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灣鄉市(下)(2 / 2)

小鎮人家 朽月十五 6120 字 5個月前

“誇你倒貼做生意。”

方母笑得要跌倒。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孩子得了這麼好的東西蹦地歡。家裡的長輩可不好意思,瞧見他們還擺了攤位,領著孩子過來。

太公的攤子擺了紙糊的燈籠,上麵請人畫了花鳥動物。傘還分大小,有給小孩做的小傘,塗得顏色鮮亮,穗子都是漂染的嫩色,根本不愁賣。

小孩就圍到方母的攤子前,阿夏掏出一張畫好的圖,上麵有貓、狗、雞或是花、燈籠、小人,還標了幾文。

最便宜的三文,最貴的要二十來文。

當即就有小孩瞧中了頂端的三花貓,她纏著她娘要買這個,“買隻貓貓。”

她娘沒法子,掏出三文銅板放桌上,方母的手是不沾錢的,麵團這玩意嬌氣,碰點灰便會粘在上頭,叫人看著倒胃口。

她捏麵人數十年,早就熟能生巧,閉著眼都能捏出來。搓圓、揉長條、捏耳朵,不到片刻,三花貓趴在那打盹的輪廓就出來了,方母給它披上花紋,裝點眼睛,真跟圖上的分毫不差。

把那群小孩唬得一愣一愣的,阿夏到後頭隻用收錢就好,一大盆的麵團沒一個時辰就沒了,沒買到的還有點懊惱。

拿到的小孩昂著頭,像是打了勝仗般神氣,大搖大擺走過。

方母和阿夏收拾東西,她收回自己剛說的話,“是我著相了,你這買賣做得比我好。”

阿夏翹著頭,她要是有年糕那樣的尾巴,指不定搖到天上去。

鄉市正是熱鬨的時候,十裡八鄉的人劃著船過來,太公留下來看攤,邊上正好是賣木頭的,他還想挑上幾塊好料子。

所以隻有方母揣了錢,阿夏挽著她的臂膊去逛逛,母女倆都是能賺能花的。瞧見賣首飾的鋪子,不是金打銀作的。隻用繩線編了個俏麗的色,方母就要買給阿夏,說她帶起來好看。

還有那成衣,染的色嫩,做得也好。哪管砍完價後也有些高,方母也不眨眼買了下來。

逛到後頭自己沒買多少,全是給阿夏買的。

走累的兩人到一攤子前,打眼一瞧。露天的四方桌,竹竿子挑起個燈籠,上頭寫個麵字。邊上有兩隻爐子,置一高腳子鍋,長得跟爐子似的,蓋的嚴實,可味總跑出來。

阿夏鼻子尖,“是賣陽春麵的。”

那做麵的店家耳朵靈,回她,“是嘍,陽春麵要來一碗伐?”

方母拍了錢,坐到空位上,“來兩碗。”

“得嘞!”

做陽春麵講究得多,不是鄉野家裡頭隨意放些料下去熬一鍋,煮的爛糊就成。

店家那個高腳子鍋裡可不是水,煨的吊湯。他自個兒說的,夜裡去捉黃鱔,大清早就用那黃鱔骨包蒜,還得拿紗布兜著。細末不能有,熬幾個時辰出來,整間屋子都是香的。

店家下麵是放到竹爪籬上的,把麵抻直嘍,打開熱水鍋,底下爐子燒的呼呼響,沒過一會兒,他甩手撈起,水全給瀝乾。

兩口瓷碗隻放了一勺豬油,他喊,“要香頭不要?”

阿夏想也不想,“要重香頭。”

店家就往碗裡放上兩把蔥蒜,麵直溜溜滑下去,再澆上一勺的吊湯。油沫子浮在青蔥白蒜裡,麵盤旋沉在底下,瞧著賣相就知道不錯。

阿夏抽了兩雙筷子,還是燙的。做陽春麵地道的,隻看三熱,得要麵熱、碗子熱、筷熱。

她拿筷子攪麵,把蔥蒜全攪到麵裡頭,吹一口氣,這麵長,一口是吃不完的,她咬半截,軟得卻很有嚼勁,還彈牙,有股小麥香。

吃了麵就一定得喝口湯,阿夏喜歡這樣吃麵,那吊湯果真不愧是拿黃鱔骨熬的,鮮得一絕,又有蔥蒜的香頭,直叫阿夏一股腦喝了小半盞。

初春的天正冷,尋常不拿手爐,凍得鼻尖都冒紅,手泛僵,可一碗陽春麵下肚,背上冒汗,肚裡暖和,寒風都顯得沒那麼凜冽。

阿夏還帶了碗給太公,味道比在那吃稍差了些,可還是勝過許多麵。

鄉市的人漸漸散去,阿夏的船也駛離岸口,穿插在一眾小舟中。

岸口有條小路蜿蜒曲折,通向村裡,那些早上拿東西換了陶瓷的小孩一蹦一跳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見船頭的阿夏,還跳起來跟她擺手。

阿夏也擺手回應,晃晃自己的布袋子,這裡麵盛滿她今日的歡喜。

岸上的身影漸漸遠去,船隻又駛進蘆葦蕩,驚起一片的水鳥,撲閃著翅膀飛到遠方,得另尋個地安家。

太公搖著槳,唱響號子,“桐照開船發西風,盤出懸山船尾送。回家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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