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雙飛西園草(二十三)(2 / 2)

行不得也哥哥 繡貓 6452 字 4個月前

皇後一看見她便忍不住地厭煩,聲音也冷了幾分,“我雖然有點小病,卻還不至於馬上就死了。閭夫人亡故,我這個做皇後的,就算拚死也會照料好阿奴,不勞夫人費心了!”

“拚死?”阿鬆故作驚訝,“皇後殿下要是真的鳳體有恙,那豈不是阿奴的罪過了?阿奴怎麼當得?”

“你,”皇後緊咬銀牙,往皇帝身側一坐,她雪白的手重重放在案上,冷笑道:“這宮裡輪到你做主了?你好大的膽子。來人,把殿下抱過來給我。”

幾名宮婢猶猶豫豫地上前,阿鬆和阿奴一大一小兩張臉龐都是怒目而視,皇帝不發話,眾人也不敢硬搶,皇後氣得臉上一陣陣紅暈,倏的看向皇帝,“陛下!”

“妾是個卑賤的人,”阿鬆搶在皇帝前頭,抱著阿奴對皇後深深施了一禮,抬起臉時,寒星般的眸子裡淚光閃爍,“但也和閭夫人生於同族,有姐妹之誼,又被阿奴喊過幾聲姨母——皇後殿下要親自教養阿奴,妾不敢置喙,隻想替這個孩子問殿下幾句:閭夫人亡故,殿下對她的後事可有過問一言半語?殿下現在對他視若珍寶,要是以後殿下有了自己的皇子,還能對他視若己出嗎?他若是個女孩子,殿下會多看他一眼嗎?這個孩子身上有一半柔然的血脈,以後柔然和我朝交戰,殿下會不會連帶著也要憎惡他,嫌棄他,恨不得立馬丟掉他?”

皇後被質問得腦子一懵,俄而反應過來,氣得嘴唇都哆嗦起來,“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檀氏,不得無禮,”皇帝臉色肅然,斥了阿鬆一句,他斷然道:“皇後最近身子不好,受不得勞累,把阿奴送去太後那裡,請太後照料吧。”

“陛下!”皇後驚愕交加,噌的起身,難以置信地看著皇帝。

皇帝平靜地看著阿鬆,“檀氏,我把阿奴托付給太後,你還有什麼怨言嗎?”

阿鬆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對皇帝搖了搖頭,沒再多看皇後一眼,她抱著阿奴對皇帝道:“妾送小皇子去給太後。”

“去吧。”皇帝感受著背後皇後淒楚兼且怨恨的目光,不動聲色道。

檀道一垂首退後半步,等阿鬆帶阿奴及乳母們離開,他目光在阿鬆背影上輕輕一掠,忽聽殿上一陣驚呼,轉眸正見皇帝神色微變,將暈倒的皇後攔腰抱起。“來人,傳太醫!”皇帝厲聲喝道,抱著皇後一陣風似的往寢殿裡衝去。

“臣告退。”殿內空留檀道一自己,嘈雜之後,耳際有種奇異的平靜。他對著猶在猛烈搖晃的錦簾躬了躬身,慢慢往殿外去了。

回到壽陽公府,檀道一沐浴過後,換過一身潔淨的衣袍,頓覺神清氣爽。撈起長劍在手裡掂了掂,隨意挽了幾個劍花,震得庭院中落花繽紛,殘葉飛舞,那王牢在旁邊看得一疊聲叫好,檀道一露出一點矜持的微笑,仔細將劍拭過,收回劍匣。

“夫人回來了。”王牢高聲疾呼。

檀道一嘴角的笑容尚未退去,甫轉過身,一道人影已經衝到了麵前,“哐”一聲巨響,劍匣被掃到地上,阿鬆揚手扇了檀道一兩掌,檀道一麵色頓時冷了,揪住衣領將她揮開,阿鬆踩著劍刃,踉蹌退了兩步,待要拾劍,被檀道一一腳連劍帶劍匣都踢開了。

王牢在房門口見這兄妹二人大打出手,正在發愣,檀道一狹長的眼尾淡淡一睨,王牢嚇得連滾帶爬,消失無蹤。

檀道一當著王牢的麵挨了兩巴掌,氣得不輕,冷笑道:“原來你在柔然挨了那麼多的鞭子都不夠,現在還要替鬱久閭氏跟我拚命?果真是天生的奴隸賤性。”

阿鬆指尖掐著掌心,緩緩道:“我不是為了赤弟連,我是為了阿奴,他長大以後,不會放過你的。”

“哦?”檀道一漫不經心,撫著臉轉過身,將地上散亂的劍拾起來,懸在高處,“等他能長大再說吧。”

“郎君,宮裡有消息說……”有名機靈的小僮奴匆匆到了門外,正要說話,見阿鬆也在,頓時把後半句咽了回去,訥訥稱了聲夫人,便要退下去。

“站住。”阿鬆驀地轉身,狐疑地盯著他,“宮裡消息說什麼?”

“沒什麼。”小僮奴忙搖頭,一麵偷覷檀道一的臉色。

“檀祭酒能知道,我不能知道?”阿鬆眉頭猛地一揚,冷笑著在案邊落座,“壽陽公府姓元,還不姓檀,有人想要鳩占鵲巢,也得等我死了才行。”她譏諷地看向那僮奴,“檀祭酒才立下大功,興許明天就高升,遷往彆處了,你想跟他走,就改姓檀給我滾出去。”

“宮裡什麼消息,你說吧。”檀道一淡淡道。

僮奴鬆口氣,忙道:“是喜訊——太醫診出皇後有了身孕,陛下龍顏大悅,即刻傳了安國公夫婦進宮。”

“哦?”檀道一可是大出意外,眼風往阿鬆臉上一瞥,他輕笑一聲,“果真是喜訊。”他也不再掩飾,當著阿鬆的麵叮囑僮奴,“備一份厚禮去周府,就說我改日親自上門賀喜。”

僮奴應聲退了下去。

檀道一好整以暇地坐下來,指節輕輕在案上扣了扣,他對猶在發愣的阿鬆笑道:“你今天但凡能忍一忍,彆急著得罪皇後——要是早一刻診出喜脈,皇後就是看也懶得看大皇子一眼。”

“那我祝她得償所願,生個皇子,”阿鬆繼突如其來的懊惱之後,臉上浮起輕慢的微笑,“你就天天守著她的肚子,祈盼你的前程吧。”

丟下檀道一,阿鬆快步往回走,滿腔抑製不住的怒火——皇帝才對皇後生出一點疑心,這個身孕,來得好不是時候。手上沾滿血腥的一個女人,竟然也會有孩子!她簡直要嫉妒她了。一屁股坐在榻邊,阿鬆望著外頭越發蓬勃的綠意,狠狠咬住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