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願同塵與灰(十九)(1 / 2)

行不得也哥哥 繡貓 6626 字 4個月前

道一把阿鬆放在床上, 起身的時候, 阿鬆戀戀不舍地拽住了他的袖子。她的臉頰還泛著桃粉的色澤,眼裡氤氤氳氳,那樣熱切的情意,任誰看了都要迷醉。

道一目光和她觸了片刻, □□已畢,他的眼神是清醒的,審慎的。他沒有回應她的挽留, 把袖子扯回來, 走出去了。

阿鬆默不作聲轉過身。

她其實有點疲憊,想到道一那些無情的話, 也有點悶悶的難受。可是她不甘心,躺在床上仔細地回味著他的眼神, 動作……他臨走時還替她掩上了衣裳——阿鬆的紅唇微微彎了起來, 一道晨光穿透清霧,把她的臉頰照得晶瑩剔透。她在晨光中舒展著身體, 懶洋洋地眯上了眼。

他還是愛我的, 愛我愛的要發瘋呢。阿鬆信心滿滿地想。

腳步聲又來了, 阿鬆一咕嚕翻身起來, 精神奕奕地看著道一。

道一端了兩碗薄粥放在她麵前。阿鬆饑腸轆轆的,捧起一碗狼吞虎咽,眼睛還盯著另一碗。道一往她麵前一推, 她也不客氣, 瞬間兩碗薄粥進了肚子。“沒有肉嗎?”她摸著癟癟的肚子, 眼巴巴的。

“沒有。”道一說。無家可歸的宮人們都在玄圃避難,坐吃山空,餘糧頃刻告罄了。

阿鬆張著嘴,訥訥的,“我把你的也吃了?”

“我不餓。”道一收拾了碗筷。

阿鬆悔死了,恨不得摳著嗓子眼把剛吃的吐出來。她剛剛才覺得他盛氣淩人,英俊無比,這會立即又覺得他清瘦了,落魄得讓她心疼。她下床追著他,自告奮勇,“我去外麵給你找吃的。”

她還穿著那件皺巴巴的長衫,大喇喇地露著兩隻瑩白如玉的小腿。道一把她打橫抱起,放在床沿,“你坐著吧。”他臉色還是難看,但語氣緩和了。

阿鬆已經認定了道一對她情深不移,他的每個動作都讓她愈發篤定。坐在床沿上,她笑眯眯地翹了翹腳。

道一端著水進來了,“洗腳。”

阿鬆乖乖答應一聲,把一雙腳伸進水裡,胡亂攪了攪就拎出來。她抱著兩隻白生生的腳,眼睛追著道一,見他關上門,把身上的緇衣、褲子一起脫下來丟進水裡。自窗紗透進來的晨光照在他的結實的肩膀上,胸膛上,阿鬆“嘻”笑了一聲,作勢要捂眼睛,“你……”

“我不要臉。”道一替她說完,徑直走過來,把她沾滿了血跡和灰塵的長衫也脫下來,在水裡搓了搓,晾在窗口。他堂堂檀家的郎君,錦衣玉食地長大,現在做起這些瑣事來,動作也很熟練了。阿鬆眼睜睜看著,覺得自己心要碎了。她見不得他吃苦,見不得他落魄。

“在寺裡沒有人服侍你嗎?”阿鬆顧不得剛洗完腳,她跑下來,抓住道一的手,淚光閃閃地看著他,“你彆洗,我給你洗,我還給你做飯煮茶,裁衣灑掃。我現在什麼都會乾。”

道一握住她的手——他緊繃了一夜,憋了滿腹的鬱氣,到這會才有點釋然了、輕鬆了。阿鬆的話太動聽,他不禁也微笑了一下,但嘴上沒留情,“怎麼,當夫人不好,又想當個服侍人的奴婢了?”

又提這個。阿鬆不愛聽,她扭過身,往床邊一坐,道一推了她一把,用被子蓋住兩個人的身體。阿鬆背對著他生了會悶氣,轉過身來,伸出手指,在他胸前的牙印上慢慢摩挲著,她抬頭看著他,說:“你再剃我的頭發,我一定不咬你了。”

道一反問:“我為什麼還要剃你頭發?”

兩個人身體這樣親密相依,他話裡還透著疏離的味道。阿鬆鼓了一下嘴,琢磨了會,說:“皇帝要是死了,你就不用再當和尚了吧?”

道一不置可否,卻問:“他要是不死呢?”

阿鬆睜大眼睛看著他。她這雙眼睛,真直率,真澄澈,掩藏不住絲毫的猶豫和心虛。和他視線一觸,她飛快地眨了一下眼,“那你就殺了他。”她斬釘截鐵地說,柔然人的冷酷和少女的柔情在她臉上融合了。她把臉貼近他胸膛,紅唇徐徐吐芳,是誘惑人的情絲,“沒有他,你不用做和尚,我也不用做夫人了。”

道一輕輕笑了笑,他搖頭,“我殺不了他,我也不能殺他。”

“為什麼?”阿鬆急了。

道一看著她,眼神有點冷,“弑君是罪連九族的大罪,你不知道嗎?”

我沒有九族……阿鬆默默地想著,她煩躁起來。轉眼見道一那張漠然的臉,她又慌了,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她又使出甜言蜜語,撒嬌討好,道一反應都很冷淡,她愣了一會,笑嘻嘻地把手放在他身上,柔軟的身體靠了過去,“好哥哥,”她捏著嗓子叫他。

她主動把自己的身體獻給他。道一沒有拒絕。他一翻身,把阿鬆按在了床上。

玄圃的日子雖然難熬,但宮人們還沒有徹底絕望。他們從早到晚留意著一牆之隔的禦街上的動靜。聽見兵戈響便要喜憂參半,怕的是叛軍,盼的是皇帝自南山返京。

皇帝健在,還率領著大批的禁衛,百姓們總是抱了些希望。

可叛軍在城裡肆虐了半月,始終不見禁軍的蹤影,隻有皇帝自南山傳了幾道詔書,要將作亂的南豫州刺史及其隨眾捉拿治罪。後來有消息傳來,皇帝自南山返回京城的途中,被叛軍所殺,連幾名皇子也被殺了個乾淨。

宮人們覺得天都塌了,在玄圃哭得驚天動地。阿鬆急著要從道一嘴裡扣出話來,越發努力地討好他。她自來了玄圃,便扮做內侍住在了道一的廡房裡,道一也並沒有很避人耳目。

誰看到阿鬆那個狼狽的樣子,會猜到她是華林蒲的華濃夫人呢?

門被拍得“哐哐”響,阿鬆正把道一的衣襟扯得鬆鬆散散,道一按住她的手,不耐煩道,“誰?”

“道一師父。”是公主那嬌怯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