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俞嬴感興趣的是許久未見的公子午。被關在家中“讀書”這麼許久,公子午與去歲大宴上卻幾乎沒什麼不一樣的,斯文淡然,似乎連消瘦都沒有。
俞嬴慢慢看諸色人等,宴會已經到了相邦田向為齊侯上壽的一段,國君相邦一副君臣相得的樣子……然而以齊侯強硬暴躁的性子,真的與田向這個看起來溫文爾雅、實則同樣強硬的相邦君臣相得?”嗎,尤其在上卿田原被迫退了一步以後?
齊宮歲末大宴便這樣在俞嬴半走神中結束了。好巧不巧,燕使一行的車駕竟然又離著田向的不遠。田向的侍從又走到俞嬴車前,這回倒是沒說“敝主想請尊使去家中一敘”,這回說的是“敝主問上大夫幾時有空,好將那些新到典籍送到府上。”
“明日未時以後吧。”俞嬴道。
侍從行禮回去稟告其主。
隔著車馬人群,田向對俞嬴微笑點頭,俞嬴淡然還禮,便各自登車而去。
第一日俞嬴和公孫啟、令翊去赴了魏溪的歲末宴。大家都住在諸侯館,來去方便,故而回到府裡還很早。公孫啟喝了酒,俞嬴打發他去睡一會兒,又囑咐閽人,齊相邦府送典籍的人到了,直接讓他們將書簡送到自己院子,然後便和令翊分彆,回去盥洗更衣。
換了家常衣裳,洗了手臉,喝著解酒蜜水,俞嬴一邊修補一卷講陰陽五行之術的竹簡,一邊等著田向派來送典籍的人。
閽人快步走來:“送典籍的人來了。”
俞嬴“嗯”一聲,正要站起——
“是齊相親自送來的。”
俞嬴抬頭。
閽人小聲道:“齊相沒在門外等,先生之前也說讓送來這裡……齊相怕是快到院門了。”
俞嬴點頭:“知道了。”
俞嬴出來迎田向,他確實已經到了院門外。
田向輕輕皺眉:“怎麼不穿個厚裘袍就出來了?”
俞嬴恍若未聞,行禮道:“不知相邦駕臨,未能遠迎,還請見諒。相邦請。”
田向無奈地抿抿嘴:“上大夫彆客氣了。”當先走進俞嬴院門。
“請。”俞嬴將他讓入廳堂。
田向站在廳堂裡,看這間與從前也像、也不像的屋子。不像是屏風、幾、案之類與從前都不一樣了,有些衛風的綺麗,應該是從前住在這裡的衛使的東西;像——是她隨手亂放東西、特彆是亂放書冊的壞毛病始終如一,席子上,坐臥的小床上,窗牖邊都放著書。
從前田向不止一次見她靠著憑幾歪在席子上、歪在廳堂小床上看書。子守先生那樣守禮的大儒,她自己出去行止也很合乎禮儀,誰能想到她在自己屋子裡這樣散漫。
自己曾經笑她。她道:“不行嗎?”
“那有什麼不行的?我又不嫌棄。”自己當時笑著說。
她笑著“嘁”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