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閣占地麵積極大, 聽說閣中第二層放的是曆代皇帝禦賜的《十三經注疏》、《二十一史》、《古文淵鑒》、《朱子全書》等書,和國子監一樣也是不能隨意進入翻看的。
第一層則是麵向全部學生的,一入內, 隻見一排排高大的木架子整整齊齊排列著,每架都有六層高度, 邊上依靠著人字型的扶梯,若有需要可以攀梯拿書, 書架上則放置著被精心照顧的乾淨書籍。
光是一個書架裡麵就有上百本書,更彆說第一層就有近百的書架。
江芸芸站在門口, 高大巍峨的穹頂刷著深色的桐油,粗壯的橫梁上雕花精細, 顏色豔麗, 鮮紅的柱子頂天立地,禦書閣內的學子三三兩兩站在書架前, 捧著書, 輕聲說著話, 不遠處甚至還有十來張桌子,也都坐滿了人。
江芸芸恍惚間隻覺得是迎麵而來的熟悉。
人群湧動偏又格外安靜。
也有學院的學子站在走廊上, 好奇地打量著麵前格格不入的江芸芸, 窸窸窣窣聲絡繹不絕。
“這是誰啊?”
“沒有穿院服, 是新來的嗎?”
“來這裡做什麼?”
“瞧著年紀還挺小。”
江芸芸目不斜視站在門口, 隻是安靜地打量著整個藏書閣。
她沒有急吼吼去找書。
她知道這句話出自朱子,是朱熹最為重要的理論之一——讀書窮理。
理論她都知道, 但她現在麵臨一個實際上的難題, 她不知道記載這幾句的幾本書能放在那裡。
半個時辰把這座浩瀚如海的藏書閣翻一遍並不現實。
現在的圖書管理並沒有按照她熟悉的按照字母來排列,而是按照四分法排列的,也就是經史子集, 然後是另論的道經、佛經、雜論、記。
其中經部為:易、書、詩、禮、樂、春秋、孝經、論語、緯書、小學。
史則是正史、古史、雜史、霸史、起居注、舊事、職官、儀注、刑法、雜傳、地理、譜係、簿錄。
子中包含儒、道、法、名、墨、縱橫、雜、農、、兵、天文、曆數、五行、醫方。
集則是楚辭、彆集、總集。
這就是現在圖書管理的四部四十類,其實非常詳細,彆類也非常細化,隻要你知道你要找的書是哪一類的書,花點時間都能找到。
江芸芸要找的這句話,她也清晰知道在那一類彆裡,但朱熹又有點不一樣,他作為理學大家,開山鼻祖,一生有很多著述,而他的追隨者也追隨他的理論著書豐厚,所以這句話可以從經中找,也可以從子中找,甚至可以從集中找,便是另論的記中也是可以試一下的,可目之所及,不論標著那個字的木架都是一眼看不到頭的。
“一刻鐘馬上就要到了。”門童見她一直站在門口張望,卻遲遲沒有下場找書,好心提醒道。
“你是需要什麼幫忙嗎?”有人熱情問道。
“是要找書嗎?”也有人好奇打聽著。
江芸芸對著門童笑著點頭道謝,又對著圍上來的人和氣說道:“謝謝你們的好意。”
她終於動了,朝著角落中管理藏書閣的掌書走去。
掌書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衣服,稀疏的頭發用木簪簡單挽起,正在奮筆疾書,瞧著像是在整理目錄。
“請問《朱文公文集》有嗎?”江芸芸直接問道。
掌書頭也不抬說道:“一共五本,都在子部中,但都被借走了,最近的一本是昨日被借走的。”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出師不利,怪倒黴的。
“那朱子的《情理精義》,還有嗎?”
“一共三本,最後一本剛被借走。”掌書抬頭,看也不看江芸芸,目光在早早被吸引過來的同學身上掃視著,最後落在其中一人身上,“在那位董天錫同窗身上。”
江芸芸的目光也順勢看了過去。
那個名叫董天錫的人被這麼多看著,下意識躲在人群中。
“朱子曾經寫過一篇,行宮便殿奏劄,不知一層可有?”江芸芸收回視線,又問道。
掌書終於看向她。
他雖年邁,眼睛卻還是精亮。
“這個在二層。”他冷淡說道,“你是新來的?”
江芸芸不好意思說道:“我還沒入學。”
掌書的目光看向門口的門童,門童頷首說道:“山長的意思。”
“那《朱子語類》有嗎?”江芸芸想了想,又問道。
掌書終於頷首:“有,在經部的第六個書架第三行的位置,若是沒有弄亂,自左到右,第二十六本。”
江芸芸眼睛一亮,伸手作揖感謝。
門口的書童看了眼外麵巨大的日晷,兩刻鐘還沒到的時間。
不少人也好奇地悄摸摸跟過去,探頭探腦袋看著。
江芸芸果不其然在掌書的指引下找到那本封麵有些破舊,但內裡還保存極好的書。
她不僅找到那本書,甚至很快就翻到那句話的出處。
“好快啊。”有人驚訝說道。
這句話雖然非常有名,但在這本書的位置上卻不在前麵,而是朱子在某一章的勸學中和弟子說的話。
《朱子語類》是朱熹與其弟子問答的語錄彙編,和《論語》頗為相似,並沒有特定的敘述,所以想要找到一句話在哪一張,隻能是熟背於心。
“好厲害。”有人看向江芸芸的目光頓時敬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