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2 / 2)

拙禮聞言,眼珠一轉,登時明白過來。二爺這是不想讓家裡人知道呢,此事怕是他也是頭一個知道的!

原本以為自己被邊緣化了的拙禮登時起了精神:“爺您放一百個心,小的一準半個字不透露!”

回了林府,聽管家說林如海公務已然處理好,今日回來得早了些。張廷玉便接過拙禮手上的幾盒糕點,“你去竹園將我前幾日謄抄好的那篇文章取來,我在這等你。”

“是!”拙禮轉身匆匆去了。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又見他匆匆回來。

昨夜外頭起了小雨,他回來時鞋都濕了,靴子上還帶著泥點子,可見是抄了近路的。

“急什麼。”少年蹙眉道。

拙禮撓頭一笑,“外頭冷,怕凍壞了少爺。”

真蠢。

張廷玉抿唇道:“速速去換雙鞋,莫染了風寒。”

說罷,他先去了林如海的寧衡院。

林如海這幾日累得狠了,頭腦正有些發昏。親隨從多寶閣上取了藥給他,那藥正是照著張廷玉那藥方製程的,雖少了藥引,效力大減,但強身健體卻不在話下。

他擺手:“不必,你下去吧,我歇息片刻。”

*

張廷玉到寧衡院時,林如海剛歇下不久。他問起隨從,“這幾日,林大人一直在外處理公務?”

那隨從歎氣:“可不是!雖說這巡鹽禦史隻是五品官,可吃著芝麻大的俸祿操著西瓜大的心,老爺這幾日忙得都未曾好好休息過,加上思念夫人…連藥都好幾日未服了。”

張廷玉心間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那大人身體可有不適?”

“這日日冷被寒風的,便是好人都頂不住,更莫說…”

“外麵可有人到訪?”屋裡傳出的聲音,打斷了隨從的話,他回道:“回老爺,是張家二爺來了。”

林如海從榻上起身,“廷玉進來吧。”

屋裡沒有生爐子,雖說有牆壁,可還是冷得厲害。怪不得那隨從說是冷被寒風。

張廷玉沒有脫下披風,隻把文章給了林如海,又把糕點盒子放下,“今日出去散心,得了這幾樣吃食,大人留下一盒,剩下的給小姐送去吧!”

林如海拿起他的文章,解開卷軸:“不必,我不愛甜食,你與玉兒分食了吧!”

看著他麵色蠟黃,比前幾日還瘦了些,少年垂首:“大人,斯人已逝,便是再悲痛,也該走出來。小姐年紀尚幼,難不成您也要拋下她嗎?”

林如海看文章的目光一滯。忽又聽他道:“夫人已經撒手人寰了,若是大人再有什麼不測,小姐一人無親無故留在這世上,豈不是人人可欺,人人敢欺?”

捏著紙張的手緊了緊,林如海眼睛微紅,他輕歎一聲:早知如此,便不該接這巡鹽禦史一職。

當初賈敏便說過,位輕權重,必然受製於人。他不怕受製於人,卻不曾想會害了發妻。

看林如海這樣,張廷玉才明白過來。他一直納悶,賈府的人要麼自大狂,要麼清高虛偽,可林妹妹卻多愁善感極了。所以,她這性格不是遺傳了她媽,是遺傳了她爸啊!

“大人,若是林家隻剩黛玉這個少不更事的女兒家,無兄長姊妹依靠,她又該如何?”

林如海愣住,張廷玉從桌上抱起那三隻八寶盒,“玉言儘於此,還望大人多多思量。”

他剛出寧衡院,就見拙禮匆匆而來,腳上踩得依然是那雙浸了泥水…不,那鞋子如今已然濕透了。

他心情不虞,看誰都不順眼:“慌慌張張,成什麼樣子!”

拙禮上前幾步,“爺,林姑娘來竹園了,正等著您呢!”複又走近腳步,抬手遮唇:“瞧那模樣,像是有心事。”

張廷玉眼皮一跳,順著小路快步往竹園去了。

於黛玉而言,來前院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自三歲開始,她一直都是跟在父親身邊的。也就是在去年,父親公務繁忙,這才為她請了西席。

她正抱著湯婆子汲暖,突然聽見廊下急促的腳步聲,幾個呼吸後,少年推門進來,“林姑娘。”

黛玉抬眼,“世叔。”

她將湯婆子放在桌上,福身一禮。

張廷玉把門合上,“怎麼忽然來了我這?可是有什麼事?”

粉嫩的唇瓣緊緊抿著,她含淚道:“今日我差人去給父親送藥,才知他已然停藥好幾日了。下午他從外麵回來,我遠遠瞧了一眼,衣袍竟空蕩了許多…”

她捏著帕子哽咽一聲,“奶娘讓我少些思慮,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