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2 / 2)

這麼多年來,這是第一次這般放鬆和快樂,仿佛生活所有的重負,此刻都已煙消雲散,不複存在。

千禧年,一切都是全新的開始,她們也都是全新的自己。

殷流蘇好奇地問殷殷:“你哥哥的吉他彈得很好啊。”

“以前在孤兒院,鍋鍋跟著村小學支教的音樂老師學的吉他,老師還誇鍋鍋有音樂天賦,一學就會了。”殷殷驕傲地說:“後來音樂老師回城裡了,就把他的吉他送給了鍋鍋,那時候鍋鍋也才十三歲呢。”

殷流蘇看著他手裡那柄幾乎已經看不出顏色、琴弦也是補了再補的舊吉他,果然是有些年代了。

一曲唱罷,劉穗花帶頭鼓掌,給足了謝聞聲麵子:“再來一首。”

謝聞聲臉頰緋紅:“還來啊?”

喝醉的劉穗花又從兜裡摸出了一張紅票子拍桌上:“有錢就圖一樂!”

殷流蘇眼疾手快、立馬將那張紅票子摸走了,眼睛都笑開了花:“穗花老板娘要聽,你就再唱一個。姐回頭給你買新衣服,聽話。”

謝聞聲又重新調了調吉他音色:“要聽什麼?”

一直悶不吭聲的許春花忽然道:“我年輕的時候,最喜歡聽張雨生的《大海》。”

殷殷連忙道:“這個我鍋鍋也會。”

謝聞聲便又熟練地撥彈了《大海》的前奏:“茫然走在海邊,看那潮來潮去,徒勞無功,想把每朵浪花記清,想要說聲愛你,卻被吹散在風裡,猛然回頭,你在那裡……”

許春花眼睛有些微紅,大概是回憶起了自己的青春歲月。

雖然平凡、雖然艱苦,但那也是屬於她的燃情九十年代。

殷殷給許春花遞了紙巾,然後安慰她道:“春花阿姨,不要難過哦。”

許春花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搖頭道:“阿姨不是難過,阿姨隻是想到了過去的一些往事,一晃眼,我都三十多了,你說說這時光。”

殷流蘇攬著殷殷,說道:“還是那句話,三十算什麼,人生這才剛剛開始!”

劉穗花意味深長地望著殷流蘇:“有時候我真看不懂你,你這都四十的人了吧,還不認命,身上這一股子勁兒,跟人家二十出頭進城打拚的小姑娘似的。”

“甭管二十四十,我就是不認命,我要認命,我早就……”

殷流蘇忽然滯住,想起了小時候那些苦難的遭遇。

十來歲的她,卻不是十來歲的模樣,宛如耄耋的老人,疾病纏身。

如果她認命,在那個清晨薄霧的河邊,看著爸爸遠去的身影,萬念俱灰的她就一頭栽進洶湧滾滾的江流中。

人隻有不認命,才能破出這命去!

謝聞聲看出了殷流蘇眼底的執著和堅韌,說道:“姐哪裡像四十的人,我看著就二十出頭。”

劉穗花嘴角抽抽:“我還沒瞅出來,你年紀輕輕,眼神這麼瞎呢,你看看她眼角這魚尾紋、臉上這雀斑…雖然比前兩年是瞧著年輕很多,但也不能跟人家二十歲的比啊,她連我都比不上。”

謝聞聲停下了彈奏:“流蘇姐就比你好看!”

“小屁孩,把錢還給我!”

殷流蘇捂住了自己的荷包,連忙嗬止了謝聞聲:“顧客就是shangdi,你頂什麼嘴。”

殷殷看著他們,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好快樂,以前在孤兒院和小朋友玩都沒有這麼快樂過。

如果一輩子能和這些阿姨、還有哥哥在一起,那該多好啊。

夜深了,許春花和劉穗花都喝醉了,謝聞聲作為家裡唯一的大小夥兒,將兩位姐姐平安送回了家。

殷流蘇也有些醉了,趴在走廊陽台上一個勁兒探頭往下望,有些著急:“小妹,你說你哥怎麼還不回來?”

殷殷也趴在陽台邊:“他先送對門樓棟的許春花阿姨,然後又送穗花姐姐,穗花姐姐住的遠吧。”

“那也不該這麼久啊。”

“也沒有很久哇,這才十多分鐘。”

“是嗎。”殷流蘇揉揉腦袋:“我怎麼覺得過去半小時了。”

“流蘇阿姨你不要擔心啦,我鍋鍋是男孩子,不會出事的。”

“就是男孩子才不安全。”殷流蘇俯身對殷殷道:“你看劉穗花那餓狼樣兒…見了他眼睛都直溜溜地放光。”

殷殷假裝聽不懂:“阿姨,我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小朋友。”

“……”

“你能說出這句話,就不是天真無邪的小朋友了。”

“所以你是說,穗花阿姨想要吃鍋鍋呀?就像小紅帽和狼外婆。”

殷流蘇搖搖頭,驅逐著散漫的醉意。

她怎麼跟謝小妹說些話呢,真是醉了。

又等了約莫十來分鐘,謝聞聲才走上樓,回了家。

殷殷跑了過去,對謝聞聲道:“阿姨很擔心你哦。”

“擔心我什麼?”

“她擔心穗花阿姨變成狼外婆,把你吃掉!”

謝聞聲望向殷流蘇。

她抱著手臂、斜倚在門廊邊,眼神迷離,帶著幾分惺忪的醉意,薄薄的春衫鬆鬆垮垮,很有幾分成熟女人的性感味道。

謝聞聲忽然心跳有點加速,掩飾一般,攬著殷殷進了房間:“很晚了!洗漱睡覺了。”

“好哦。”殷殷聽話地回了房間,打水洗臉洗腳。

殷流蘇跟著進了門,懶怠地倒在了沙發上,白皙的手肘遮住了眼睛,似要沉沉睡去。

謝聞聲給殷殷洗著腳丫子,殷殷湊到他耳邊,低聲對他說:“剛剛流蘇阿姨真的很擔心你哦,一直在外麵看你。”

謝聞聲輕哼一聲:“她不是說顧客就是shangdi嗎,我當然要把shangdi送回家啊。”

“阿姨說什麼,你聽著就是了,還敢不服?”

殷殷用腳丫子蘸了水濺他,謝聞聲抓住她的小腳,說道:“再鬨自己洗。”

說完,他起身來到了客廳,見殷流蘇抱著手,合衣熟睡在了沙發上。

她體態還帶著中年人的微胖,但又不是特彆胖,準確來說…是性感與豐滿。

而她的五官格外嫵媚,難怪老周明知她年齡不小,卻仍舊會“移情彆戀”。

劉穗花和許春花都比她年輕,但謝聞聲覺得,她是她們中最漂亮的女人。

謝聞聲從房間裡取了小毯子,輕輕地蓋在了殷流蘇身上。

她的手還露在外麵,謝聞聲猶豫幾秒,伸出手指尖,輕輕去摸了摸她的掌心。

她掌心非常柔軟,卻又不像殷殷的小手那樣嬌嫩,有縱橫密布的掌紋。

謝聞聲聽見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噗通!

他強忍著激動,正要更進一步地握住她的手。

這時,聽到身後暗中觀察的小妹幽幽地來了句:“鍋鍋,家裡有小朋友,你不要做壞事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