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海中毒(1 / 2)

康熙帝端起茶杯,輕輕抹開茶葉,“我們愛新覺羅氏,是在馬背上打下來的天下。當年大明以火銃與我祖輩對戰,可那火器恁的廢物,走一顆彈,便要又裝一顆,且沒甚麼準頭,光是裝彈的時間,敵人就能駕馬走到眼前來了。”

張英心頭一跳,果真下一刻便聽到他那蠢兒子道:“陛下此言差矣。”

“勿論何物,一開始總是為下九等,譬如紙張,最開始乃是莎草編織而成,如今非但平整亮白,且陛下用的一等紙還有香氣。再譬如瓷器,最早隻是黃土和成泥,燒製而成,如今卻有青花、五彩、琺琅彩等花色,不僅有碗盤、瓶杯,還有花插、水丞等,甚至還有瓷雕。”

雍親王聽得連連點頭,卻聞少年話鋒一轉:“火銃當年確是落後幾分,可焉知他沒有進步之時。若是有朝一日因歐洲戰火連連,那火銃有了改新,可一次性發十彈,百彈。再則洋人若是如咱們大清兒郎的神箭手一般,練出一批神槍手,我大清危矣!”

“放肆!”張英怒斥一聲,正要請罪,卻聽上首的康熙帝道:“說得倒也不錯。”

雍親王目光冷厲,拱手道:“父皇,廷玉小郎說的不錯,若是洋人狼子野心,我大清也該有所防備。”

張廷玉趁機道:“雍親王所言極是,洋人如今即便無狼子野心,可若是由著他們這般好戰而不多加防備,怕是有朝一日會被盯上。”

“我泱泱大國自是不必怕他,可若是對方恃鐵齒而攻,怕是會…”他言儘於此,可康熙帝卻對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張廷玉跟著父親出了養心殿,雍親王與他二人一同:“衡臣雖年歲不大,可眼光卻極長遠,有先帝師與張大人的幾分本事。”

“王爺謬讚了。”張廷玉拱手道。衡臣是康熙帝剛才賜給他的字。

“既是出海,本王還有一事相求,不知衡臣可願為本王解憂?

“自然願意!”少年爽快道。

張英剛蹙眉,就聽雍親王道:“張大人,可否先行一步?”

張英看了眼不肖子,可又惹不起雍親王,便拱手率先離去了。

雍親王隻托張廷玉幫自己牟利,全為緩十三爺在邊關艱苦。後者自然應下,“此事並不艱難,待我回京,必要向陛下秉明,親王可懼?”

後者一笑,眉眼間的冷厲都去了幾分,“本王何懼?”

“王爺真乃大善!”少年又一拱手道。

雍親王問他:“既如此幫我,你可有何求?”

張廷玉捏了下衣角:“回王爺,小人確有一事相求。我二姐自小喜歡山河美食。我此次在揚州見她消瘦許多,隻覺心痛又無奈。求陛下給我二姐夫個恩賞,讓他貶官也罷,升官也好,隻求能讓他謀個外缺,令家姐不再被長輩約束著……”

“你放心,不出一月,此事便成。”

少年聞言,麵露喜色:“小人謝王爺大恩!”

*

十月下旬,林如海剛得了一隻唐朝琉璃盞,正與黛玉論起,忽然聽外頭有人通傳,說是來了貴客。

林如海挑眉,“林中!進來說罷!”

林中應聲,帶著門房進來,“老爺,上個月剛回京的張家二爺來了,說是近日要出海公乾,離開前來與老爺辭行一番。”

“張家二爺?張廷玉?”

門房跪地道:“正是。”

“快快請進來!”林如海說著,放下琉璃盞便帶著女兒往外走,到了院外,這才見管家帶著少年一路行來。

黛玉憂心的捏著帕子,張廷玉走到近前,拱手一禮道:“林公,小姐。”

“廷玉。”昨日他才聽聞張廷玉被張英擼了舉人功名一事,今日就見這少年有了公乾,他不得不震驚啊!

“廷玉此去一月有餘,不知林公與小姐身子可好?”

林如海溫和一笑:“尚好,隻是聽聞你…”

“都是些小事。如今我被陛下派了公乾,雖無官職,可若是辦好了,往後必然是有些好處的。”

林如海歎:“廷玉,我卻是要勸你一句,山高路遠,切莫操之過急啊!”

少年低頭聽訓:“林公之言,我必然會牢記在心。”

他捏緊了手心的玉玦,抬眼看著林如海,“林公,我不可久留,諸人還在府外等候。”

林如海一怔,又聽他道:“廷玉可否與小姐,私下說兩句話?”

剛剛覺得欣慰,又突然感到危機感的林公,麵上的笑都扭曲了三分。

偏偏林黛玉抬手指了指前院的青石怪峰,“世叔這邊請。”

一大一小徑直去了假山處,直看得林如海眼神都變了。

他看向步履都快了三分的女兒,更覺得心中慌亂。這,這,張廷玉倒是十三歲了,來年便可以說親了,可他的玉兒還這般小呢!

隻是沒一會,二人便又一同回來了。張廷玉對著林如海端端正正作了一揖,“林公,此一彆,怕是要兩年後再見了。廷玉拜謝林公督導之恩,也望林公與小姐務必保重身體。”

林如海忙扶起他,“廷玉亦然!”

少年深深看向黛玉,“保重!”

黛玉含淚點頭:“世叔,保重。”

待少年走後,林如海才看向女兒,“他與你說了什麼?”

黛玉手裡拿著一隻木盒,裡麵是京城的玫瑰糕。她答道:“他說自己的隨從就住在後巷,我那藥若是用完了,差人去尋他的隨從便是。”

至於剩下那句話,她卻是沒敢說出來。

隻是他讓她等,她便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