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願同塵與灰(十五)(1 / 2)

行不得也哥哥 繡貓 6130 字 4個月前

公主遭侍衛□□後, 王氏下了狠心, 把壓箱底的幾枚銀鋌翻出來,讓阿鬆贈給了侍衛,隻求能見薛紈一麵,侍衛卻不肯:“陛下下令, 誰都不能擅自來探視廢後,為了這點錢,讓將軍擔個犯禁的大罪?”

阿鬆恨死他了, 還不敢發作, 她心裡微微一動,對侍衛討好地笑道:“不是娘子, 是我有事要求見將軍,我叫阿鬆, 他聽了一定來。”

侍衛笑著打量她幾眼, 還在她臉上輕薄地捏了一記,說:“等著吧。”

銀鋌被守衛收了, 卻遲遲聽不見薛紈的音訊。期間寺裡還被一群流民扛著鐵鍬闖了進來, 打傷侍衛, 倒空了米甕, 又揚長而去。王氏母女更加戰戰兢兢了,命阿鬆搬了張竹榻放在外間,夜裡抵門而眠。

交七月, 天氣熱了, 阿鬆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心跳得又急,王氏在帳子裡絮絮叨叨的細碎聲音直往耳朵裡鑽,阿鬆聽得心煩,猛地坐了起來。

她拿了把蒲扇,輕手輕腳地出門,在木樨樹下徜徉。夜風帶著絲絲涼意,吹拂在汗津津的脖子裡。

牆外裡有隱隱的說笑聲。

阿鬆蒲扇一停,走過去隔著門側耳聆聽。有人笑嗬嗬地來招呼:“薛將軍親自送了好酒來,快去吃酒。”

一陣劍戟亂響,是喜出望外的侍衛們丟下了兵器,往大殿跑去。

阿鬆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才溜出門追了兩步,頓覺不對,又折身奔回房,架起銅鏡一瞧,頭發亂蓬蓬,青布裙皺巴巴。她忙放下蒲扇,趁王氏母女還在沉睡,放輕腳步進了寢室,打開王氏的藤箱。

裡頭是王氏做皇後時的舊衣裳,綠羅紅綾,織金繡彩,被搖曳的燭光照著,絢麗得灼眼。

阿鬆屏了息,一時拿不準該穿哪件。燈花一閃,她瞬間回神——再耽擱,薛紈要走了!匆匆自箱子裡扯了條綾裙出來,把粗布衣裳換下來,沾濕木梳抿了頭發,阿鬆連銅鏡都來不及照,便飛快出了門。

正殿上燈火通明。帷帳被扯了下來,鋪在供桌上,上麵十來隻酒甕,侍衛們喝得東倒西歪,一名守衛捧了碗站在薛紈身邊,正殷勤備至地勸著酒。薛紈接過來,還沒喝,眸光自碗邊抬起來,笑道:“哪個色膽包天的,還叫了唱曲的?”

眾人都疑惑地放下了碗。

阿鬆拎裙走上殿,殿上沒有風,她的腰肢卻擺得柔軟嫋娜。每走一步,綠綾裙波浪漣漪。到了眼前,那侍衛臉色陡然一變,不自覺摸了摸頸邊的咬痕,他心虛地嗬斥:“滾下去!”

“這不是阿鬆嗎?”有人吃吃笑起來,衝薛紈擠眼睛,“聽說她想薛將軍得很呢,三天兩頭問將軍什麼時候來。”

阿鬆沒理會那些或忌憚或戲謔的目光,她直直望著薛紈——曾經一成不變的厭煩消失無蹤,她眼裡閃著動人的柔波,按住了薛紈的手,說:“將軍,我替你斟酒。”

這一幕,和當初華濃彆院的夜宴上簡直如出一轍。薛紈眉尾微微地一揚,有些驚詫,有些自得,他沒做聲,看著阿鬆把酒甕抱在鼓囊囊的胸前,酒液傾瀉,幾點清涼濺到他手上。

“倒這麼多?”薛紈笑著瞧那滿當當一大碗,“你想醉死我嗎?”

“走啦走啦。”眾人見薛紈一雙眼睛都在阿鬆身上,心領神會,將酒甕一抱,鬨哄哄地往外麵去了。

阿鬆心裡急得火燒火燎,硬是忍住了,先作出溫柔關切的樣子,“將軍這兩年還好?”他和以前一樣的緊袖長袍打扮,沒佩玉,沒飾金,她猜他混得不好。

薛紈撲哧一笑,端起碗來一飲而儘。放下碗,他眼裡閃動著那種懶洋洋的、揶揄的光,“沒升官——白受你勞動玉指,對不住了。”

阿鬆才不在乎他是不是官運亨通,若他真的青雲直上,她恐怕控製不住自己,要嫉妒得眼睛發紅了。他官場失意,她幸災樂禍,斟酒的動作更舒展自如了,“我再替將軍斟一碗。”

“不用。”薛紈按住酒甕,“你斟的酒,我不敢亂喝。”他臉色端正了,“找我乾什麼,有話直說吧。”

阿鬆在他麵前向來不屑掩飾本性。忍了這半天,她快憋死了,張嘴就問:“皇帝還要關我們到什麼時候?”

“不知道。”也許一輩子?薛紈沒那麼直白,怕當場把她氣死,他同情地看著阿鬆——至今還記得她被迫離宮時那副茫然的樣子。“你太蠢了,投奔皇後,不如來投奔我。”

投奔你,豈不是被你吃乾抹淨,這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了?阿鬆可不傻,但她沒敢嘲諷薛紈,輕輕靠在他身上,她楚楚可憐地瞧著他,眼睫毛又濕潤了,“我才十七歲,”她哀怨地說,“我不想一輩子被關在這。”

薛紈笑道:“我隻是個區區羽林監衛率,可沒法把你塞到皇帝的龍床上。”

阿鬆不依,搖一搖他的手: “你神通廣大,肯定有辦法的呀。”

薛紈反手握住她的柔荑,他的掌心真熱,還有劍繭,被他不輕不重地撚著,她一陣不自在,假裝要撫鬢,抽出手來。薛紈也沒在意,仍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凝視著她的眉毛、眼睛,沉默良久。阿鬆被他看得有些忐忑,登時後悔出門時沒有照一照銅鏡——是她的眉毛不夠黑,嘴唇不夠紅,還是臉蛋上沾了灰?

她的懊惱落在薛紈眼裡,他微微一笑,手指順著她鴉羽般的眉毛輕輕一揉,說:“下回彆穿皇後的衣服了,不好看。”

阿鬆忍著性子低聲下氣,被他輕描淡寫一句話搓起了火,她一把搡開薛紈,嘲諷地說:“你見不得皇後,當初彆騙她跟你睡覺嘛。”

在王氏身邊兩年多,她已經察覺到了王氏和薛紈的苟且,原本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既然薛紈得罪了她,她就要看不起他了!她狠啐了他一口,順帶也替王氏出口氣,頓覺心裡舒暢了。“翻臉不認人的男人,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