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相迎不道遠(十七)(2 / 2)

行不得也哥哥 繡貓 8954 字 4個月前

她隻當王牢也是來看熱鬨,哪知王牢一見阿鬆離開,便跟了上來。

唯有一側的享殿在夜色裡寂靜無聲,阿鬆在殿外徜徉,一回首,正對元脩的靈位——他在死前那一刻,對她是恨之入骨的吧?

“夫人?”王牢探頭探腦。

阿鬆轉臉看他,很警惕,“你鬼鬼祟祟跟了我一天,想做什麼?”

王牢自廊後走了出來,他也不避諱,“聽說夫人今夜要離開邙山,奴已經命人去備馬了。”他臉上沒有了諂媚的笑,還帶著幾分關切。

白天王牢替她擋去幾波搜查,想必也是有意為之。王牢對她,向來格外小心翼翼——阿鬆不知道是他彆有用心,還是當初檀道一有囑咐,但這久違的關懷還是讓她心裡微微一暖,“多謝你。”

王牢倒也不居功,兩人沉默地等了片刻,夜色漸濃,涼風侵體,背後仿佛有元脩一雙含恨的雙眼盯著,阿鬆不禁抱住了雙臂,忽覺肩頭被人輕輕一碰,是王牢,“夫人一天沒用飯了,奴叫人備了一碗熱羹,夫人吃了再走吧。”

阿鬆接過熱羹,吃了幾口,渾身暖和了。

“夫人再吃幾口。”王牢湊上來,不甘心地看著半碗殘羹。

“走開……”阿鬆自覺王牢對自己關心得過分,低斥一聲,才一啟唇,獻血自口鼻爭先恐後湧出來,“你想毒死我?”席卷而來的痛苦麻痹了神智,她徒勞地在空中抓了一把,便蜷縮著身體倒了下來。

王牢何曾殺過人,手腳都癱軟了,驚恐地瞪著阿鬆。見阿鬆不再掙紮,他才跌跌撞撞倒退幾步,繼而發狂般逃走了。

周珣之在皇後寢殿外靜靜等著。見皇帝走出來,他立即跪倒在階下,“沒護好殿下,臣有罪。”

“你救了皇後和皇子,”皇帝親自將周珣之扶起,才看過產後虛弱的皇後,他竟有些愧色,“國公,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一聲感歎,君臣間的猜疑頓時消弭。周珣之鬆口氣,伴皇帝到了側殿。因為皇後產後要靜養,來行宮道賀的官員們都被趕走,隻有禁衛嚴守在殿前。皇帝抓住燙手的茶甌,吃口茶定了定神,問周珣之:“刺客可都抓住了?”

“抓著幾個,還沒來得及問話,都自儘了。”頓了頓,他暗示道:“這些人在邙山潛伏已久,其心險惡,若臨幸翠雲峰的不是皇後,而是陛下……”

皇帝一想到柔然人的目標可能是自己,頓時打了個狠狠的寒噤,咬牙道:“先逼立太子,再行刺朕,鬱久閭好謀算!”

“還好有驚無險,隻是陛下以後對柔然人切不可掉以輕心……”

皇帝抬手阻止了他,“我從來不信柔然人,”思索許久,皇帝窒悶地歎口氣,“但和元竑一戰已經箭在弦上,這個關頭,我不想橫生枝節,”他對周珣之有歉意,但語氣亦很堅決,“行宮裡會加派人手,但皇後遇刺一事,不要張揚。柔然公主要進宮,皇後嫌心煩,正好在翠雲峰好好休養一陣。國公,我把皇後托付給你了。”

這意思,是要挽留他,但也沒有立即召他回朝的意思,連剛產下皇子的皇後也不能立即回宮。周珣之心裡猛地一沉,麵上還要做出恭謹之色,“臣遵旨。”

想到猝然遇襲的樊登,皇帝心頭更是火大,“檀涓怎麼說?”

“隻是稱罪,”周珣之因檀涓一事被皇帝遷怒,臉色也不好,“說傷重不能啟程回京。”

檀涓夫人和子女都還在洛陽,皇帝奇道:“難道他連家小的性命都不顧了?”

周珣之無奈搖頭,為免藏私,主動將檀涓的信呈給皇帝看。

皇帝逐字逐句讀著,眉頭皺得更緊。這信裡,檀涓語氣雖然恭謹,態度裡卻半點沒有忌

憚——“臣有罪,臣妻小亦有罪,任由陛下與國公處置……”皇帝讀到這裡,氣得猛然冷笑,“這真是為了苟且,連家小的性命都不顧了!”他自言自語,“我一向覺得檀涓這人雖然懦弱,卻也不是冷血無情的人,難道是我看走眼了?”

周珣之隻能請罪,“是臣疏忽……”

皇帝搖頭,將信紙重新拿起,字裡行間盯了半晌,對周珣之招了招手,他問:“你看這字跡,和以前檀涓的字跡可有不同?”

檀涓是武將,他的信,自然都是佐官代筆的,即便前後有不同,也是尋常,周珣之順著皇帝的話音,“陛下是覺得,檀涓被人挾持?”

皇帝將信紙拍在案上,“我覺得,這語氣有些像檀道一,”他看向周珣之的目光有幾分嘲諷,“國公沒看出來?這朝中最熟悉他的人,恐怕要數你了。”

周珣之很鎮定,將信接過來,作勢凝神細看。

“是我疏忽了,”皇帝陰沉沉道,“王玄鶴腿斷要回建康,我不疑有他,檀道一請旨要調任雍州,我也放他去了,原來是縱虎歸山!”一怒之下,皇帝連手中茶甌都擲了出去。

“陛下息怒。”周珣之將信放回案上。相比皇帝的驚怒交加,他似乎胸有成竹,“檀道一這個人,其實比檀涓多謀算,臣當初對他其實有些戒備……”

皇帝一聲嗬笑,將怒氣都撒在周珣之身上,“戒備?你準了謝羨歸田,還憐惜他夫妻新婚就要分離,把謝氏送去雍州跟他團聚,你的戒心在哪裡?”

周珣之道:“檀涓家人的性命他尚且不放在心上,扣押謝羨和謝氏又能怎麼樣?”他狡詭地一笑,“不過,臣一直都知道他心裡有個至關重要的人,而這個人就在陛下眼皮底下,因此臣並不擔心。”

“哦?是誰?”

得了皇帝的首肯,周珣之率侍衛連夜趕至吳王陵。凶神惡煞的一行人,衝散了滿殿喜氣,驚得雞飛狗跳,挨個殿堂搜查時,正與沒頭蒼蠅般的王牢撞個正著。

“女刺客何在?”暴躁的侍衛拎起王牢的衣領,厲聲問道。

“女刺客?”王牢一顆心險些蹦出嗓子眼,茫然的目光落在周珣之陰冷的麵孔上,頓時冷汗涔涔,“薛、薛夫人在吳王靈前自儘

了。”

“自儘?”周珣之眼神微利,一把掀開王牢,抬腳走進享殿。

案下靜靜躺著一具纖細的身體,還被王牢蓋了一件披風。周珣之猶豫片刻,倏的掀開披風。

阿鬆秀美皎潔的額頭露了出來,未乾的血痕仿佛給臉頰染上了濃豔的胭脂。周珣之在她鼻下探了談,忙收回手。

她在死前一定掙紮得很猛烈,連元脩的靈位和燭台都被撞翻了,燭淚在案上沁了一團。

有的人,掙紮半世都在疲於求生,死了倒是種解脫。這張麵容,在平靜時,顯出一種讓周珣之似曾相識的純真美貌。

一時想不出在哪裡和她有過交集。他搖搖頭,把披風蓋了回去,心裡悄然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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