在玩什麼把戲?”康格裡夫沉下聲音,雖然他對青年的勇氣很欣賞,但並不代表他會這麼容忍下去。

隨著他的話語,康格裡夫把槍口下移,對準江藻的小腿,意思很明顯,如果你敢耍花招,我會立刻開槍。

他的手指扣在板機上,一觸即發。

禮堂裡靜得落針可聞。

然而江藻隻是微笑看著他,然後,動了。

他散步般姿態從容地走到一旁的椅子邊,坐了下去,而整個過程,康格裡夫的槍口也隨之移動。

這完全是對自己的挑釁,康格裡夫咬牙怒道:“你真的以為我不敢開槍嗎!”

江藻仍舊保持著微笑,搖了搖頭:“不是不敢,是不願。”

康格裡夫瞪著他。

江藻微笑著往下說:“你不會開槍,因為你根本不想傷害無辜的人。”

康格裡夫的眉頭皺得更緊,表情也更加凶狠,但這絲毫沒有嚇到這個年輕人。

“你不會開槍。”江藻又強調了一遍,“這一點從你答應交換人質就得到了證明。”

“隻要是正常人,都能判斷得出一個未成年女孩和一個成年男性哪個更好控製。”江藻笑了笑,“我相信你並不缺乏這份判斷力,但即便如此,你還是答應了我的要求,足以證明你不想傷害她。”

康格裡夫沉默。

“剛才看到她的時候,我粗略檢查了一下,她的身上沒有明顯傷痕,說明你沒有對她使用暴力,她隻是被嚇壞了。”江藻看著他,繼續分析,“如果你真的是一個能毫無顧忌傷害彆人的暴徒,至少不會對她如此溫柔。”

康格裡夫聽著他的話覺得不可思議極了,居然會有人用“溫柔”來形容他的行為,好吧,如果是和極端的情況比,這確實算得上溫柔。

康格裡夫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不讓這個東方青年太過得意,於是他冷聲說道:“隻是因為她沒有反抗,而且,是你自己說的,她和我的女兒很像,但你就沒那麼幸運了。”

康格裡夫慢慢扣動扳機,像是為自己的話佐證。

但是,康格裡夫想象中害怕的表情還是沒有出現在青年臉上,眼看著扳機就要扣到底,康格裡夫猛然地鬆開手,罵道:“該死的,你為什麼一點都不害怕!”

江藻笑著說:“我說過了,你並不想傷害無辜的人。”

他聳了下肩,“我是無辜的。”

康格裡夫咬牙切齒,為他的自信,也為自己的軟弱。

藻說道:“既然開不了槍,就把槍放下吧,我不會反抗,也不會逃跑,我隻是想和你聊聊天。”()

康格裡夫再次深深凝視著這個容貌出眾的東方青年,剛見麵時,他曾經被這張臉迷惑了一下,但現在,那種被迷惑的感覺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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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這個人是可以信任的。

歹徒信任人質?最荒謬的電影都拍不出來。

康格裡夫沒動,江藻也沒再繼續勸說他,而是看著他,問了一個問題:“你找瑪琳娜,是為了什麼?”

康格裡夫不假思索,飽含恨意地回答:“當然是為了向她複仇,她要為傑西卡的死付出代價!”

“為什麼是她?”江藻問。

“什麼?”康格裡夫一愣。

江藻把問題清晰地表述了一遍:“你想為傑西卡複仇,但是複仇的對象為什麼是瑪琳娜老師?”

康格裡夫眉頭皺得很近,他剛才說得難道不清楚嗎?

明知自己不應該配合對方,但康格裡夫還是沒控製住,吼道:“因為她害死了傑西卡!”

“這不對吧。”江藻沒被他粗暴的吼聲嚇到,冷靜地指出他的邏輯錯誤,“傑西卡向瑪琳娜求助,對方卻沒有幫助她,因此傑西卡才會感到失望無助,從而自殺身亡,你是這麼想的嗎?”

康格裡夫不置可否,但他的態度很明顯是認同這個邏輯的。

“可是,罪魁禍首不應該是霸淩她的那些人嗎?”江藻淡淡地說。

康格裡夫怔住。

江藻接著說:“傑西卡是因為受到合唱團其他人的霸淩,才去向瑪琳娜求助,瑪琳娜是沒有幫助她,但如果僅是如此,就把傑西卡的自殺歸咎到瑪琳娜的身上,我覺得她有些無辜。”

江藻說著看了康格裡夫一眼,笑容裡有種說不出的詭秘,讓康格裡夫打從心底裡感到發冷,他很想阻止對方說下去,但他的喉嚨像被什麼東西扼住,完全發不出聲音。

於是他聽到那個東方青年繼續用著那副平淡的嗓音分析:“我們不妨來想一想,遇到校園霸淩這種事,傑西卡為什麼隻向瑪琳娜這位音樂老師求助,確實,她是合唱團的指導老師,向她求助沒有問題,但是除此之外,傑西卡應該還有彆的求助對象才對吧,比如說——”

“她的父親。”

輕飄飄的話語就這麼傳到康格裡夫的耳朵裡,他像是被一把錘子重重敲擊著腦袋,頓時身體不穩,腳步踉蹌起來。

康格裡夫努力保持穩住身體,但他持槍的手卻不受控製地開始顫抖。

江藻對這一切視而不見,自顧自地說:“傑西卡為什麼沒有向父親求助呢?是不信任,還是知道,就算求助了也沒用?”

他看著康格裡夫,微笑著問:“你說呢,康格裡夫先生?”

康格裡夫的手抖得更加厲害,幾l乎連槍都要拿不穩:“夠了,彆說了!不要再說了!”

他崩潰地大叫。

在這種對方情緒幾l乎崩潰的情況下,擦槍走火幾l乎就是一

() 瞬間的事情,但被指著的江藻仍然冷靜,他說:“康格裡夫先生,其實你並不是想要殺掉瑪琳娜,才找她的吧?”

明明是沒什麼語氣的聲音,卻仿佛有某種魔力,康格裡夫就這麼逐漸平靜下來,他彎著腰抱著腦袋,懺悔般說道:“不,我不想殺她,我隻是,隻是……”

他語無倫次,不知該如何說才好,江藻幫他把剩下的話說了出來:“你想見瑪琳娜,是想從她那裡了解傑西卡的事情,因為你這個父親,一點也不了解自己的女兒,不清楚她都經曆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江藻的聲音裡染上些許憐憫,他望著眼前抱著頭滿臉痛苦的男人,說:“或許真正殺死傑西卡的,不是霸淩,而是對她漠不關心的父親。”

“撲通”一聲,康格裡夫終於失去支撐,跪倒在地,抱著頭痛苦起來:“對不起,傑西卡……對不起……我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

江藻靜靜地注視著他。

康格裡夫旁若無人地哭泣著,他好像忘記了一切,忘記自己劫持了一個人質,忘記人質現在正處於無人看管的狀態,忘記自己正在被警方重重包圍中,他此刻隻想把心中的痛苦全部宣泄出來。

很久之後,粗獷的哭聲才逐漸緩和下來,康格裡夫的頭發和絡腮胡都淩亂了不少,這讓他看起來有些滑稽。康格裡夫看著江藻,用嘶啞的聲音問:“為什麼你還在這裡?”

江藻笑了笑,說:“我說過,我不會反抗,也不會逃跑,我隻是想和你聊聊。”

康格裡夫錯愕,或許是東西方的思維差異,他是真的搞不懂這個異國青年的想法。

康格裡夫沉默了很久,從地上爬起來,手槍因為剛才的崩潰掉落在地,他本想撿起來,但看看江藻,還是沒有碰,任它就這麼躺在那裡。

“你想要聊什麼?”康格裡夫的聲音宛如歎息。

“聊一聊我的學生。”江藻微笑著說。

康格裡夫看著他,良久,點點頭,走過去坐到他的身邊。

“你請說吧。”康格裡夫說道。

*

祝家寧坐在臨時救助站的椅子上,她身上披著毛毯,手裡捧著一杯水,但裡麵的水非但沒有絲毫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祝家寧的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落進杯子裡。

身邊人來人往,有時會有人停下來詢問她的情況,但她隻是一言不發地搖搖頭,繼續哭泣。

“江老師……”她抽泣著呢喃,“對不起……”

有人走到她的身邊,停下來,祝家寧沒理,她以為這個人也會像之前那些人一樣站一會兒後就走開,但沒有,對方彎下身子把她手裡的杯子拿走,換了一杯新的。

祝家寧愣愣地抬起頭,看清來人:“陸舍……?”

來的是陸舍,他的手裡拿著換下來的杯子。

陸舍沒什麼語氣地說:“還是喝點熱水會好一點。”

祝家寧這才意識到手裡的杯子透著些熱意,比剛才冷冰冰的感覺舒適得多。

這幾l天的相處讓兩個人還算熟悉,祝家寧能體會到對方話裡隱約的溫柔,不忍心浪費對方的心意,強打起精神。她舉起杯子喝了一口,溫熱的水流過喉嚨,舒緩了哭泣帶來的乾澀。

她微笑道謝:“謝謝你,陸舍,我好多了。()”

雖然心裡還是被悲傷、擔心、難過這些負麵情緒占據,但她不能再讓其他人為自己擔心了,她已經讓江老師為她做出了那麼大的犧牲,現在如果還讓其他人擔心,就太不應該了。

本以為以陸舍的性子,在她這麼說了之後就會離開,但他沒有,而是在她的身旁坐下。

陸舍把手放進口袋,拿出一塊手帕遞過來。

祝家寧沒接,疑惑地看著他:嗯?○()_[(()”

陸舍的視線在她眼睛上瞥了一下,淡淡道:“還有眼淚。”

祝家寧窘迫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眼淚還沒擦乾,但是這個人為什麼就不能體貼一點裝不知道,非要點出來。

她接過手帕,道了聲謝就擦起眼淚來,但眼淚無論如何也擦不完。

想到江老師在裡麵生死未知,祝家寧哽咽著說:“陸舍,江老師是因為我才身陷險境……要是我當時沒有被抓住……對不起……要是江老師有什麼事……”

祝家寧自責得不得了,她忍不住去想那些恐怖的後果,把自己嚇得渾身發抖,眼淚掉得更凶。

“不會的。”陸舍的聲音傳過來。

淡然,堅定。

祝家寧怔怔地看著他:“為、什麼……”

她想問你為什麼這麼篤定,但她哽咽著已經說不出後麵的話。

陸舍卻聽懂了她想問的,露出一個罕見的笑容,說:“因為那是江老師。”

“如果你什麼都做不了的話,那就相信他。”陸舍的神色堅定,“他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祝家寧的眼淚就這麼止住了,她能感受到陸舍的話語裡的信任,那不是盲目,那是發自內心的相信。

陸舍看著她,又說了一遍:“相信他。”

祝家寧抬手用袖子擦掉眼淚,就像她從禮堂跑出來時那樣,江老師對她說“彆回頭,往前走”,那時她相信了這句話,所以她現在才能平安無事地坐在這裡為另一個人擔心。

祝家寧點頭,堅定地說:“嗯,我相信他。”

*

禮堂裡,江藻坐在座椅上,給隔了五六個座位的康格裡夫講學生們的故事。

康格裡夫是一個安靜的聽眾,他接受著這個東方青年給的講述的故事,說來也很神奇,他明明從未見過這些孩子,但僅僅隻是聽著這些故事,他的情緒也隨之產生波動,唏噓、憤怒、喜悅、欣慰,就好像他也參與見證了他們的人生。

這些拗口的中文名不再陌生,它們代表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代楚、方寒、宋妗彤、周沅、江潼、陸舍、邱邵、關駿捷、盧弈、齊旻一……

江藻講的故事並不係統,隻是想到什麼便講了,講到想不起來了,他笑著說:“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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