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雙飛西園草(十)(1 / 2)

行不得也哥哥 繡貓 6199 字 4個月前

得知皇帝禁封永興寺的噩耗, 智容花容失色, 撞到禦前一通撒潑打滾,皇帝起先不想搭理她,見鬨得不像樣,屏退了左右, 對智容冷道:“我原本沒想把他怎麼樣,你再要亂來,我也隻好賜他一杯毒酒, 好了斷你的癡念了。”

智容嚇得連哭嗝都止了, 傻傻地看著皇帝。皇帝命宮婢將智容扶起,麵色和藹了些, “堂堂的長公主,你的婚事, 牽動國家社稷, 百姓福祉,怎麼能盲目下嫁?你彆急, 我要和太後好好商議, 今年內就替你選一門好婚事。”

皇帝這番甜言蜜語, 卻惹來智容怒目而視, “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原來陛下早打定了主意,要拿我去哪個蠻夷部族或是邊遠州郡和親,好換你的穩固江山, 卻從來沒有想過我想要的是什麼, 所謂手足之情, 也不過是說說罷了。”

皇帝笑容頓失,“你才了解他多少?不過是看中他一張臉罷了!”他板了臉,斬釘截鐵道:“這事不許再提——你再提一個字,朕就賜死道一。”

皇帝語意堅決,沒有了回旋的餘地,智容隻能含淚退了下去。皇帝被她攪得無心處理政事,召了薛紈來,問道:“那道一在牢裡是什麼情形?”

薛紈道:“安之若素,不慌不忙。”

“哦?也不喊冤?”連替他求情的奏疏也沒有一封,倒讓皇帝意外了。

薛紈搖頭。

皇帝放下筆,沉吟良久,“這個人頗有些蠱惑人心的本事,有膽識,也有些才智,”想到在永寧寺裡道一的慷慨陳詞,皇帝眉頭微微凝了,“換做彆人,我倒有心用他,可聽說他和元竑私交甚篤,恐怕他不是真心順服。”

將他驅離洛陽,皇帝不放心,索性尋機賜他個死罪,又怕人言可畏,皇帝真是好一番躊躇。

“說說你吧,”皇帝把這些煩心事拋開,興致勃勃地看向薛紈,“我答應過等立了功就提拔你,禁斷僧尼這事你辦的很穩妥,唔……”他想了想,“擢你做羽林郎將,值宿禁中,戰事隨禦駕出征,如何?”

薛紈揣摩著“出征”二字,叩首謝恩:“謝陛下隆恩。”

皇帝自得地一笑,卻並沒有透露他所謂的的出征計劃。躊躇滿誌地挽起袖子,翻看了幾本奏疏,皇帝笑道:“樊登三十歲才勉強做上郎將,五十歲散騎常侍。你比他還早幾年。隻要你有一顆忠心,朕不會讓你埋沒。”

一顆忠心——皇帝恐怕更看重的是他無根無基,易於掌控。薛紈心下冷笑,對皇帝作出一副銘感五內的神情,“臣為陛下披肝瀝膽,在所不惜!”見皇帝頷首微笑,薛紈道:“江南的各處佛寺都已經封禁了,僧眾編入行伍,也有上萬人。玄素和尚要怎麼辦?這人在建康也很得百姓崇敬。”

“他不中用了。”皇帝道,“若要做官,就在太常選個無關緊要的職司給他,不願做官,聽任他去四海雲遊吧。”說到這裡,皇帝心裡一動,問薛紈道:“元脩最近在府裡還安分嗎?”

薛紈笑道:“日常喝一喝酒,玩一玩女人,倒是沒再鬨出人命。”

皇帝對元脩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單衣散發上殿請罪的可憐相,聞言嗤笑一聲,“他還沒有那個膽子。”

薛紈附和著笑了笑,便告辭離去。

皇帝似乎在和道一賭氣,又在試探他的耐性。薛紈以雷厲風行之勢,查封了洛陽各處佛寺,僧尼們也都去清除一空,唯有道一被不聞不問,遺留在衙署牢室的角落裡。阿鬆不肯再進牢室裡去看他,但每天都要換成僮仆打扮,在衙署外張望,知道他平安無事,也就略微放下心了。

她每天早出晚歸的,元脩也不放在心上,到這一日飛雪漫卷,小憐卻攔住了不讓她出門,說:“主君今天要出府賞雪,請夫人同行。”

阿鬆沒什麼興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挽起發髻,披上裘衣,隨元脩出門。今日的元脩也是穿的戎服革靴,騎在馬上,十分英武,他才飲了酒禦寒,臉上還洋溢著久違的神采。侍從將那匹禦賜的漠北良駒牽了來,阿鬆上了馬,在柔順的馬鬃上撫了撫,問:“郎君,咱們去哪?”

“去宣陽門。”元脩放聲一笑,在奴仆們的驚呼聲中,馬蹄揚開碎雪,疾馳而去。

元脩自來了洛陽,深居簡出,難得有這樣恣意舒暢的時候,一行人前呼後擁,冒雪出了宣陽門往南飛馳數裡,到了洛水畔,紛紛揚揚的大雪灑落,天地迷蒙一色,元脩愴然凝望了許久的雪景,才聽見身後馬蹄篤篤,是阿鬆等人追了上來。

元脩回首,意味深長地在阿鬆臉上一掠,“阿鬆你的騎術好得很啊。”

那漠北良駒踩在濕滑的雪地上,卻有些不安地甩動著馬首,阿鬆這一路趕來,覺得有些不對,她警覺地說:“主君,妾不太會騎馬……”

“還沒到,先彆急著下馬。”元脩冷不丁一鞭抽了過來。他那鞭子是浸透了油的牛筋鞣製,這一擊手下不留情,抽得馬渾身一顫,淒厲地嘶叫一聲,撒蹄狂奔。元脩不僅不急,還在身後悠然大笑,“抓緊馬韁!”

阿鬆在柔然多年,還沒有控過這種狂性大發的烈馬,一顆心險些蹦出嗓子眼,雙手緊攥韁繩,忽然身下一個趔趄,馬蹄踩滑,連人帶馬都飛了出去,阿鬆才從雪地裡抬起臉,元脩的馬蹄已經赫然揚到了麵前。

阿鬆飛快滾開,元脩倒是一呆——沒想到她一個弱女子,墮馬後還能動彈。一蹄踩空,他眸光微冷,淩厲的幾鞭疾風驟雨般的抽了過去,眼見阿鬆在雪地裡掙紮躲避,滾落水中。

侍從們追了上來,見元脩不慌不忙地騎在馬上,也不喊救人,隻對著洛水裡的沉沉浮浮的阿鬆冷笑。眾人們無所適從,也隻能呆呆在河畔看著。

欣賞了一會阿鬆落水的驚恐模樣,元脩才隨意吩咐了一句:“把她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