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1 / 2)

“住口!”他高聲怒斥,嚇得黛玉臉越發白了。

他壓住怒火,拍拍黛玉的肩:“黛玉,你父親是中毒了,他隻是中毒,咱們還有時間去延尋名醫。那藥是給你救命的,你先天不足,要用那藥好好養著,往後才能跑能跳。”

不料女孩兒忽然抬眸,兩人對視間,少年目光如火,黛玉在他堅定的目光中,漸漸冷靜下來。

她垂首,似不敢看他的眼睛,“世叔,這三個月裡,我找人尋遍了諸多名醫。日常的補藥,解毒湯更是吃了不知凡幾。你的話也不錯,父親如今看起來並不多虛弱,但那是因為用了世叔留下的靈藥…”

她低著腦袋,眼淚垂落,卻不拿帕子拭淚,像是羞於讓他看見自己的卑弱。

“我深知有愧,有負世叔的護持庇佑,卻更不能舍下父親不管。”

張廷玉心中怒火早散了五六分,他從她手裡奪了帕子,給她擦淚,歎氣勸她:“非我不救!是那靈藥不同,若是用完了,便再沒有了!”

她哽咽道:“可其他藥物確是無用,這三月間,我真已無路可尋,否則…”

她咬著唇,手指緊捏,極艱難,極艱難的說出那句:“否則,又怎麼會來求世叔?”

他痛死了她這樣孤苦難依的模樣兒,痛得半眼都再看不得,他低笑一聲,佯裝大度:“也不是甚麼大事,你不用這樣為難,那藥本就是救人用的,給林公,也是一樣的。”

黛玉仰頭看他,眼裡的淚再也壓不住,她抬手擦,福身一禮,“玉兒,有負世叔…”

來到這個時空以後,張廷第一次感到絕望,難道黛玉的結局就不能改變嗎?總要她虛弱半生才行嗎?

他深吸口氣,哄她收了淚,“我這便去尋些藥材來,你差人去廚房做些易克化的吃食來,我這一路都未曾好好用飯。待我回來,便要用,可行?”

“好。”黛玉乖乖應下,送他出門。臨出門前,張廷玉看向門邊噤若寒蟬的丫鬟,道:“你家姑娘都站不穩了,看不見?”

小丫鬟聞言,忙去扶黛玉,再抬眼時,那男子已然快步出了院子。

張廷玉策馬去買了解毒的藥,之後便去了雲風小築。拙禮早回了雲風小築侯著,見他來,便上前磕頭,“爺,小的失職,未曾照顧好林姑娘。”

張廷玉抬手讓他起身,二人一同去了書房。

“林如海到底是怎麼回事?”

拙禮躬身道:“這一年來,揚淮的鹽政越發清明,林大人在此事之□□不可沒,他大約是被人盯上了。”

張廷玉捏著眉心,“林公的病究竟是何時開始的??”

“小的…不知,隻聽姑娘身邊的雪鷺說是慢性毒,那靈藥能抑製。小人便取了半年的量給了她,後來那藥越用越快,林姑娘還親自來了小築一趟,小的怕爺說奴才奴大欺主,便給了姑娘,隻求她慢些用。可誰知那藥跟喝水似的,全進了林老爺肚子裡。小的前兩次上門,姑娘還好吃好喝招待著,雪鶯也說林老爺好多了,姑娘身子也不礙事。奴才想著,按爺回信上的返程時間,林大人總能熬到爺回來……”

張廷玉冷眼看他,“接著說。”

拙禮忙跪下,“後來林老爺昏迷,姑娘那藥又用完了,奴才上門,這才知道,是林家出了內鬼,許多身邊伺候的人都被綁了,關了。奴才厚著臉皮勸了幾句,讓姑娘保重身子,畢竟那藥沒了,冬日又難熬。可誰知,姑娘竟惱了,讓我這陣子彆再上門,說是府裡亂,彆把我也帶累了。”

張廷玉看他,哼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不讓你上門,八成是覺得自己掛累你辦錯了差事,見著你便覺得愧疚。加上林公躺在床上眼睛都睜不開,她哪裡有時間理你?下回若是再有這等事,你不如去幫忙找找名醫,彆讓姑娘一個人苦捱。”

話說到這裡,他暗暗決定,海運那差事再不能接了,什麼前途不前途,在黛玉身邊守著她才是正經。

他從雲風小築裡取出剩下的半瓶生命之泉,與拙禮一同駕馬去了林家。

智腦留給他的解毒丹藥方質量必然不會太差,隻是太過籠統,效果不敢保證。

待他回到林家,黛玉已經備好了飯,“世叔,飯菜都在灶上,隻等世叔去飯廳了。”

少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林如海,心知黛玉必然不會離開他父親半步,便道:“令下人送到這邊來吧,我先將藥材整理一番。”

黛玉聞言,忙差人去前院取飯菜了。

待飯菜取來,張廷玉便令一直等在院外的拙禮去盯著下人去煎藥了。

拙禮沒動,他吞了吞口水,“爺,奴才也餓,好幾日沒好好吃飯了。”

張廷玉看向黛玉,後者麵上一紅,忙道:“雪雁,快去取那份梅花糕來!”

拙禮最愛吃府裡的梅花糕,這幾年每次來送藥,她都會著人給他裝兩包,聊表謝意。

待接了梅花糕,拙禮施了一禮,這才忙跟著婆子下去熬藥了。

兩人一同進了室,張廷玉看向雪雁,“你家小姐有一個紅銅爐子,你去取來。”

雪雁看向黛玉,後者點頭:“在櫃子裡。”

“是。”

張廷玉伸手給女孩兒夾了兩著糖醋魚,“快些吃,否則怕是會涼了。”

黛玉略一點頭,“多謝世叔。”

張廷玉不吭聲,與她一同埋頭吃飯。

生命之泉果真用來救林如海,他實在不知該怎麼麵對她,可又不舍得再惹她難過,隻能將氣都往自己肚子裡咽。

用過飯後,張廷玉還給黛玉盛了半碗消食湯,見她不想用,他道:“你父親明日就能醒來,若是讓他瞧見你這般樣子,怕是會自責內疚許久吧?”

話落,便見黛玉端起湯碗喝了一半,她放下碗,擦了擦唇,“世叔,真的飽了。”

當真是一頓飯也要惹出一肚子氣來!

張廷玉可真謝謝林如海這個親爹了!他寒著臉湊近她些:“怎麼?不叫哥哥了?”

女孩兒臉一紅,想起當初他走前,兩人在青石前話彆,她叫他的那句“哥哥”。

“當,當初不懂事,讓世叔見笑了。”

她如今身子這樣弱,又沒有母親教養,怕是攀不得世叔了。與其往後自怨自艾,不如如今就斬斷了當初那點少兒心事。至於那靈藥的恩…她便是清空了家產,也會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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