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海中毒(2 / 2)

反正她還小,跟在父親身邊好好養著身子就是了。

一晃四年多過去。

從出海到入洋,從客商到他國國君座上賓,張廷玉在英國半年,在荷蘭兩年半,這三年裡,康熙帝四次差人送信給他,非但是製槍的圖紙與論習孔孟之道,荷蘭王對他提出的商業互通,簡直恨不能壟斷整個歐洲。

在歐洲這兩年中,荷蘭王送了他三條商船,康熙帝又加派了十餘條商船,在歸國之前,張廷玉還去了幾個島國,將從歐洲帶回來的布匹與常用品進行轉銷。

待商船靠岸,便有官兵在碼頭侯著,張廷玉指著其中三條船,“那三條船上的東西另外隔開。”

來接貨運的使臣隻以為那三船是給陛下的孝敬,對他恭敬有禮道:“是。”

“在下還有些急事,便不得與使臣繼續同行了,還望見諒。”

“哪裡哪裡,張大人辛苦一路,自去歇息整頓便是。這裡便交由在下,必然不會出什麼紕漏的!”

張廷玉略點點頭,“在下要去揚州探親,使臣可否借在下幾兩碎銀做盤纏?”

“自是!自是!”那人從胸前掏出兩張銀票來,竟有千兩之多,可見也是個高門大戶的爺兒。

抬手接了,他又拱手一禮:“在下張廷玉,不知使臣如何稱呼?”

“在下是李榮保之子,富察傅恒。”

他說罷,指了一匹棗紅馬,“既是去探親,不如那馬也借與張大人方便。”

“如此,多謝富察大人!”

揚州離廣州有三千裡之遙,張廷玉中途換了一匹馬,這才到了揚州府。

一入揚州城,他便快馬加鞭往林府去了。

林家一片死靜,他剛下馬便察覺到了不對。當初他留給黛玉的拙禮打眼就認出了自家少爺,他猛地衝了出來:“爺!您回來了!”

張廷玉擰眉,“出了什麼事?”

拙禮急道:“林大人病危半年之久,之前林姑娘取了那些靈藥,去給大人救命去了!小的多次入府求姑娘,可她如今連門都不許我進了!”

“多久了?”

“不得進門以來,已然有半月之久了!上回瞧見姑娘還是在半月前,眼看著她形銷骨立,這四年來將養的精氣神竟丟了多半。”

張廷玉白了臉,抬步就往林府走,門房卻將他攔下,拙禮推開那人:“混賬!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我家二爺!”

“姑娘說了,不許你進門。既然與你有瓜葛,此人也…”

張廷玉不耐煩聽他絮叨,抬腳將那人踹出兩米遠,快步進了林家大門。

黛玉正在前院給林如海侍疾,聽到外頭亂糟糟的聲音,蹙眉低斥:“誰在外頭大聲喧嘩?”

身邊的小丫鬟忙不迭出去看,就見一清俊雅致的少年郎快步進了院子,又因他貴氣逼人氣勢洶洶,那許多的婆子丫鬟又不敢硬攔著,隻眼睜睜看著他一句穿過庭院,越來越近了。

“你是何人?為何擅闖主院!”小丫鬟大著膽子問。

他站定腳步,“你家小姐呢?”

小丫鬟下意識看了眼屋裡,正要開口,那男子已經大步進了屋子。

黛玉聽到男聲時,心中就有些慌張。父親如今病倒了,她一個女兒家…

正無措間,就見一身著紫色錦袍,披著黑色熊皮氅的少年郎進了門。

他與當初一般,可又多了許多不同。黛玉見著他,竟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張廷玉與她一般無二,她瘦了許多,看氣色比當年他離開時還不如。就如那書裡寫得: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1

他繃緊了臉,恨她不把自己當回事,又憐她年少無人擋風雨,更厭自己扔下她去了海外。

“林公怎得忽然病倒了?”他壓住滿腔的情緒,看向床上的林如海,男子雖消瘦了許多,可麵色不算太差,隻有些蒼白病容罷了。

“中毒。”

大約是得見故人,心中有了倚托之覺,黛玉竟覺得懸著的心都鬆了三分,“自起始到如今,已經半年了。尋了許多名醫,卻一直不見好。”

張廷玉差點氣笑了,“看這模樣,可不像是不見好,倒是比你還好呢!”

黛玉低下頭,“也該要多謝世叔的,家父用了那靈藥,便能好一時…”

她眼巴巴看著他,眼圈紅紅,一雙清淩淩的眸子含著哀哀祈求,幾乎將少年逼入絕地。

“沒有!”他硬下心腸來,上前坐在圓凳上,去探林如海的脈搏。

黛玉捏著帕子,鼓足了勇氣:“世叔當日離開時,曾說那靈藥不必省著吃,你那裡還有半數之多。到如今來救我父親,怎能,怎能又說沒了?”

她聲音漸弱,心知自己沒立場說這等話,更沒道理要他的藥來救父親。

少年半分不覺她說這話有什麼過分之處。在他心裡,那藥雖然在他手裡,可終究是黛玉的,她的話語權比自己更大。

所以在她提出這種荒誕要求時,他隻能怒而瞪她:“那藥是要治好你的先天不足的!若是給林…給了林公,你以後怎麼辦?”

林黛玉眼淚簌簌的落,她抿著唇不說話,隻拿眼睛看著他。

張廷玉轉身就要走,林如海雖然躺在床上,可那樣子就像個植物人,一時半刻絕對死不了。他去尋名醫,必然能將他治好。

可黛玉等不及了,她拉住張廷玉,顧不上男女大防,“世叔…世叔,你救救我父親,救救我父親罷!我這條命不值什麼……”

“住口!”他高聲怒斥,嚇得黛玉臉越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