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餅與泡飯(2 / 2)

小鎮人家 朽月十五 8757 字 4個月前

外祖父說起這還帶了點懷念,望著遠處霧蒙蒙的深山,麵上浮現出淡淡的笑。

“那我端午邊再過來看。”

霜花斜睨了她一眼,“端午邊上這裡蛇最多了,你也不怕?”

“這些蛇不咬人,不過還是彆來的好。”

阿夏有點泄氣,但轉眼又好了起來,問道:“外公,那您這麼多年往山裡走,就沒有碰見什麼稀奇事嗎?”

她娘在時,都拘著她不讓她進山來,所以阿夏去山裡的次數屈指可數。

“有不少呢,等會兒外公跟你說。”

拐幾個彎就看見幾顆香椿樹,濃香湧過來,霜花打了好幾個噴嚏,遠遠地避開了,說自己先回去。

外祖父笑著把筐放下,拿起竹竿去勾上頭的香椿,底下矮小的早就叫人摘完了,樹上的太高,拉一簇下來讓阿夏把芽給掰下來。

他邊往上頭看邊說:“前十幾年,你還沒生的時候,莊裡有個小孩走丟了,我們還以為是叫拍花子給帶走了,全莊人都去找,結果在入山口見了他一隻草鞋。才曉得往深山裡走了。

“然後呢?”

阿夏把香椿頭放到小竹籃裡,好奇地問。

“找到鞋的時候天早就黑嘍,誰也沒在大晚上進山過,知道裡頭有狼群,”外祖父聲音悠遠,“那時小孩他爹就說自己去,是死是活也跟大夥沒乾係。莊裡人沒答應,幾十人舉著火把進山了。我也跟著去了,進山後就對上數十雙綠眼。”

“是狼群?”

阿夏聲音驚疑。

“是狼,當時把我們嚇得膽都要破了,又不敢逃,沒想到狼見了我們就嚎一聲往山裡走。等它們走後,我眼尖,看那地上有團影子,走過去一瞧,那孩子趴那樹根上睡呢,連傷都沒有。”

祖孫兩邊說邊往外頭走,阿夏跳了幾步,有點懷疑,“狼群護著他嗎?”

“我們也納悶,不過後來上了輩的人說,狼沒吃過人,估計把孩子當狼崽了。叫我們年輕的也彆手癢去獵山物,被曉得就開祠堂,跪那裡頭。”

外祖父以前還不懂,現下年歲大了反倒明白,山民對山的敬重與敬畏。

“噢。”

阿夏點點頭,走到出口時又纏著外祖父說點彆的,她對這座大山很是好奇。

一路上外祖父講了不少的稀奇事,把阿夏聽得一愣一愣的,還忍不住回頭去看鬆嶺山,那龐然大物靜靜地坐落在天底下。她心裡想真夠神異的。

回去也要說給曉椿和山桃幾個聽。

一老一少不急不緩地走回家,外祖母正訓生冬和小溫,兩個小孩渾身沾滿泥巴,還大團大團地往底下落,臉上和頭也有不少,整就是個泥人。

早回來的霜花站在那裡,又氣又好笑,“你們去哪野了?彆是落進彆人田裡去咯。”

生冬抬起眼覷了外祖母一眼,縮著脖子搖搖頭,很小聲地說:“掉到自家還沒種的田裡去了。”

外祖母氣得倒仰,那荒田離這老遠了,邊上就是條大河,都能跑那去玩,作勢要拿竹條子打他們兩個。

“外婆,哎哎哎,彆打彆打,”阿夏趕緊衝上去護著兩個,雖然也氣得不行,“您彆打他們,到時候打痛您又心疼。”

她轉轉眼睛,“先給洗個澡,就叫外公帶他們去插秧。一天天閒得慌,不插完半畝沒飯吃。”

“成,你們兩個哦,”外祖父背著手氣倒是不氣,想笑是真的,“你們三爺爺家裡還有畝田,等會兒就帶你們去插秧。老婆子,你也彆氣了,這大冷天的趕緊讓他們洗個澡,換身衣裳。”

外祖母沒好氣地白了兩小孩一眼,扔下竹條子進屋了。小溫和生冬麵麵相覷,不過瞧到對方的樣子又忍不住笑了。

被霜花和阿夏一人打了一下,讓他們進到旁邊的兩間小屋裡,打幾盆熱水摻點涼水叫他們自個兒洗,那淤泥水一大片,烏泱泱的。

洗的乾淨出來後,阿夏拿巾子給小溫擦頭發,問她,“怎麼就掉到田裡去了?”

“不是後頭玩撲蝶去了,跑到荒田邊上,見著兩隻青蛙,他們就說要捕兩隻,玩真正的娶親,”小溫訕笑,“青蛙一撲撲到田裡,前頭抓的沒收住,一排人都被帶到田裡去了。”

阿夏聽了直笑,又趕緊板起臉,教訓兩人,“下次要是再這樣,我可不護著你們兩個了。”

她話還沒說完,籬笆前小八還糊著泥拖著草鞋往前麵跑,後頭還跟著她娘,手裡拿一個根長竹條,遠遠地就罵到,“小兔崽子你彆跑,瞧你這一天到晚皮實的。等我抓到你,非得給你打一頓不成。”

生冬和小溫悻悻,忙轉過頭去,好似被打的是自己一般。

“要不是你們小表姐護著,今日我也要好好教訓你們一頓。先進來吃口飯墊墊肚子,晌午就給下地去。”

外祖母雙手叉腰,話跟沒燃儘的爆仗一樣蹦了出來,生冬和小溫垂頭喪氣地進了飯間。

晌午也沒做什麼好吃的,昨晚還剩了不少的米飯,把大碗的飯放到橫梁上吊著的竹籃裡,蓋子要蓋牢。到要煮的時候取下來,等陶鍋裡的水煮沸就將冷飯抖落抖落,叫滾水將煮開。

跟熬粥那種軟黏不一樣。這樣用冷飯煮出來的,米粒分明,是莊裡人常吃的泡飯。

有時候太忙就煮一鍋。拿鹹豆子、鹹鴨蛋或是一點鹵豆腐配,再好些的人家拿魚凍、烏賊蛋來下飯,不管哪種吃到肚裡都美著呢。

外祖母不單煮了泡飯,還拿出一盤的麥餅來,要是平常就他們幾個自己在家,配點殘羹冷炙下飯就得了。可阿夏留在這,她便一點都不敷衍。

拿前麵莊子碾出來的麥粉揉成團,又取了一小塊的半肥半瘦的豬肉。剁好放點醃好的鹹菜,一把蝦皮和雞蛋,和豬油,抹到麥團裡,擀得薄。

這麥餅得放到平鐵鍋上煎,底下要刷一層油,爐子燒得燙,皮沒一會兒鼓起來,餅皮變得酥黃,還泛著不少的焦點。

一個大圓餅,切成小三角塊,盛在白瓷盤裡,露出些許餡料。

“來,阿夏先嘗一塊。”

外祖母先給阿夏的碗裡夾了一塊麥餅。

“好的,外婆你們自己也吃。”

麥餅要熱得才好吃,要是冷掉了,餅皮上頭會浮著一層冷油,吃到嘴裡有點怪怪的味道。

還燙時進嘴,餅皮酥軟,很有嚼勁,裡頭的鹹菜用水洗過好些遍,又沒有放鹽,還有小蝦皮的鹹味,雞蛋來吸味,混在一塊不僅不鹹,反而彆有風味。

但有點不美的是,吃完餅後碗裡頭還落了不少的餡,這時阿夏就會抖到泡飯上,順著碗沿趁熱囫圇下肚。

吃飽後碗筷也落了,外祖母邊收拾東西,邊說:“老頭子,你現下就帶著他們兩個下地去,省得還杵在眼頭鬨心。”

“好好。”

外祖父應下,坐那的生冬和小溫癟起嘴,又不敢哭,不情不願站起來,一道跟著往外頭走。

樂得阿夏在後頭笑,也跟出去瞧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