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1 / 2)

許春花的到來,是所有人沒想到的。

平日裡,她孤僻內向,鮮少與胡同巷裡其他女人交往。

自從女兒去世之後,許春花頭頂上便仿佛籠罩著一層陰雲似的,不管多麼熱鬨的場景,都能讓她給帶冷了。

譬如此刻殷流蘇的客廳,因為她的到來,已經不複方才活躍的氣氛,變得有些沉悶悶的。

大家也都悶聲吃飯,不再說話。

許春花察覺到了氣氛的尷尬,於是端起了她的那盤豬鹵,遞到她們麵前——“吃!”

“呃…”

殷流蘇和劉穗花對視了一眼,都沒有動筷。

殷殷主動夾起了一塊鹵豬尾,嚼了嚼,驚喜地推了謝聞聲一把:“鍋鍋,好好吃哦!你不是最喜歡吃鹵肉嗎!”

謝聞聲看了眼殷流蘇,雖然饞嘴,但沒有動筷。

許春花瞧著殷流蘇對她似還有芥蒂,於是放下了餐盤,爽利地道歉:“以前,多有得罪了。”

殷流蘇見她也是個敞亮人,於是聳聳肩,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鹵肉:“算了,都過去了。”

謝聞聲見她動筷,他這才跟著夾了塊肉,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

劉穗花以前從來不和內向的許春花說話,其實對她早就揣著好奇了,頗有興趣地問她:“誒,你這麼個人,平時悶不吭聲的,怎麼會看上老周啊!難道就因為他以前對你獻過殷勤?”

這是她最好奇的地方。

畢竟許春花這人…可是個狠角色。

有一次樓棟的下水道堵了,臭了好幾天,需要有人下去疏通,價格都開到兩百了。

所有人都嫌臭,不肯掙這錢。

結果許春花二話不說,擼起袖子便跳了下去,最後頂著一身臭味出來,接了錢,一言不發地離開。

就這般淩厲作風…能看上老周那個慫包?

許春花端起空杯子,對殷流蘇道:“給我一杯。”

殷流蘇連忙給她倒了杯酒。

她爽快地一飲而儘,放下酒杯,說道:“我女兒發病那天晚上,我抱著她下樓,是老周開著他拉貨的麵包車,送我女兒去了醫院。”

雖然還是晚了一步,但從此以後,許春花對老周添了許多的感謝。

後來許春花和酗酒的丈夫離婚了,老周見她有幾分姿容,自然待她殷勤。

因為亡女的緣故,她對老周給予的溫暖是接受的。

當她漸漸收拾好了破碎的心境,準備重新迎接新生活的時候,花心的老周卻又移情彆戀,看上了日益姿色豐盈的殷流蘇。

男人,的確沒一個靠得住。

許春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儘。

殷流蘇和劉穗花心下都很震驚,沒想到她和老周之間…還存在著這樣的一段往事。

“無所謂了。”許春花淡淡道:“這次…就當是還了他當年的情,兩不相欠。”

殷流蘇和她碰了碰杯:“隻要你自己心裡放下,就好了。”

許春花胃口很大,吃得也多。

那一盤鹵肉除了殷殷吃過幾筷子,全讓她吃光了,謝聞聲看著空盤直咽唾沫。

吃完了鹵肉,她又開始撈魚肉和午餐肉。

殷流蘇趕緊將殷殷的碗端起來,給她碗裡夾了滿滿一碗肉,讓她自己慢慢吃著。

謝聞聲也加快了吃飯的速度,生怕待會兒一丁點都不剩下了。

許春花見眾人都望著她,這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平時乾活,吃得有點多。”

“要不,你喝點酒?”殷流蘇又給她倒了一杯:“火鍋也不能多吃,容易鬨肚子。”

主要還是得給孩子們留點啊。

許春花喝了幾杯,醉意上頭,倒也放開了些,忿忿地說:“我算是看明白了,男人是真的靠不住。”

殷流蘇附和道:“你有力氣,乾活又勤快,不需要男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嗯,我要好好乾活,掙錢讓自己過好日子!來,乾了!”

“乾!”殷流蘇和她碰了碰杯。

劉穗花用團扇扇著風,也碰了碰杯,悠悠道:“老周那種老臘肉,誰稀罕了!等你自己有錢當老板娘了,找年輕帥氣的男朋友,不快樂嗎!”

“說得對。”許春花壯誌淩雲地說:“我要努力掙錢開餐廳。”

“喲,你一推車小販,你開什麼餐廳?”

“準你開發廊,就不準我開餐廳。”

“那得好多投資吧!一般人做不了,你行嗎。”

許春花又喝了一口酒:“我做夢還不行嗎。”

劉穗花一邊玩著諾基亞手機的貪吃蛇,一邊笑道:“行行行,做你的白日夢吧。”

殷流蘇看著她的手機,突發奇想道:“如果有一天,在手機裡就能點餐、預訂美容美發,不是很厲害嗎。”

劉穗花望了她一眼:“我看你也跟著她喝醉了?”

“我覺得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殷流蘇篤定地拍了拍許春花的肩膀:“春花,你的餐廳一定能開起來!”

“可我都三十的人了...”

“三十算什麼,人生都還沒過半呢。”殷流蘇還是年輕人的心性,又碰了碰她的杯子,鼓勵道:“未來的時代,大有可為!”

殷殷托著腮幫子,津津有味地聽著阿姨們說話:“對呀,我哥哥都唱過’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愛拚才會贏’!”

劉穗花聽殷殷這麼說,望向謝聞聲:“哎!咱們現場不是有個大明星嗎,讓大明星給我們唱歌助助興唄!”

謝聞聲叛逆地說:“我又不是賣唱的,你喝多了拿我尋開心。”

“姐拿你尋開心怎麼了。”劉穗花拍了拍他的後腦勺:“你個小屁孩,之前在街上賣藝都能唱,怎麼給姐姐們唱一個,委屈你了。”

“我在街上賣藝,那是有酬勞的!”

“不就是錢嗎。”劉穗花從自己兜裡抽出錢夾,取出一張百元的票子:“穗花老板娘有的是錢,就圖一樂子。”

“嗐,不至於不至於,咱們鄰裡鄰居,談錢傷感情。”殷流蘇趕緊將票子揣進了自己兜裡,回頭對謝聞聲道:“穗花姐想聽你唱歌,唱一個唄。”

謝聞聲嘟噥著問:“你也想聽嗎?”

“想啊。”

殷流蘇這樣說,謝聞聲便毫不猶豫地起身,從櫃子上裡取下了舊吉他:“要聽什麼?”

殷流蘇對劉穗花說:“老板娘,點歌唄。”

劉穗花想了想,說道:“張國榮的《當愛已成往事》,會唱嗎?”

“小意思。”謝聞聲撥弄著琴弦,唱著這首溫柔的曲子。

三位姐姐一邊喝酒,一邊聽著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