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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淮自然知道這湯藥是給柳依雲熬的,但既然她不知道,他也沒有義務提醒她。
束著高馬尾的少年垂著眸,漫不經心去接這碗湯時,卻又等來了一句溫柔的:“喝吧。”
原是柳依雲覺得自己方才的態度太僵硬,於是放緩了些又說了一句。
俊俏少年猛地抬頭,發尾在空中劃過些許弧度卻又重新墜入更深重的黑暗裡,他死死地盯著柳依雲,回憶開始不受控製往上湧,這個端著藥語氣溫柔的女孩和記憶中的人逐漸重疊。
天光進來了。
禁錮許久的門嘎吱一聲開了。
有人走進來,帶來了一些清新的空氣味,將這屋裡濃重黏膩的血腥氣放走了不少。但也因著這新鮮的空氣,越發襯得這屋子裡本來的味道更腥甜而窒悶,叫人作嘔。
被鎖在地上的孩子睜開了眼,他瞧起來隻有6、7歲,紙一樣薄的小臉蒼白,帶的原本微紅的唇都蒙了一層白,整張臉上隻有那雙盛了星子一般的眸隱隱透出些鮮活來,在看到進來的人以後,陷在瘦弱臉上的眼眸愈發亮了。
他微微動了動,烏黑長發順著肩滑落,偎著他那張白皙又失血的臉,瞧著既瘦弱又單薄。
這是一個容貌優秀到瞧著就惹人憐愛的孩子,但他下顎卻劃著一絲血跡,在他白得幾乎要看見青色血管、下一刻就要昏倒一般的臉上,紅得觸目驚心。
隨著他的脖頸往下,一身白衣已染成了腥紅,身上傷口密布,每一道都是足以致命的傷勢,橫在他身上,血液順著他的傷口往下流,將地麵洇得泥濘一片。
身著白裙的女人走上前,雲鬢芳顏,一舉一動俱是優雅,她身上有花的芬芳,和這臟汙血腥之處格格不入。
繞過地麵上的鮮血,她蹲下身,白裙委地,將手中的一碗湯藥遞過去,用極溫柔的語氣說道:“喝吧。”
即使已經被騙過了無數次,但那孩子依然抬了抬手,秋水一般的眸子裡點著一絲希冀。
手筋處滲出鮮血,他抬了幾次才將手抬起來,用儘力氣捧住那隻碗。
手快沒有力氣了,他不敢耽擱,也不敢問,垂頭將藥喝得一乾二淨,抿了抿唇將碗還給她。
等到女子微頷首收了碗,起身要離開時,他才小聲開口,黑色眸子裡有著微弱的螢火一般的希望,又帶著害怕聽到真相的惶恐,小心翼翼又期期艾艾地問:“喝完以後,我就會好了嗎?”
女子回頭看他。
他像是一隻關進牢籠被人折磨到奄奄一息的小獸,偏偏自身卻毫無所察,睜著那雙期待的眼,懇求著飼主哪怕一點輕微的施舍。
她摸了摸他的頭,看著他眼裡的光一點一點暗下去,憐憫道:“喝了以後隻會更疼。”
轉身離開,潔白的裙角消逝在門外,被厚重的門隔絕,她的裙擺自始自終沒沾到一絲鮮血。
“誒誒誒!”
有人喚他。
少女離得極近,幾根手指在他眼前揮了揮,“聽得見嗎?”
他回過神,漆黑的眼裡印出一個俏麗淡紫色身影。
他往後退了一點:“嗯。”
柳依雲睜著那雙杏眼,手還覆在他的手上,詫異道:“你是要把這個碗捏碎?”
他低頭,這才發現端碗時用的力氣過大,他手背發白,青筋繃起,竟是將碗捏出了一條細細的裂痕,瞧著和這個瓷碗有不共戴天的世仇一般。
他垂著眼,又“嗯”了一聲。
瞧著是不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