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急促的喘息顯示著女兒家的虛弱,張廷忽而想起那兩個下人的對話。
這般年紀就沒了母親……
看她這臉色蒼白的模樣,恐怕是悲傷過度病了吧?
他穿好衣服,套上外衣,“冒昧闖入,還望見諒。”
黛玉收起藥箱,背對著他,“不妨事的。”
張廷一向不喜歡欠彆人人情,便問:“你要什麼報酬?”
女孩回過頭來,勉強一笑,“這會兒外頭怕是沒有蜜餞賣了。”
張廷一頓,抬眼就瞧見她垂著眸子,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是難言的傷感。
“多謝你今日相助,若往後有所求,必然竭力報答。”他不想多事,話落正要離開,忽而聽到外頭院內進了人。
黛玉半點不驚慌,看著他指了指床下:“你若是不想被我父親撞見,便隻能躲在這裡了。”她說完,捏著帕子咳了幾聲,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探知。
卻見那少年斜眸瞥了她一眼,轉而一躍,掠上了床頂。
女孩兒睜大眼睛看著那床頂,屋門此時被推開,一中年男人進門,在丫鬟的隨行間,緩步來了床前,“玉兒,身子可好些了嗎?”
黛玉坐在床邊,“已好了許多了。”
“大夫讓你靜養,可千萬莫要累著,也彆過分悲傷。”
黛玉隻點頭,“我曉得的。”
張廷聽著倆人的對話,若有所思。
智腦突然道:“老大。”
“嗯?”
“我最多還能陪你在這個世界三十六個小時。”
長久的沉默。一直沒有得到回應的智腦,終於想起了人類還有彆離這種情緒。
“老大,你是不是怕自己一個人孤單留在這個世界上,會寂寞啊?”
張廷直接開噴:“你費什麼話,老子什麼時候不是一個人了?”就你一個係統,還配稱之為人嗎?
等到床邊的中年男人轉身離開,他翻身從床頂上落下來,原本隻是疏離的麵部表情,籠罩上了幾分陰沉:“我叫張廷玉,你若有求,可以去京城找我。”
黛玉的臉色比之前還白了幾分,她從小就先天不足,身體一向受不住太多負荷。
勉強扯出個笑,她溫溫緩聲道:“我乳名喚黛玉,姓林。你若是有所求,也可以去正門尋我父親。”
一口氣說出這些話,她微微有些喘,卻還是道:“他是個好官,你大概是知道的。”
張廷走在街上,還沒從剛剛的震驚裡緩過來,“姓林?叫黛玉?”
智腦:“主人,你已經問過人家小姑娘兩遍了。”
前者回神,難得的沒有罵它。隻是心中並不平靜:他被驅逐到古前時代,可卻陰差陽錯跌進時空裂縫。
而這個時空裂縫裡,有放在他枕邊很多年的那本古籍的主角…
又或者說,是上天垂憐,讓他得以衝破次元壁,見到他心心念念的少女?
青色的圖騰閃過一道黯淡光輝,“警告!警告!36小時之後,若不解除關聯,係統會被清空數據,變成原始狀態。”
原始狀態,就是一枚普通芯片。
“主人,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張廷扯唇,打斷了它的話,“閉嘴!”
智腦一滯,拿不準張廷是什麼意思。
他到底是寧可讓自己被清空,也不肯和他解除關聯,還是不想聽自己廢話啊?
他遲疑著要不要再打打苦情牌時,張廷已經甩下袖子,遮掩了圖騰的存在。
張廷瓚等人已經在住所等了兩個多時辰了,派出去尋人的侍衛一茬一茬的回來,卻一直沒有張廷玉的消息。
在下午他們被偷襲,一眾人被刺客打散之後,到如今隻剩下張廷玉尚未歸來。
聽到門房來報,張廷瓚快步出了門,見弟弟平安回來,他才鬆了口氣,“二弟,你怎的現在才回?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兩兄弟相差十七歲,張廷瓚對這個弟弟一向是關懷多於嚴厲,勸慰多於訓教的。
張廷回憶著原身的行事做派,作揖道:“讓兄長掛心了,幸得貴人相助,我並無大礙。諸位有事相商,我便先回房了。”
張廷瓚看著弟弟的背影擰眉,他是眼睜睜看見弟弟肩頭受了一刀,之後倉惶逃走的,又怎麼會信他‘並無大礙’?
可這邊也確實還有事亟待解決,他便喊了自己的侍從:“拙文,你跟著二少爺,過去瞧瞧。”
“是!”拙文是張廷瓚的親侍之一,精通醫術。
彆院的屋簷下,燈籠照得走廊清楚明亮。張廷循著原主的記憶回了房間,有小廝正站在門前迎他。
打發走了小廝,張廷剛剛脫下外袍,就聽到拙文敲門,“二少爺,爺讓我來瞧瞧您的傷。”
張廷並無不可,淡淡道:“進來吧!”
拙文背著藥箱進門,就見張廷隻著中衣坐在榻上,臉色蒼白不說,神情中還帶著幾分冷漠。
拙文隻以為是這次被刺的事件,導致這位平日裡飛揚傲然的小少爺心態不平,半分都想不到,其實是內裡換了芯子。
給張廷查過傷之後,重新包紮後,拙文便退出了房間。
待徹底安靜下來,張廷歪身躺在榻上,問智腦:“36小時之後你就要離開?”
“是的。”
張廷默了片刻,道:“我的小金庫,你得給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