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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線,紀雪城不能太熟。
她把香煙揣進口袋裡,回頭淡然道:“是你。怎麼也出來了?”
宋哲陽的嘴邊叼著一根煙,神態不像平時。“沒怎麼。這地方不就是公共區域嗎。”
紀雪城看出來他的不對勁,悄無聲息往旁邊退避一步:“你是不是喝多了?”
“喝多?”
宋哲陽把這兩個字細細品鑒,反笑道:“是啊,我酒量不好,容易喝上頭。不像你們家,遺傳的海量。”
這話幾乎是明示。
紀雪城是董事長女兒這件事,雖已經在不少員工內部指間流傳開,但除了關係好如姚歆,會開玩笑地叫她“大小姐我不想努力了”,其他人總不至於沒眼力見到當著她的麵提及。
可宋哲陽,是第一個。
“你想說什麼?”她冷了臉,語氣生硬。
宋哲陽漠然:“你不用做出這麼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管怎麼看,你得到的,都比我多得多。”
紀雪城心裡一跳。
她放眼四下,確認過沒有第三人在場,才壓著聲音道:“在這種地方說這些,你瘋了嗎?”
“果然……”宋哲陽盯著她,神情複雜,“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紀雪城迎著他的目光,未曾退卻,坦然應答:“挺早的。”
“應該比你想象的早。”
煙蒂被碾滅在垃圾桶上方的金屬槽裡,裡麵淺淺積蓄了一灘水,散著一股潮濕的焦味。
“你真會忍耐。”他說,“不介意我的存在嗎?”
紀雪城沒接他的話,另起一句道:“你現在站在這裡,是逃席的巧合,還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當然是有話說。”
宋哲陽西裝的領口起了幾痕褶皺,一波三折地延伸到肩膀位置,像刻在麵料上的猙獰疤痕。“那個女的,是個蠢貨。你找幫手的眼光,太差勁。”
他話裡所指是誰,不言而喻。紀雪城眼裡平靜無波,反問道:“理由?”
宋哲陽冷冷笑了一聲:“連我這個主要被觀察對象都能察覺,你以為董事長會不知道嗎?她又跟著紀書遠,借著這個由頭,將來任何事情都可以甩鍋給你。”
留意到他對紀文康的稱呼,紀雪城抬眸瞥了他一眼。
“你在提醒我?”她不鹹不淡,“我是不是還應該,給你道聲謝?”
宋哲陽涼涼道:“你用不著陰陽怪氣。反正我已經向你攤牌,愛信不信,由你。”
聞言,紀雪城的太陽穴沒忍住一跳。
對於宋哲陽其人,她的態度並非非黑即白。
他無法選擇自己的身世,那些糾葛,起因不在他。
但是,從這個人出生在世界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實打實地觸及到她的利益。
他不無辜。
煙在口袋裡被擰成一團濡濕的碎屑。
“攤牌又怎樣?你會跟我握手言和,還是就此開戰?”
宋哲陽卻道:“你好像,弄錯了主次。對我而言,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董事長對我的期許到達哪種程度,以及他願意給我什麼。”
“至於你,大概隻能算是——路障。彆介意,我知道這個比喻不太好聽,我也是你的路障,彼此彼此。”
紀雪城頭一次在他的臉上看見傲慢間雜著得意的神情。
此時的氣氛,完全可稱為劍拔弩張,但她卻慢慢地抿唇微笑:“宋哲陽,我不是你的路障,你更不是我的路障。”
“我們走的是兩條不同的路。殊途,不同歸。”
宋哲陽的眼角一抖,表情終於出現裂痕:“原來在大小姐的眼裡,我甚至都配不上和你同走一路。”
紀雪城不知他是不是成心曲解自己,也懶得糾正,隻聽他繼續:“……那就看看,誰走的才是捷徑。”
*
這段意料之外的插曲,毫不意外地攪亂了紀雪城今晚的心情。
她知道,和宋哲陽之間的這層窗戶紙,遲早有捅破的一天,卻不料會在這種情形之下,匆忙且沒有預兆地上演。
他受什麼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