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雪霽梅香(1 / 2)

日上三竿時。

往生堂的香煙仍不絕如縷,彌散到客廳的上空,中式的桌椅正擺放在中央,有兩人對坐。

“……所以,胡桃決定好了?”

“好了!”胡桃重重點頭,篤定道,“我已經和你解釋過我要追查魔神殘渣的原因了吧,所以魏爾倫事件我不可能坐視不管,太宰你是想看著我繼續橫衝直撞呢,還是把我納入計劃呢?”

在魏爾倫走後,太宰治索性告訴了胡桃他的安排。

他給魏爾倫提供的暗殺情報,實際上有人為操縱的痕跡。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已經秘密轉移走了,在各種外界因素乾擾下,魏爾倫的暗殺順序隻能按照他給的資料來。

這樣就能拖延足夠的時間。

隻是他在擬定計劃的時候,從始至終沒有把胡桃考慮進去……

胡桃雙手撐桌,傾身注視著他:“我早就沒辦法置身事外,你也知道的吧?我已經把魔神殘渣的事都告訴你了,我以為咱們算是合作關係了?”

胡桃尋求合作,也是出於對情報網的需求。

她單知道一個魔神殘渣,但她並不了解殘渣的宿主,魏爾倫這個人。

從異能層麵上看,港口黑手黨是專家。

太宰治的手指輕輕彈在了玻璃杯邊緣,發出“叮”的清脆響聲。

他沒有回話,鼎內香煙即將燃儘,最後一點餘灰悄然飄落時,他才“嗯”了一聲。

“可以哦。”他抬起頭來,眼裡晦澀和明光交織,拓下大片的陰翳,“我能答應胡桃,把你劃入情報實時共享的對象,但是相對的,我也有一個要求。”

他的聲音輕得仿佛隨時會破碎:“我是計劃的總指揮,所以在正式作戰的時候,胡桃要全程聽從我的指令,不能擅自做出行動,不能對任何一項命令發出質疑……能做到嗎?”

港口黑手黨,向來都是軍事化管理,對於下層作戰部隊的每一個人來說,“令行禁止”都是最起碼的要求。

胡桃思考了一下:“我能先得知作戰的最基本底線在哪裡嗎?”

“任何”這個詞語太寬泛了,胡桃不是不會聽指示,太宰和她的腦力差距她還是知道的。但她要明確一點——來自港口黑手黨的作戰計劃,是否會牽扯進無辜民眾。

“不會。”太宰治頓了一下,“由於這次的目標危險度極高,不保證行動當時不會出現誤傷……但是計劃本身,並不存在利用平民性命的因素,也沒必要。”

胡桃對他笑了一下:“那就行啦,我接受。”

胡桃輕飄飄地說接受,本該是一件好事,但是太宰治並沒有露出絲毫欣喜的神色,反而眉心擰起,眼神更是陰鬱。

他低頭看著玻璃杯裡的雞尾酒,褐紅的色彩幾乎抹進了他的眼睛裡。

“……真的好嗎?”不相信,不確定,內心猶如破開了一個漏風的洞,填不滿的安全感,在不斷地向下墜落。

“讓胡桃參與進自己的計劃”——這對於太宰治來說,絕不僅僅是表麵那麼簡單。

太宰治對自己有清晰認知,裡世界流傳的、對他的評價也揭示了他的本質。在黑色的世界,腐壞惡臭的泥濘幾乎爛進了他的骨子裡。

他是敵人厭惡恐懼的代名詞,他是沾滿了鮮血的劊子手,他是下屬深深畏懼的領導者,他是玩弄人心的、摧毀人性的惡魔。

可是在胡桃的身邊,在這得以喘息的一隅燈光下,他可以把自己黑色的一麵好好隱藏起來,和胡桃肆意打鬨玩笑,不用去考慮怎麼撬出情報,怎麼處置俘虜……單純的、快樂的,仿若一個真正的十六歲少年。

他把黑手黨和往生堂割裂得很開,幾乎是恨不得把它們安到地球的兩極,永遠不要相交才好。

不要讓腥臭的血來汙染這一方乾淨的世界,不要讓她得知……他那醜惡不堪的另一麵。

所以,即使胡桃親口承諾了,保證她會聽他的安排,太宰治的心底仍籠罩著一團驅不散的陰霾,不安感就像無底洞吞噬著他。

“真的好嗎?”

一旦將她牽扯其中,讓她接觸了港口黑手黨,見到他的那一麵……會不會,迄今為止所有的一切,都要碎裂?

“胡桃,到時候是會很辛苦的。”勸退的言論不自覺從口中吐露,昭示他真實的想法,還有他深深掩埋的逃避心態,“我不會像現在這樣好說話了,當開始執行任務時,我不會顧忌到你的心態、你的承受能力……”

“就算你親眼目睹了人肉堆成的牆,我也會讓你越過去;就算你被腥臭的腦漿和血氣惡心得想吐,我也隻會讓你繼續執行下一項任務;就算你受傷血流不止,我也隻會說,沒死就爬起來……”

“你或許會受到不可逆創傷,或許會死在那裡。我不會把下屬當作是人,而是如何才能最大化利用好的一項工具。”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了最恐怖的畫麵,而且這還沒有誇張化,而是事實。

她和他是不一樣的,太宰治明白這一點。

所以,如果真的發生了那種事,會被討厭的吧。

她絕對會討厭他,就像以往的無數個敵人、下屬、同事那樣,對他露出再厭惡不過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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