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子洵是去歲田向舉薦、齊侯新拔擢的司空,是個做實事的人。雖知道治水之事難,卻並不推三阻四的,當下與田向提了幾個擅治水的人,又說了自己知道的幾條水流的境況。
見完淳子洵,田向便坐車進宮見齊侯,一則是說新泮宮建成,一則便是興修水利之事。
齊侯笑問:“這麼快就建成了?淳子洵做事倒是麻利。看那圖,寡人還隻當得到年末或是明年呢。既建好了,那便讓卜官卜個吉期,讓諸賢士子搬家,讓他們也看看寡人招賢納士的誠意。”
田向笑道:“君上太實在,誠意隻做出來,卻未曾擺出來,有的人未免覺察不到。”
齊侯看他。
“學宮這樣的地方,豈能無匾額題書?君上何妨親自題寫一二,比如正殿匾額?若君上實在謙遜,也可去拜訪大賢,請其題寫。諸賢或許於‘利’上看得甚輕,卻往往堪不破‘名’,堪破‘名’的,又往往對其道有執念,學宮是傳道授業解惑之所,為其題書匾額,想來沒有哪位大賢會拒絕。”
齊侯拊掌,笑道:“善!”
齊侯性子粗,又好戰,特彆是去年伐魯,被罵得不輕,雖麵上說“那幫腐儒知道什麼”,心裡又豈能真的不在意?齊侯還是想著做一個好君主的。一個好君主,不能隻有征伐之功,還得在列國、在百姓庶民、在賢者士人中有令名——就像魏文侯那樣。
田向說的就是怎麼讓他有令名的辦法。
齊侯笑道:“還得是兄長你!就是懂這些讀書人,哈哈哈哈……”
田向笑道:“也合該請人寫文章勒石並鑄鼎器,記錄這一盛世盛舉。”
齊侯笑著連聲稱善。
田向又說興修水利的事。對這樣一聽便是善政的事,齊侯一般都是支持的。
田向不瞞他:“幾百年了,當年管子治水之功,十不餘二三。都整修起來,曠日持久,非三年五載便能成的。興修水利,要征發大量徭役,花費大量財貨,既征發了徭役,便要減免賦斂……但這是利於萬民、功在千秋的大事。向伏望君上能應允。”
齊侯皺眉,過了片刻,點點頭:“兄長以為該當如何?”
“可先讓人去探看這些水流境況,待報上來後,有主有次、有先有後地修,總能修完的。”田向道。
看著田向斯文清正的臉,聽著他沉穩有力的話,齊侯又覺得此事不是太難,點頭道:“便聽兄長的!”
田向微笑。
君臣間很是相得的樣子。
到五月間,齊侯與相邦田向越發相得,不隻是因為齊侯按照田向教的在士林邀買了不少聲望,也因為田向奏請齊侯招幾個重要大都邑大夫來臨淄述職,由齊侯親自考核——去歲將官吏考核定為常製,朝官為歲末考核,而都邑之官為歲中考核。
齊國是五都製,幾大都邑大夫,都既治民,又掌軍,其重要之處,不言而喻,他們必須是齊侯的自己人。
田向甚至還提及邊防守將,說他們也該定期定製來朝見君主。
之前因田原之說,齊侯對田向起的疑心去了不少。齊侯覺得,或許相邦就是一心為國、一心為了寡人的,是叔父讓私仇蒙了眼……
在年中都邑官吏考核中,田原故舊又有被罷黜的,其中包括其長子田邕的嶽父。
田原暴怒,去見齊侯,再次訴說田向有不臣之心。齊侯但笑,讓他莫要擔心,說“相邦為人,寡人是信得過的。”
田原回到府內,思慮許久,讓人去不其城招當年大將軍田顯之子田亥來臨淄。
大將軍田顯,便是當年趙公子亭圍河間時,在不遠處的浮陽戍守河水的人,便是當年聽田原安排讓人射殺公子俞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