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1 / 2)

江芸芸是萬萬沒想到顧幺兒出門遛馬竟然還偷了一個小孩出來。

是的, 偷。

這事還要從顧幺兒每天都要遛馬這個事情說起。

明朝的京城內也是人滿為患,到處都是房子不說,各巷的街道尤為狹窄, 尤其是江芸芸他們現在住的那幾條小巷,十之八九都是寄居在北京的讀書人, 官吏等等,尋常若是有馬車都很容易堵車, 需要大家退一步。

幺兒的馬自然不能在這裡遛,所以他每天等黎循傳和江芸芸離開後, 就溜溜達達爬起來準備去城外遛馬,讓他的小馬茁壯成長。

是的, 才九歲的小孩要牽著他的小馬, 一個人去走一個時辰去城外遛馬。

一開始樂山、誠勇和終強都輪流帶他出門,隻是這幾日聽說有蝗蟲要來, 要知道秋日剛過沒多久, 入冬都還未成功, 天氣一直冷暖不定,蝗蟲卻氣勢洶洶從東南方向來, 導致城內人心惶惶的, 京城的物價飛漲, 樂山等人都忙著囤東西, 到處出門采買東西。

這樣顧幺兒就落單了,但他一點也不怵, 甚至興致勃勃打算一人出門遛馬。

樂山等人發現時, 人已經跑了,又想著來來回回走了這麼多遍了,應該不會出事。

但一般來說, 往往覺得不會出事,那一定是要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這件事說起來也很簡單,幺兒在遛馬的路上聽到有小孩哭,有個男人很凶地罵他,還打他,小孩被打得臉頰都腫了,嘴裡一直哭著要找娘。

顧幺兒經過簡單的思考,判斷這人是個拐子!

熱情正直,見義勇為的顧幺兒見不得小孩哭,所以悄悄跟在騾車後麵,乘人不備,一隻手拽著小孩就跑了,動作之快,讓駕車的人都沒發現,小孩因為呆怔,連哭都忘記了。

之後顧幺兒就緊緊拽著哭唧唧的小孩跑到國子監門口。

畢竟江芸芸一開始就對他耳提麵命:“要是碰到壞人就跑,不要貿貿然動手,要是跑不過了再打架,儘量不要出人命,先保命要緊,十萬火急就來找她。”

顧幺兒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眼睛睜得大大的,腦袋點得快快的。

現在看來是聽進去了,但也沒全聽。

沒聽是因為,他僅憑小孩的哭聲,就膽大包天地偷了一個小孩。

聽進去了是因為,他還知道找江芸芸收拾爛攤子。

江芸芸氣得手指在他腦袋上點了點:“你現在出息了是不是。”

顧幺兒眼睛一亮,聽不懂好壞:“我一直是有出息的人呢。”

樂山等人在外麵聽得直笑。

顧幺兒眨了眨眼,試探說道:“你罵我?”

他見江芸芸麵無表情的樣子,小臉鼓鼓的,手裡的糕點也不吃了,捏在手心,生氣質問道:“你乾嘛罵我。”

江芸芸頭疼,隻好扭頭去找那個怯生生躲在角落裡的小男孩。

“你叫什麼名字啊?”她和氣問道。

那小孩畏懼得不行,小心翼翼地捏著衣角,縮在角落裡不說話。

“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江芸芸聲音更加溫柔地問道。

小孩低著頭沒說話。

顧幺兒把最後一口糕餅塞進嘴裡,跳下椅子,把人強硬拽過來,小手揮舞著,大聲吹噓:“你彆怕,我跟你說我們芸哥兒可厲害了,你說你家在哪裡,我們把你送回去。”

那小孩唯唯諾諾說了一句,江芸芸沒聽清,顧幺兒腦袋已經湊過去了。

“他說他不想回家,哎,你乾嘛不想回家啊。”顧幺兒回過神來,好奇問道。

小孩捏著臟兮兮的小手,又是一聲不吭。

顧幺兒好奇地圍著他打轉:“乾嘛不回家,你是不是不認路啊。”

“還是家裡人對你不好啊。”

“你是不是害怕啊,有沒有肚子餓啊。”

顧幺兒圍著他打轉,好奇地問來問去,一邊說一邊還給他塞糕點,大眼睛眨巴著,熱情得不容拒絕。

江芸芸見小孩吃著糕點狼吞虎咽,對樂山說道:“飯好了嗎?楠枝現在還沒回來,肯定是又被事情拖住了,留點飯菜給他,不等他了。”

樂山笑說著:“這就開飯,顧公子帶小孩先去洗個手。”

顧幺兒哦了一聲,拉著小孩就去洗手。

小孩其實有點不情願,但奈何顧幺兒的力氣實在太大了,拉著一個瘦竹竿小孩跟放個風箏一樣。

樂山小心翼翼湊過來說:“要不要報官啊?”

江芸芸聽著外麵顧幺兒興奮的聲音,無奈說道:“明天早上去,現在也太晚了,晚上就讓他和幺兒一起睡吧,再去準備一床被褥來。”

樂山點頭,還是臉色猶豫:“就怕他們的父母先報官,到時候就說不清了。”

江芸芸頭疼地揉了揉腦袋,萬萬沒想到顧仕隆這小子,不惹事則已,一惹事驚人。

“先等等,先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她想了想,還是堅持說道,“幺兒也不至於這麼胡鬨,既然他說那個大人對小孩很奇怪,那一定是很奇怪的。”

樂山也不多勸,連連點頭:“外麵蚊蟲有點多,直接把飯桌擺到這裡吧。”

江芸芸點頭。

三人坐在一起吃飯,小孩餓狠了,吃得狼吞虎咽,直接先吃把一碗米飯吃完了,一口飯菜也不沒夾,連顧幺兒都驚呆了,呐呐說道:“慢點吃吧。”

江芸芸看著他,見他把一碗飯吃得一乾二淨,就對樂山說道:“把他的碗筷都拿了吧,再去煮碗山楂水來。”

小孩戀戀不舍,眼珠子都要跟著碗筷走了。

“你這是沒吃過飯。”顧幺兒咂舌。

出人意料的是,小孩搖了搖頭:“沒吃過,我吃的那個硬硬的,咽不下去,這個軟軟的。”

“沒煮熟嗎?”顧幺兒不解問道。

小孩也不懂,隻是嘟囔著:“黃黃的,咽不下去。”

江芸芸仔細打量著這個小孩。

小孩身形消瘦,露出的手腕隻有一層皮貼著的感覺,格外得瘦弱,讓他的眼睛顯得格外大。

黎循傳好歹也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公子,所以家中買的米一直是糯稻米和粳米,兩者相互一半一半地摻在一起,既有糯米的粘度,又保持米粒的清爽,隻要煮的好,光是白米飯就會格外清甜軟糯。

熱氣騰騰時,光是聞,就能讓人食指大動。

“黃的啊,是不是壞了啊。”顧幺兒還在傻乎乎說著。

小孩也是一臉迷茫,撿著剛才掉在椅子上的米粒,塞進嘴裡,小心翼翼嚼著,實在找不到了,就開始盯著顧幺兒碗裡還滿滿當當的飯。

江芸芸卻清楚,小孩吃的根本就不是米,而是麩糠,覺得難以入口是因為麩皮是小麥皮,糠皮則是穀類的皮,皮自然是難以下咽的。

顧幺兒被人盯著吃不下飯,可憐巴巴去看江芸芸。

“今日打你的那個人,你認識嗎?”江芸芸接過樂山煮的山楂水遞過去,笑問道。

小孩盯著那黑黑的水,猶豫了一會兒,抿了一口,突然眼睛一亮,仰頭就要喝完。

江芸芸眼疾手快攔下他的碗,順手拿過來放在自己的一側:“你剛吃完飯,喝了水容易漲開,小心把肚子撐破的。”

小孩畏懼地盯著她,他似乎很懼怕陌生人。

“但你要是說了,我就給你喝一口嘗嘗味道。”江芸芸話鋒一轉,繼續引誘著。

那碗山楂是黎家的獨門手藝,聞著味道就是酸酸甜甜的,非常吸引小孩,也是專門給貪吃的小孩,特指年幼的黎楠枝準備的。

小孩盯著那碗山楂水咽了咽口水。

江芸芸繼續說道:“這個東西很好喝的,他喝過的。”

她踢了踢顧幺兒的小腿。

顧幺兒大口大口扒拉著飯,抽空大聲說道:“好喝的,酸酸甜甜的,我能一口氣喝三碗。”

小孩更饞了。

“是我爹。”他想了想,小聲說道。

江芸芸聽得眼前一黑。

顧幺兒哎了一聲,吃驚:“那你哭這麼大聲做什麼。”

小孩小聲說道:“我爹打算把我送到宮裡做太監,我娘說做太監會有很多錢,還可以給哥哥姐姐做打算。”

江芸芸聽得眉心微動。

顧幺兒驚呆了,猶豫說道:“他們是你親爹媽嗎?”

小孩點頭。

顧幺兒啊了一聲,沒想明白這事,隻好扭頭去看江芸芸,虛心問道:“我聽不懂了。”

江芸芸頓了頓,繼續說道:“你的意思是你親娘和親爹打算讓你去做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