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你們妖族作何想,我不會將冰瀾留在這裡。”
少年直言不諱：“龍當翱翔九天之上而非偏安一隅。”
冰瀾跳了出來：[就是就是！]
“……那也不該是跟著你。”
杜夜白簡直要被巢鳳逗樂了，“我用心頭血親自孵出來的龍，不跟著我跟誰？”
“天道可有規定,說龍必定是妖族的,非人就一定是妖了嗎？再說了，冰瀾他自己都不願跟你們，你們又有什麼立場讓他跟你們走？”
一句句堵得巢鳳啞口無言，他想說曾經的龍君便是妖族之尊，可他們有資格去向尊者提出要求嗎？
一言不發地把杜夜白帶到一處像是草木自成的屋子，巢鳳便離開了,不消多久，附近便出現了幾個鬼鬼祟祟偷看他們的小家夥。
[主人,要不要我把他們嚇走？]冰瀾吐了著信子,它可是發現了，就算修為比不過這些妖，單憑血脈它也能造成一定的威懾。
“不用，小孩子好奇罷了。”
杜夜白不僅沒將他們趕走，還任由他們一點點湊了過來。
一個大膽的小家夥跳了出來，從尖尖的耳朵和褐黃的毛茸大尾巴來看可能是一隻狐狸崽子，它眨巴著黑溜溜的大眼睛：
“你就是傳說中喜歡拐騙小妖怪的人類嗎？”
“狐琰,快回來！”依舊躲在草叢裡的同伴喊道,狐琰裝作沒聽到，繼續昂著頭看著這個自己從未見過的人類。
“不是,”杜夜白低頭了才到自己一半高的小家夥，故意冷下臉道：“明明他們才是拐騙人類的壞妖怪。”
“啊？”
剛剛躲在後麵叫小狐狸回去的小家夥見這個人類沒什麼動作,也頂著一頭長勢茂盛的葉子慢吞吞挪了出來,有些疑惑問,“為什麼？明明是你騙走了我們的龍君。”
“我且問：你們年歲幾何？”
“三百歲。”
“七百。”
少年指了指自己，理直氣壯：“我才十二。”
這個數字把兩個小家夥驚到了，頭抵在一起嘀嘀咕咕：
“他比我們還小！”
“巢鳳叔拐了人家未滿百歲的崽回來！”
“可是爹說人類都很狡猾的，他說不定在騙我們。”
“誰能有狐狸狡猾呢！我跟娘親學過測骨齡，他騙不到我。”
趁著小狐狸把手搭到自己右手手腕，少年左手順勢在他的耳朵尖上薅了一把，被嚇到的小狐狸捂住耳朵，溜到小夥伴麵前，“……他說的是真的。”
“那巢鳳是不就是拐小崽子的壞家夥啦……可爹爹說龍君一定要回來才行……”
冰瀾忍不住了：[不要總說什麼回來，我又不認識你們，又不是什麼妖族，我是龍。明明是你們強行把我們帶過來的，你們就是壞家夥，等我長大，一定會打那隻鳥一頓的。]
被看起來比自己還小的龍君罵了，兩個小家夥有些羞愧，丟下一句“對不起”就飛快地跑走了。
[這裡的一堆大妖怪都真沒用，比半雪師父還沒用，居然要我一個破殼才半年的龍來幫忙。]
跟在杜夜白身邊，它聽半雪真人念叨了不知道多少遍不用自己逞強，有什麼交給師父就好了，可是這些妖怪呢，老指望才破開一年不到的自己。
兩個明麵上的小妖怪是走了，不過暗地裡的視線卻始終在注視著他們，毫無疑問他們聽到了冰瀾這句話，方才還覺得這個人族少年在詭言狡辯的他們卻被冰瀾的話打動了，和兩個小崽子一樣升起了難得羞愧之心。
杜夜白可不管他們是作何想，他也沒打算一直留在這裡，準備看看這一方世界實際如何，便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開始了漫遊。
如果妖族在近萬年前就避世了的話，這裡應該會有許多青雲大陸尋不到的東西——這也是杜夜白想來此處的原因之一。
當然如果能和妖族達成友好共識更好，反正他不會退一步。
當杜夜白仔細看，才發現天上的太陽比之青雲大陸的，其實小了許多，雖然照亮了整個小世界給人的感覺更像是月亮，而且他發現這裡的靈氣似乎……比乾天閣的秘境小世界還稀薄些，隻能說比一般凡地要好卻絕比不上坐落在各大靈脈之上的宗門。
大概是此方小世界撐不了多久了，如果沒有發現冰瀾，他們估計也要慢慢回歸青雲大陸的。
[不過這裡的靈藥倒確實年歲悠久，左手邊，楓樹底下的那幾個半月白玉靈菇，是極好的化瘀靈藥之一，不過在青雲大陸已經滅跡五百年了。]
杜夜白過去，小心翼翼撿起幾朵隨意生長在路邊的菇朵，連帶菌絲一同收入倉庫，在枝頭蹦躂的四隻彩雀低頭看了他一眼，嘰嘰喳喳叫了幾句。
冰瀾轉告給他：[主人，她們說你很奇怪，這種怪味道的東西也撿，果然……果然是什麼都好奇的小崽子。]
杜夜白：……
行叭。
好奇的人類小崽子開始了掃地式撿東西，在藏在暗處的某些妖按捺不住出來前，在解青的頤指氣使下，收了十多種亂七八糟的植物進去，實在還捉了三隻……紫色的蜜蜂？看不出有什麼特彆的蛾子，長條形的不知名發光軟體蟲。
靈藥之類，解青那邊轉頭就在隨身洞府的靈田裡種下了，其他東西也一一安置下，“至於玄機那幾味靈藥……就算是傳承下來也是極為珍貴的，不可能在路邊，想個辦法，挖根兩根須過來也行。”
杜夜白：[……我覺得你自己過來比較快。]
解青想了想，[也不是不行，現在過來？]
[等等，這些妖好像商量好了，你可以先準備一下。]
因為看著少年忙前忙後撲蝶采花（？），就算整個過程杜夜白沒什麼表情，也固定了守著他的兩隻對杜夜白的印象：一隻十二歲，身體不好還喜歡活蹦亂跳的人類幼崽。（純粹是有點煩解青的杜夜白：？？？）
讓他孤身一人待在這種陌生的地方，小崽子情緒不好也正常，但這讓活了幾千年的妖都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有些欺負幼崽的慚愧，不過事關真龍，這個人類小崽子是殺是留還是得族中主事的那六位做決斷。
兩人在杜夜白麵前現身，語氣平靜：“跟我們來，長老們要見你。”
杜夜白抬首，此時日頭正漸漸潛入地平線，黯淡的天幕不見星月，隻有地麵一顆顆古樹下，高懸的熏黃調大燈籠，還有草木間的螢火蟲與不知名生物的光芒，將整個世界照亮，沉默黝黑的高大樹影與淺淡的燈火流螢交織縱錯，勾勒出一幅溫馨又詭異的畫卷，卻顯得夢幻而虛無。
跟著兩隻看不出原形的妖，杜夜白遠遠便看見了一棵樹：高聳入雲，枝葉稀疏，古老的枝椏倔強地扭曲著，像是費勁地撐起了這個世界。
[主人，我聽見了。]
杜夜白有些好奇地轉頭，看著勾在自己脖子上的小蛇，“什麼？”
樹底下是有幾個人影，在沒把神念探過去之前，杜夜白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在說什麼，難不成冰瀾已經有了“順風耳”？
[我聽見他在罵人，不是，是在罵妖。]
冰瀾黑色豆豆眼眨了眨，有些搞不懂的，但還是儘量解釋：
[他沒說話，但是我知道他很生氣。]
他？
古樹下，神念覆蓋到杜夜白身上的六妖沉默了一下。
“龍君也嫌棄我們太無用了嗎？”
“看來卻是不能這樣下去了……”
杜夜白過來時，隻看到了之前見過的玄龜和那個老者，玄龜依舊慢吞吞的。
“龍可以跟著你，契約也可以有……”
鷹眼老者冷聲：“但你們之間絕不可以是主仆契約！”
少年偷笑，“我可沒說我們之間是主仆契約。”
引著杜夜白過來的兩妖不信：“那為何少主喚你為主人？”
冰瀾理直氣壯：[我喜歡。]
在場的、不在場（偷聽）的妖都沉默了。
事實上，杜夜白與冰瀾的契約確實不是主仆契約，一開始他還不確定，在孔商找上門後，回到水月宗就轉去藏書閣找了一圈契約靈獸的方法，在與馴獸的師姐交流過後，確定自己與冰瀾契約既不是主仆也不是青雲大陸現有的任何一種靈獸契約。
據杜夜白觀察更像是互利互惠的平等契約，至少有了冰瀾後從他這破身體裡漏出去的靈力就沒再浪費了，而自己也被冰瀾反哺了不少靈力回來。
這種事情，妖族幾人要驗也不難，在確認杜夜白沒有說謊後，都有些尷尬。
玄龜瞟了少年一眼，不知道是對誰說道：“老朽早有言，樂和藥尊的弟子不會是如此貪婪之人，而且……在另一些層麵，我們這些老頭子還不如他。”
鷹眼老者終於放下了他的冷漠，看向少年，黑瞳黃底的眸中流露出一絲愧意與慈愛。
杜夜白眨眨眼，好像……這妖也認識自己？準確來說，是認識過去的自己？
果然，他輕哼一聲，眼神撇開到杜夜白身後的兩隻妖身上，“你們也彆被騙了，這小子如果是真的活到了現在比你們還大呢。”
鷹眼老者自然認得他，當年還是他帶著方才破殼沒多久的巢鳳，陪同龍君到的歸元穀，說起來也算是看著杜夜白長大的。
彼時神魔皆在，妖鬼共存，生靈塗炭，可住滿了病人的歸元穀卻是青雲大陸為數不多的樂園，因為有樂和尊者在，絕不會有打破結界來打攪這裡的安寧。
和如今一般大小的杜夜白背著他的本命劍，氣勢十足立於樂和藥尊身側，像一顆挺拔的青鬆，傲然獨立。
因為治療持續了幾年，他們也與樂和藥尊與杜夜白相處了許久，巢鳳同他成了打打鬨鬨的朋友，他們也樂得看這兩個孩子一起玩鬨。
可惜後來歸元穀因人禍滅，樂和藥尊與龍君相繼隕落，就連這孩子也折了劍骨，最終……
大抵那位藥尊不忍，所以讓這孩子留存下來了吧。
杜夜白看著他們越來越奇怪的眼神，輕咳一聲，“巢鳳應當同你們提起過，我不記得過往。”
“不記得過往……”
想起這孩子也是被人族宗門出賣才到這裡來的，老者眉宇間聚起幾分鬱色，“不記得比記得或許更好一些罷。”
“既然說通了，我看，可拿一尾何羅給孩子熬碗湯喝。”玄龜著實有些看不過他這破敗的身體。
何羅！
解青眼前一亮，恨不得直接過來抓上幾尾。
有典籍言何羅魚是能治百病靈丹妙藥，其實不然，它最主要的功效是能煥發人的生機以強壯體魄，對杜夜白而言，根源在於破碎重修的靈根，何羅效果或許不大，但至少能讓他的身體好上許多。
杜夜白：冷靜，你如今若是再過來，或許局麵就變了。
畢竟一個弱小又可憐的人類幼崽（bushi）和年輕氣盛的大乘修士，可不是一個級彆的威脅。…”
杜夜白過來時，隻看到了之前見過的玄龜和那個老者，玄龜依舊慢吞吞的。
“龍可以跟著你，契約也可以有……”
鷹眼老者冷聲：“但你們之間絕不可以是主仆契約！”
少年偷笑，“我可沒說我們之間是主仆契約。”
引著杜夜白過來的兩妖不信：“那為何少主喚你為主人？”
冰瀾理直氣壯：[我喜歡。]
在場的、不在場（偷聽）的妖都沉默了。
事實上，杜夜白與冰瀾的契約確實不是主仆契約，一開始他還不確定，在孔商找上門後，回到水月宗就轉去藏書閣找了一圈契約靈獸的方法，在與馴獸的師姐交流過後，確定自己與冰瀾契約既不是主仆也不是青雲大陸現有的任何一種靈獸契約。
據杜夜白觀察更像是互利互惠的平等契約，至少有了冰瀾後從他這破身體裡漏出去的靈力就沒再浪費了，而自己也被冰瀾反哺了不少靈力回來。
這種事情，妖族幾人要驗也不難，在確認杜夜白沒有說謊後，都有些尷尬。
玄龜瞟了少年一眼，不知道是對誰說道：“老朽早有言，樂和藥尊的弟子不會是如此貪婪之人，而且……在另一些層麵，我們這些老頭子還不如他。”
鷹眼老者終於放下了他的冷漠，看向少年，黑瞳黃底的眸中流露出一絲愧意與慈愛。
杜夜白眨眨眼，好像……這妖也認識自己？準確來說，是認識過去的自己？
果然，他輕哼一聲，眼神撇開到杜夜白身後的兩隻妖身上，“你們也彆被騙了，這小子如果是真的活到了現在比你們還大呢。”
鷹眼老者自然認得他，當年還是他帶著方才破殼沒多久的巢鳳，陪同龍君到的歸元穀，說起來也算是看著杜夜白長大的。
彼時神魔皆在，妖鬼共存，生靈塗炭，可住滿了病人的歸元穀卻是青雲大陸為數不多的樂園，因為有樂和尊者在，絕不會有打破結界來打攪這裡的安寧。
和如今一般大小的杜夜白背著他的本命劍，氣勢十足立於樂和藥尊身側，像一顆挺拔的青鬆，傲然獨立。
因為治療持續了幾年，他們也與樂和藥尊與杜夜白相處了許久，巢鳳同他成了打打鬨鬨的朋友，他們也樂得看這兩個孩子一起玩鬨。
可惜後來歸元穀因人禍滅，樂和藥尊與龍君相繼隕落，就連這孩子也折了劍骨，最終……
大抵那位藥尊不忍，所以讓這孩子留存下來了吧。
杜夜白看著他們越來越奇怪的眼神，輕咳一聲，“巢鳳應當同你們提起過，我不記得過往。”
“不記得過往……”
想起這孩子也是被人族宗門出賣才到這裡來的，老者眉宇間聚起幾分鬱色，“不記得比記得或許更好一些罷。”
“既然說通了，我看，可拿一尾何羅給孩子熬碗湯喝。”玄龜著實有些看不過他這破敗的身體。
何羅！
解青眼前一亮，恨不得直接過來抓上幾尾。
有典籍言何羅魚是能治百病靈丹妙藥，其實不然，它最主要的功效是能煥發人的生機以強壯體魄，對杜夜白而言，根源在於破碎重修的靈根，何羅效果或許不大，但至少能讓他的身體好上許多。
杜夜白：冷靜，你如今若是再過來，或許局麵就變了。
畢竟一個弱小又可憐的人類幼崽（bushi）和年輕氣盛的大乘修士，可不是一個級彆的威脅。…”
杜夜白過來時，隻看到了之前見過的玄龜和那個老者，玄龜依舊慢吞吞的。
“龍可以跟著你，契約也可以有……”
鷹眼老者冷聲：“但你們之間絕不可以是主仆契約！”
少年偷笑，“我可沒說我們之間是主仆契約。”
引著杜夜白過來的兩妖不信：“那為何少主喚你為主人？”
冰瀾理直氣壯：[我喜歡。]
在場的、不在場（偷聽）的妖都沉默了。
事實上，杜夜白與冰瀾的契約確實不是主仆契約，一開始他還不確定，在孔商找上門後，回到水月宗就轉去藏書閣找了一圈契約靈獸的方法，在與馴獸的師姐交流過後，確定自己與冰瀾契約既不是主仆也不是青雲大陸現有的任何一種靈獸契約。
據杜夜白觀察更像是互利互惠的平等契約，至少有了冰瀾後從他這破身體裡漏出去的靈力就沒再浪費了，而自己也被冰瀾反哺了不少靈力回來。
這種事情，妖族幾人要驗也不難，在確認杜夜白沒有說謊後，都有些尷尬。
玄龜瞟了少年一眼，不知道是對誰說道：“老朽早有言，樂和藥尊的弟子不會是如此貪婪之人，而且……在另一些層麵，我們這些老頭子還不如他。”
鷹眼老者終於放下了他的冷漠，看向少年，黑瞳黃底的眸中流露出一絲愧意與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