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瞧著她的模樣,李承祈應當是待她極好的。
他又何嘗想做這般傷害她的事,隻是軍令在身,他不得不從罷了。
她認為這一把匕首便能擒住他,莫非太小瞧了他不成。
程越迅速出手想奪過她手中的匕首,卻是被她用另一隻手敏捷地擋過。
他驚詫地看向她,動作頓了下。
……她竟是會武?!
夏西瓊猛地將他推至牆邊,他一隻手被她擋著,另一隻則是被強行壓到了背後。
她趕忙低聲衝著眾宮人道:“把他的手給我綁了。”
眾宮人搓了下因幾度震驚而緊繃的臉,幾個尼姑緩過神忙將庵堂備用的繩子取了過來。
隻見夏西瓊動作迅速熟練地將程越五花大綁起來。
程越從不可置信的情緒中緩過來,蹙著眉瞥了眼站在庵堂外有些無措的將士們,忙冷聲吩咐道:“不必聽她所言……”
剩下的言語卻是被夏西瓊塞入的絲巾堵住。
他怔愣地看著夏西瓊,她的容貌依舊如在西夏時那般明豔動人,隻是眉梢眼角的淡漠神情卻像是換了一個人。
程越的心隱隱暗痛了起來,她雖如此待他,他卻是分毫都恨不得她。
是他無用……方才讓她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短短不過片刻,形勢完全轉變了過來。
馮鈺驚愣在原地,隨後有些惱怒地瞪了眼綁在地上的程越,“嶽城你個窩囊廢!竟是被一個女人這般簡簡單單地製服!你是不是也受了她美貌所誘,不忍心下手了?!瑢王怎麼會任用你這樣的人……”
夏西瓊走了過去猛地甩了她幾個巴掌,力道之大讓她不由耳暈目眩了片刻,嘴角濺出了鮮血。
她剛又想開口謾罵,口中卻是被隨意塞住了條布。
心身具挫之下,她胸口猛地一痛開始半癱在地上咳嗽了起來。
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不過片刻她嘴中塞著的布條已是被浸滿了鮮血。
夏西瓊冷言看著馮鈺像一塊破抹布一般半癱在地上,她已給過馮鈺一個機會,是馮鈺不好好珍惜。
夏西瓊不想憑白臟了自己的手,馮鈺如今大限將至。
如今是她自作自受,便任由她自生自滅吧。
總算庵堂中又重新恢複了安靜,夏西瓊將一切麻煩解決好轉身看向門外的將士冷聲道:“如今你們的主將都被本宮扣押,你們還要負隅頑抗嗎?”
將士們猶豫了下,夏西瓊倒也不急他們此刻就有所回應,又開口問道:“皇後娘娘所帶來駐守在山下的將士們在何處?”
為首的副將反應過來,緊張地瞥了眼地上的程越忙回道:“暫時被扣下了。”
“隻要我們被安全送回皇宮,本宮便會放了嶽城將軍,這點你們不用擔心。”夏西瓊淡淡道。
她看出為首的副將有些遲疑,微抿了唇又道:“除非你們不想要嶽城將軍的命了。”
就在僵持之間,又出了變故。
一名將士突然神色匆匆地從靜安寺外麵跑了進來,在副將耳側輕聲說了幾句。
副將臉色瞬間沉了下去,極為難看地看了眼殿內的眾人。
夏西瓊一眼便有了決斷,揚聲道:“若是你們如今棄暗投明,本宮會稟明太子,在危難時刻是你們護送本宮眾人回宮,饒過你們一條命。”
門外的將士紛紛對視了一眼,副將不由攛緊了袖口的拳頭。
夏西瓊看了眼一旁的皇後,得了首肯方又道:“縱使你們不在意命,也不在意自己家的妻兒嗎?如今你們所犯的是誅九族的大罪,皇後慈悲為懷,願意饒你們及家中眷屬一命,你們還不謝恩!”
他們皆都是刀口舔血的將士,本就不願將刀頭抵向大延的子民們,如此做隻不過是軍令所受罷了。
這般大逆不道之事,單是他們死不足惜,若是牽扯上家中親眷……
門外的將士沒有遲疑,皆紛紛跪倒在地。
隨著此起彼伏的盔甲擲地聲,他們沉聲道:“末將謝皇後娘娘、諸位娘娘及側妃恩典!”
夏西瓊與皇後對視了眼,分彆在對方眼中看出了幾分寬慰。
困在庵堂內的都是弱女子,倘若他們真的有心要拿她們的命去做賭注,她們便是一分希望都無了。
皇後剛要開口,靜安寺門口卻是傳來了沉重的馬蹄聲。
庵堂內的眾人抬眼望去,隻見李承祈率著大隊軍馬而來,他身穿著大延赤色戎服,養尊處優來的白皙麵容上沾上了血跡,卻是更顯他容貌的俊美至極。
他掃了眼跪趴在地上的將士,隨即眸光灼灼地落於夏西瓊身上。
李承祈從跪了一地的將士中走來,緩步走至庵堂,一眼便瞥見了捆在一旁的程越。
他眸光微動卻是未多言,先是恭恭敬敬地在皇後麵前一拜,“兒臣救駕來遲,還望母妃降罪。”
皇後緊繃的神經一瞬間鬆了下來,強忍住的情緒未能克製住,眸中不由也湧起三分淚花來。
她忙上前將李承祈扶起,“好孩子,母後果然沒有看錯你。”
皇後拉起一旁夏西瓊的手,輕輕將他們倆的手合在了一起,“你要好好謝謝西瓊才是。”
李承祈將她光滑細膩的手輕輕貼至胸口,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亮得出奇。
他方才一到靜安寺,便從線報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所有經過。
她這一年清清淡淡的模樣時常讓他覺得心痛不已,可是最危險的時刻,她卻是毅然地選擇站在自己的身側。
分明跟著程越必定能保一時的安全,可她為了他還是冒了這十足的險。
夏西瓊看著眸中深情暗湧的李承祈,未吱聲隻輕輕從袖口拿出一條絲帕為他擦去臉上的血跡。
六個月後,靜西宮內宮人端著水盆魚貫而入,李承祈被眾宮人擋在門外。
聽著裡麵夏西瓊的痛苦的尖叫聲,他的心都糾成了一團,堵得他甚至無法呼吸順暢。
“皇上,貴妃正在生產,這產房乃汙穢之地,且不是您能進去的地方。”太後派來的姑姑堵在門口極力勸說道。
李承祈壓下心中的緊張,沉聲道:“讓開!”
姑姑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為首的開口道:“太後娘娘吩咐了,若是讓皇上進去,就要奴婢們的腦袋,還請皇上看在是太後娘娘的指令下,不要為難奴婢們。”
“你們不讓孤進,孤現在便要了你們腦袋!”李承祈失了一向的淡定自若,蹙著眉低聲說道。
就在雙雙僵持之下,裡麵突然傳來了夏西瓊淒厲的叫聲,隨之而來的便是梁素的驚呼,“娘娘大出血了……”
額頭的青筋猛跳了下,李承祈終於忍不住派人將門口攔路姑姑們拉開,自己則快步走進了殿內。
梁素以首的幾個醫女、太醫忙跪了下來,“娘娘身子羸弱,可如今已是三個時辰了孩子還未要出來,娘娘已是耗費大部分的精力……”
李承祈心提了起來,沉著俊臉眸子狠狠地盯著她們,“有話就直說。”
梁素輕吸了口氣方輕聲坦言道:“娘娘和孩子隻能活一個。”
提著的心迅速又沉了下去,李承祈驚愣在原地,喉頭微動好不容易才說出話來。
心像是燃起了火,燒的難受至極。
李承祈氣聲道:“孤進來不是要聽你們這般廢話,孤要兩個都保住!你們做不到就提人頭來見!”
他側頭沉聲道:“來人,把京城的名醫都給孤找來……”
“不必了。”一個如泠泠泉水的聲音突然響起,“我要……保孩子。”
夏西瓊輕笑了聲,“皇上,我認命了。”
李承祈抿住唇角,胎兒六個月大之時便被太醫診斷出,母體實為羸弱,孕育胎兒極為困難。
這一胎無論保還是不保,母體都會受到巨大傷害,並且往後都無了生育的希望。
李承祈撩開層層帷帳走近夏西瓊,她一向嬌豔的臉頰如今蒼白著,額頭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烏黑亮麗的鬢發散亂著,卻是美得出奇。
美眸噙著因疼痛而湧出的淚珠,見著他進來了,她勉強地扯了下唇角,“皇上你不該進來的。”
李承祈握住她冰涼如玉的手,聲音不住地顫抖著,“我想在這兒陪著你。”
“可是我這樣太醜了……”一向清清冷冷的她此刻卻是有些羞怯了起來。
“不,你很美。”李承祈輕輕撫去她額頭的汗珠,“你什麼時候美。”
“騙人。”夏西瓊嗔怪了下,臉頰上卻是浮現了淺淺的笑容。
“西瓊,不要離開我,這個孩子我們不要好不好?”李承祈吻了下她的臉頰,在她耳側顫著聲音哀求道。
“我本就無法活過三年,皇上您不是都從太醫那兒知曉了嗎,臨走之際我想給你留個孩子。”夏西瓊握緊了李承祈的手,輕聲道。
雖是改變了原主的命運,但她的壽元是無法改變的,總歸也就這兩年便會香消玉殞。
李承祈的心揪成了一塊,痛的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忍著心痛,“他、他們都是在胡說,我這就將他們這群妄言之徒全部斬殺!西瓊,你不要信他們,你好好調養,身子會好的,孩、孩子也會有的……”
夏西瓊笑了起來,“皇上難道真的想當周幽王不成?”
“西瓊,你不要胡思亂想,總之……先好好調養身體……”李承祈慌亂地連話語都說的結結巴巴,遙想當日瑢王反叛他都沒有像今日這般倉皇。
“不。”夏西瓊如寒星般的美眸突地亮了起來,話語輕細卻堅定,“我要給你留個孩子。”
話畢陣痛隨之而來,她慘白的俏臉揪了起來,這般疼痛下她卻還是掙紮地說道:“保、保孩子……”
“保貴妃!”李承祈攛緊了夏西瓊的手衝著一旁的接生婆怒吼道。
“李承祈,我、我……會恨你的。”夏西瓊勉強地狠狠吐出這幾個字來。
“沒關係,你討厭我也罷,恨我也罷。”李承祈在她耳側輕聲說道,聲音帶著濃濃眷戀,“隻要你不要離開我便好。”
然而事態卻總是事與願違,話音剛落一陣孩子虛弱的啼哭傳來。
“恭、恭喜皇上,是個小皇子!”一旁的秋兒從接生婆懷中接過孩子,有些無措地看了眼李承祈和夏西瓊。
恭喜的話語說得卻是帶著一股淒涼的意味。
“貴妃……出大紅了。”接生婆慘敗著一張臉,小心翼翼地道。
夏西瓊卻是仿佛鬆了口氣,眼前卻是漸漸模糊起來,趁著還有最後一口氣,她扯住李承祈的手掙紮地說道:“皇、皇上,我還有一個心願。”
她聲音輕而細,李承祈忍著心痛將側耳靠近她的唇間聽。
“我想和你同葬墓穴……”
同葬墓穴是皇後才能有的待遇,而她雖貴為貴妃,也是沒有那待遇的。
自李承祈登基以來,後宮隻有夏西瓊一人而已,然而屢屢想要將她晉封為皇後,勸諫的折子便像雪花般翻湧上來。
她一日為西夏亡國公主,那些大臣一日便不會讓她為後。
“好。”李承祈沒有猶豫地便答應。
他喉中帶著哽咽之音,“西瓊,不要離開我……”
李承祈將唇輕輕地貼在她冰冷的唇瓣上,溫熱的液體從眼眸中掉落。
也僅僅隻有這個時刻,他才敢問出心中那個隱藏了一年多的問題。
“西瓊,你……可有一日愛過我?”
可是懷中的人早已沒了回應的氣息。
係統輕聲播報著結果。
嗣穹、思瓊。
西瓊站在中轉空間看著屏幕上最後一幕,一滴晶瑩的淚從眼眸中掉落。
係統小心地試探著問道。
卻見下一秒西瓊的臉上恢複了淡漠,那滴淚仿佛隻是他的錯覺一般,“無礙。”
她側頭問過,“下個世界是什麼?”
“好,就這個吧。”
裝潢精巧華貴的房間內,一個女人半趴在真皮沙發上捧著手機輕聲抽泣著,“紀禮,你也相信報紙上那些話所以來找我分手的嗎?”
女人身穿著白色絲質睡裙,那細滑的料子更是將她姣好的曲線勾勒出來,即使看不清臉,也知是一位尤物般的存在。
電話那端的紀禮自也知曉,隻是再美的女人對於他來說,三個月保質期一過,也變得索然無味了。
更何況是顧西瓊那種清純掛的小白花,他一向喜愛找嫵媚勾人的女人,找顧西瓊不過是因為那個女人。
紀禮漫不經心地繞著一旁嬌媚女人的微卷的發絲,英俊的臉上帶著絲和煦笑意,溫聲安慰道:“我當然知曉,你不會做那樣的事的。”
“那你為什麼要和我分手?”顧西瓊輕輕抹了把淚,突然重獲希望地問道:“是不是你父親知曉了我的事,不讓你與我來往了?”
“西瓊,我以為你是懂我的。當初交往前不是也說好,分手後不哭不鬨繼續做朋友嗎?”紀禮微蹙了下眉,一旁的女人眼尖注意到了,忙笑嗬嗬地伸出修長的手指將他眉間撫平。
紀禮順勢將她的手挽了過來,放在唇邊輕吻著。
顧西瓊忍不住又抽泣起來,她自是知曉紀禮是什麼樣的人。
那般英俊多金的花花公子,愛上容易忘記難,她都是告誡自己要敬而遠之的。
可分明是紀禮先招惹糾纏於她,她隻是忍不住愛上罷了。
每個女人與他交往之時,總以為自己是他的心中最特殊的。
可顧西瓊用行動證明了,自己不過與其他女人一般,淪為了他的玩物。
顧西瓊眸中燃著最後一點希望,輕聲道:“可你總該也給我個理由吧。”
紀禮有些不耐煩了,冷言冷語道:“就是膩了。”
他修長白皙的手突然伸進旁邊女人的裙間,女人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了一跳,嬌滴滴地輕叫了一聲。
縱使聲音清切,電話那頭的顧西瓊還是聽到了。
她平時清靈的聲音一瞬間變得尖細,“紀禮,你是不是有彆的女人了?你怎麼可以這般對我!”
瞧她都已聽到,那女人倒也不壓抑著聲音,嬌聲與紀禮嬉戲著。
紀禮隨意地敷衍著,“我都已經把名下的一套彆墅、車遷到你戶下作為禮物了,你還想怎麼樣?”
畢竟都是跟著他一段時間的人兒,他一向對分手對象非常大方。
這也是不少女人明知他是花花公子也願意跟著他的原因,往往三個月時間就能賺得彆墅和車,怎麼看也算是個劃算的買賣。
“紀禮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那些……”顧西瓊在電話那端哭鬨著。
紀禮蹙起了眉頭,她尖細的聲音讓他覺得煩躁不已,剛想不留情的掛斷手中的手機。
電話那頭的顧西瓊卻是一瞬間停止了抽泣聲。
沉默了幾秒,她的聲音重新響起。
雖還帶著鼻音,她的聲音卻是不同以常的冷靜淡定,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熟悉中透著陌生。
“聽說你最近投資了《瑾茵傳》,若是你真想送分手禮物,便把女二角色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