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兵解(2 / 2)

“……死諫也是要講究時效性的。一旦有名流開風氣之先,那後來者就都成東施效顰了。”他憂心忡忡的寫:“萬一失去了新鮮感,那還能有什麼影響力?恐怕史官隻一個‘等’字,就把爺一筆帶過。這樣還怎麼完成任務?唉,在老登身邊做事,怎麼拿個死諫的首殺都這麼難呢?”

匆匆寫罷,穆祺長長歎氣,隨後丟開係統,熟練的無視掉那緩慢上傳的破爛進度條,出門洗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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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允的講,飛玄真君清妙帝君修持數十年之久,內力煉沒有煉出來不好說,定力還是很修出來一點的。雖然驟逢這樣深重的刺激,但除了深夜在自幼侍奉的李再芳等太監麵前咆哮失態過一次,這一日以來竟然硬生生憋住了那起伏洶湧莫可名狀的心潮,照常辦事見人,沒叫任何人看出那張橘皮老臉下的端倪來。直到夜深人靜,他才迫不及待,屏退一切宮人,靜悄悄再次步入清涼殿密室之中。

區區一日之內,皇帝已經鎮定心緒,為這本來曆不明的妖書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狹小的密室經李再芳帶人精心布置,從裡到外懸上了清虛觀白雲觀玄真觀龍虎山數十位高功法師親筆描摹的鎮邪符咒,金紙丹砂,獵獵飛舞;正中央香台則撤去香爐,換上了一把高祖皇帝舉義兵時配過的長劍。

按玄真觀藍道士的說法,聖天子至陽之性辟易萬邪,皇帝打坐在此更是百毒不侵;藍道士這話大約隻是想舔一舔今上的溝子,但在切身利害麵前老道士卻從不糊塗。所以他思來想去,到底沒有信任自己這個聖天子的陽氣,還是命人翻出了老祖宗當年的好東西。

這樣的準備,已經算是萬無一失。皇帝強自鎮定,將那難得的妖書供在香案符咒之上。到夜半子時一刻,那平平無奇的《日誌》果然發起了白光:

【數據上傳中……】

【上傳錯誤,轉為本地保存。】

【……唉,在老登身邊做事,怎麼連死諫都還要排隊領號呢?】

皇帝:?!!!

真君的雙手緊緊攥住了香案,好懸沒有當麵栽倒下去。他毛發直豎,額頭青筋畢露,一雙老眼瞪得溜圓;終於是拚力運轉一生的修為,生生壓下從心口迸出來的一口老血,沒有當場被氣爆動脈。

當然。“老登”、“道士”之類,雖然也是無君無父,叫人義憤難當,但看久了也就麻木了,還不足以叫飛玄真君神誌昏亂;真正令他難以忍受的,還是日誌上極為刺眼的兩個字:

“死諫”

他媽的,照這上麵的意思,老子將來還混到被人排著隊死諫的份上了?!

一念及此,陛下兩眼一突,心頭立刻又是一陣絞痛!

無論是當年橫掃朝堂萬夫辟易的少年天子,還是如今陰陽怪氣不說人話的老道士,飛玄真君運籌帷幄數十年,本質從未改變;所謂名為玄修暗操獨治,所謂內多欲而外假仁義,榮華富貴長生不老是要謀求的,聖君仁主的名聲也是不能短少的。

簡言之,裡子和麵子,陛下全都要。

但從古至今,又哪裡有被人死諫的聖君仁主?更何況還是排著隊死諫,威力便是超級加倍。縱覽一部《通史》,能有幸蒙受如此待遇的,恐怕也隻有桀、紂二人了。

他飛玄真君清妙帝君總掌六合功過五雷大真人煉了幾十年的真功,到頭來混到與夏桀商紂肩並肩了?

他絕不能接受!

內心受到重大創傷的皇帝陛下從鼻孔中噴出兩股粗氣,抬手抓起那本萬惡的妖書,一目十行,迅速翻閱;發誓要從字裡行間中找出“死諫”的端倪。不過很可惜,日誌裡囉哩囉嗦,連篇累牘,除了一大堆怨氣衝天的吐槽段子,並沒有透露出什麼有用的信息——至少沒有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