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歐也妮覺得,能從葛朗台的臉上看出尷尬或是不好意思的人還沒有出生,她自己也沒有這個能力,由著葛朗台輕鬆的把自己的詫異掩蓋起來。

葛朗台鼻子上的肉瘤都沒有動一下,就那麼自在的把酒杯舉到嘴邊,好象歐也妮揭穿的問題根本不存在:“特勞豐莊園?德.泰伊古太太可不認識什麼特勞豐、特瓦豐,她就是一個連飯也吃不上的破落貴族。”

“恰巧,特勞豐的前主人也吃不上飯而已。”歐也妮用家庭老師新規範過的動作,優雅的舉杯抿一口:“爸爸,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還是把話都放在桌麵上說吧。我對泰伊古太太不滿意,不想讓她再留在老宅裡。”

葛朗台這次沒有掩飾自己的詫異:“我還以為你們相處的很好呢。看看你現在的舉止如此優雅,不都是泰伊古太太的功勞嗎?”

歐也妮想回自己的房間裡歇歇腳,說出來的話便有些不客氣:“可是她的心太大了,要是我沒猜錯的話,她想要的要不隻是每年五百法郎的薪水,而是剩下的全部。就跟特.蓬風或是阿道夫想要我的全部一樣。”

“她所以敢這樣想,是因為你給了她希望,不是嗎?”歐也妮喝乾了自己杯裡的酒,放下酒杯後,一點兒也不給葛朗台分辯的機會,帶著自己買回來的東西上樓去了。

一聲一聲的登樓聲,聽在葛朗台的耳朵裡十分熟悉。這節奏與當日葛朗台太太病重時一樣,一下一下踩在他的心上。

“她是怎麼知道的?”葛朗台氣憤的放下杯子,覺得這宅子裡的事情越來越不受自己控製,轉頭四下打量哪裡出了問題的時候,正好看見從門口處走進來的拿農。

拿農手裡還拿著她新得的圍裙,剛才與高諾瓦葉的見麵,讓老姑娘的臉上罕見的散發出光芒。聽到主人問自己話,還以為是在問歐也妮怎麼知道自己中意的正是高諾瓦葉,咧開嘴笑了:“先生,小姐雖然說的不多,可是她的眼睛亮著呢,跟你一樣明察秋毫。”

出於動物的本能,拿農決定對父女兩位主人一起奉承。

葛朗台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現在,去問問歐也妮,我要與她談一談。看看她有沒有時間。”

遵從葛朗台吩咐已經成了拿農的本能,哪怕父女兩個剛剛才談過,拿農也覺得可以再談一次,上樓去請歐也妮。歐也妮聽到葛朗台的這個要求也沒有覺得驚訝——這次葛朗台先生應該不再敷衍,願意跟她詳細談一談了。

“你是怎麼猜到的?”葛朗台這次選擇開門見山。

歐也妮同樣不想在這件事上多糾纏:“爸爸,我了解你就象你了解我一樣。我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心裡同樣把自己的東西看的很重。”

“泰伊古太太來的頭一天,我就知道她瞧不起我,可是她不得不掩藏這種情緒,因為她有自己想要的東西。我今天問她是不是熟悉巴黎,她說起來頭頭是道。可是這樣一個對巴黎十分熟悉的貴族太太,卻甘心每年隻領五百法郎薪水,教一個她瞧不起的學生,還不夠奇怪嗎?”

“如果泰伊古太太隻是為了錢,我想請她陪我去巴黎,她卻不同意,哪怕我額外付給她費用也不行。所以她究竟是不是急需用錢,還真是讓人費解呢。”

葛朗台頭一次聽獨生女對一件事分析的頭頭是道,讚同的點頭:“是的,你說的沒錯,的確讓人費解。可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這當然跟你有關係,”歐也妮一點也不為葛朗台的推托氣惱,她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因為泰伊古太太不肯去巴黎,全都是因為你呀,我的好爸爸。”

葛朗台沒有反駁,靜靜的看著獨生女,想聽聽她接下去的話。歐也妮沒有讓他多等:“你給她希望,讓她以為如果她能影響我,讓我不花錢,繼續過原來那種懵懂無知的日子,她就可以得到你的信任,最終得到所有剩下的財產。”

“三年,不離開索漠的老宅,任由泰伊古太太對我的生活指手劃腳,而您卻沒有違背公證書上的條款,我不能因此請財產清算人上門,對嗎我的父親?”歐也妮做最後陳述。

“可是她沒能影響你。”葛朗台想起拿農一直拿在手裡不撒開的新圍裙,有些沮喪的嘟嚷著。

“她當然影響不了我。”歐也妮繼續笑著說:“因為她從來沒有得到過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