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2 / 2)

顧幺兒在黑暗中掏了掏,掏出香噴噴的燒雞,又是一小包銀子,最後才掏出三個硬邦邦的,冰涼涼的東西,摸索著塞到江芸芸的手心中。

“這是什麼?”江芸芸眯眼,借著微弱的光,仔細看了看,“印章?字不太好看,誰的啊?”

“不知道啊。”顧幺兒捧起燒雞就開始狼吞虎咽。

“你去打劫了!?”江芸芸大驚失色。

顧幺兒歪了歪頭,強調著:“是裝神弄鬼去了。”

江芸芸麵無表情說道:“仔細說說。”

顧幺兒就三下五除二就把後麵的事情簡單說了說。

原來他見那三個人嘴裡罵罵咧咧還說要去告狀,覺得這幾人要壞事,所以就跟上去,打算讓他們回心轉意。

如何回心轉意。

很簡單,裝神弄鬼。

如何裝神弄鬼。

也很簡單,給自己抹一臉血。

“我是這片的土地公,我覺得剛才那些學生討論得非常好,聽得我身心舒暢。”

“你們去告狀不行,我不高興了,那個血就是我給你們一個教訓看看的。”

“女子讀書就是好事啊,你們凡人就是屁話多,讀個書還嘰嘰歪歪,我們廟裡有女神仙你們怎麼不說了。”

“彆給我逼逼賴賴,小心我扇你哦。”

顧幺兒還裝模作樣地借著樹枝的彈性假裝自己飛走了,臨走前還撒了他們一臉血,結果低估了自己的體重差點翻車,幸好被躲在樹上看熱鬨的王陽明拉了一把。

“給他們嚇壞了。”顧幺兒得意說道,“我走之前他們還在磕頭呢,說保證再也不說這事了。”

江芸芸驚呆在原處,嘴角微動,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這些讀書人最討厭了,看到一分,能寫成八分,再加兩份惡意揣測。”顧幺兒不高興說道,“所以我要把他們扼殺在源頭。”

他說了半天也沒見江芸芸說話,悄悄湊過來,小心翼翼問道:“你在生氣嗎?”

江芸芸看著小孩又黑又圓的大眼珠子,有點無辜,還有點緊張。

顧幺兒這人看似粗魯,其實性子還是能沉得住氣的。

這兩月他一直不動聲色地看著兩邊的情況,因為年紀小,女子課堂走走,男子課堂逛逛,時不時趴在他們邊上聽他們對於這件事的討論,甚至還會溜溜達達跑山下去看看。

他很少對這些事情做出評論,甚至會覺得討論這個事情太無聊了,隻是要是有人出言不遜,他還會悄悄舉起拳頭給他好看。

但他其實也敏銳察覺出山長等人的壓力,甚至是江芸芸時不時的沉默,他一如既往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溜溜達達跟在江芸芸身後,但心裡想來也是琢磨過此事的。

所以今日他看到那三個人自然而然做出了自己覺得正確的辦法。

隻是他的小腦袋瓜裡,總是能相處出其不意的辦法。

大有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想法。

江芸芸想了想,無奈地摸了摸小孩的腦袋。

“有沒有哪裡摔倒了。”

顧幺兒吊在樹上,可不是要磕磕碰碰。

“沒有。”顧幺兒見她沒生氣,這才重新坐回去繼續啃烤雞,“我本來給你打了一個野雞的,聽說山裡跑的雞吃起來最補了,但是為了嚇唬他們,不能吃了,等我明天有空再去給你打一隻。”

“山裡野獸多,你不要莽撞地往裡麵走,很危險的。”江芸芸低著頭,摸著手裡的三個印章。

“知道了。”顧幺兒含含糊糊說道,“沒有馬車,走回來太久了,這個烤雞有點冷了。”

江芸芸沒說話,坐在黑暗中沉默。

顧幺兒吃好烤雞,自己掏出帕子仔仔細細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然後也跟著安安靜靜貼著江芸芸身邊坐下。

薄薄春雲籠皓月,樹蔭滿地不得眠。

兩人從揚州到江西,在黑夜的遊船上,在無眠的晚上,在之前要辯論的前一夜,再許多不可計算的時候,她們都是這樣比肩坐著。

原本矮她一個肩膀的小孩如今也和她一樣高了,隻是麵容依舊稚嫩,還是喜歡用圓溜溜的大眼睛無聲地注視著一切,然後腦海裡是奇奇怪怪的想法。

“這事了了,我們就離開吧。”許久之後,江芸芸低聲說道,“我要去考試了。”

吃飽的顧幺兒有些困了,不知何時已經靠在江芸芸的肩上上,小手抓著江芸芸的衣袖,模模糊糊地應下。

——江芸去哪,他也是要去哪裡的。

——要一直在一起的。

睡夢中,他大聲回答的,隻是現實中,他困得隻能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江芸芸幫著小孩躺好,然後給他仔仔細細蓋好被子,卻也沒有離開,隻是坐在床邊安靜地注視著熟睡的顧仕隆。

“謝謝你。”黑夜中,晚風吹過,疏影曳嗚,江芸芸的聲音也輕飄得幾乎聽不見。

—— ——

托顧幺兒的福,這件事情的發展到最後開始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九江開始流傳著讓女子讀書時廬山山神的說法!

一開始大部分都是嗤之以鼻,但隨著故事有聲有色的推進,開始有人將信將疑。

“我們三個人的印章都是瞬間沒有的,肯定不是丟的啊,那是土地公不高興了,把我們收走了,說不定要記住我們的名字呢,真是後怕,還好我一直覺得女子讀書也是無所謂的,都有女神仙了,現在有女學生也太正常了。”

“那隻雞一點血也沒有!都沒血了,但羽毛鮮豔地跟活的一樣,肯定是土地公的仙法啊。”

“可不是,我們白鹿洞書院的山長也是人瑞啊,九十五歲!那可是九十五歲啊!響當當的長壽啊,我聽說他每年都給廬山各峰祭拜的,三月三踏青你知道吧,學院裡都是選年輕人,肯定是送年輕的讀書人給土地公看看的,說不定收女學生就是土地公托夢呢。”

“彆不信啊,山長肯定不會說啊,說出去那不是玷汙神仙了嗎,但他沒反駁啊!沒說話就是承認了啊。”

與此同時,大明最年輕的小解元一篇《讀書賦》橫空出世,瞬間傳遍大江南北。

——上古結繩,伏羲八卦,人文乃興,皇帝垂衣,倉頡造字,以定文章……讀書之旨,始於求知,終於求道,是以授業不分男女,修身之分對錯……今觀天地山河,雲煙收藏,古之學者三人聞道,隻求吾師,今之學者為人,豈能失之聖人之風……讚曰:讀書不作儒生酸,休言女子非英物,以文載道曉明心,九天知曉已大同。

自此流言蜚語議論不斷,長達三個月的指責在此刻終於達到喧囂口,輿論也不再是一邊倒。

與此同時,廣信府東同書店的老板和南康府巧製坊開始大量宣傳廬山土地公的事情,中間夾帶著那篇驚世駭俗的《讀書賦》。

也不知是不是湊巧,不少商戶都開始打出家中有會讀書的女孩家,在店內買東西可以減價,江西各府這樣的買賣風向此起彼伏。

書院內,袁端依舊一臉高深地作壁上觀。

聞實道開始一臉敬畏地看向自家山長。

“馬上就要入夏了,你去看看冰都有了沒。”袁端淡淡說道。

聞實道隻好一頭霧水地離開了。

人一走,袁端這才鬆了一口氣,端起茶來抿了一口。

“看來真是天命啊。”他歎氣說道,隨後又笑了起來,得意地搖頭晃腦,“瞧著這青史也有我袁某人的名字了,可不是天意!”

他喝完一盞茶,關上門,抽出一疊紙開始塗塗寫寫。

揚州城內,五典書院一番之前的沉默,開始大肆支持此事,甚至還翻出許多古代女子的英雄事跡印刷成冊,直言巾幗不讓須眉。

一直閉門在家讀書的張靈和在家守孝的唐伯虎也跟著幫忙宣傳,唐伯虎甚至還寫詩附和,其餘好友雖不直說讚同女子讀書,但對江芸的這篇文章報以極大的讚賞。

黎家,黎淳看著自己的小徒弟在江西的風雲事跡,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就說叫伯安去一點肯定沒用,他瞧著也很愛玩。”他如是抱怨著,但還是把那篇賦拿起來,再仔細讀了讀。

這篇文章精彩之處,器識之閎偉,議論之卓犖,文章之雄雋,政事之精明,如挾海上風濤之氣,凜冽之風以貫日月,依舊是他以其無意不可入,無事不可言也的風格。

“真是長大了。”黎淳隻是看著那篇文章,似乎就能想起這個小潑猴揮著小手指點江山的驕傲模樣,“一個不錯眼就鬨出這麼大的事情。”

“外麵吵的厲害呢。”黎風抱怨說道,“還有人說我們芸哥兒好好的解元整天想著女人的事情。”

“要女子讀書可是山神發話的事情,要我說芸哥兒肯定就是老天庇護的小人,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厲害。”

“女子讀書絕不是和男子讀書這麼簡單的事情。”黎淳把賦放下去,淡淡說道,“男子可以科舉,那女子呢,以前都是女子供著男子讀書,那以後呢,女子要是都讀了書,時不時世道也會變化……”

黎淳閉上眼,慢條斯理說著:“太多問題了,自古以來的問題若是一直沒有改變,也是有道理的,畢竟牽一發而動全身,絕非小小的一個變化。”

黎風沒說話了,悄悄去看老爺。

黎淳也沒有說話,可隨後又忍不住睜開眼歎氣:“世人都說他不好,可我是他的老師,我怎麼能說他不好呢,他是沒有壞心眼的,總是想著天下大同的事情,我年紀大了,已經不能去幫他實現這個理想了,但也不能拖他後腿。”

黎風也跟著歎氣:“芸哥兒當真是很好的小孩了。”

“有沒有附和他的賦?”黎淳抬手開始研墨。

“隻聽說有一個叫星子先生的人附和了,不過被罵的更慘了。”黎風說,“老爺可要看看。”

“星子先生?”黎淳抬頭想了想,隨後輕笑一聲,“不用,那老頭寫的東西我可不看,寫的這麼差,被罵也是應該的。”

他沉吟片刻,隨後抬筆親自為自己的小徒弟助陣。

他親手教出來的徒弟,一筆一劃帶這他走上這條路,那現在也該讓他這個老師再推他一把了。

——讓他先感受一下大明的風雨吧。

內院,金旻看著那份讀書賦,她已經很瘦了,臉色毫無血色,可還是強忍著精神自己拿過文章仔細看著。

“芸哥兒能如此為女子說話當真是不易啊。”伊文低聲說道,“若是當年姑娘也能去讀書就好了。”

金旻沉默著,盯著那幾筆女字,手指微微顫動。

“姑娘可是累了,快躺下休息。”伊文連忙上前說道。

金旻失神般看著伊文,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去南京一趟,若是回春有空,就請她來,說我有話要和她說。”

—— ——

這些內容傳到京城自然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黎循傳第一個寫賦應和,徐經思索幾日後也讓家中的店鋪開了家中女子識字就可以減價的活動,而且力度頗大,祝枝山想了想也跟著寫信給各大好友,自己也開始寫詩相應。

顧清雖不曾直接寫文,但麵對此事還是抱有寬容的意見。

“讀書明理,若是天下都明理才是德政啊。”

毛澄倒是不讚同此事,覺得此事有違禮教,甚至直接出言反駁此事。

王獻臣和沈燾保持沉默,並不發表意見。

南北兩方的文人在一時間齊齊發力,把這件事情推向了高.潮,本就熱鬨許久的內閣一夜之間被大江南北的折子給淹沒了。

位卑言高的禦史們衝在最前麵,最高紀錄是有一個人一天寫了八本彈劾的折子。

不讚同此事的把江西上上下下的官員的都彈劾了一遍,甚至還有人要求剝奪江芸這等妖言惑眾的解元名頭。

讚同此事的,大都是認為讀書明理,女子有孕育後代的職責,讀書可以更好養育下一代,也有人非常讚同江芸的觀點,直言既然聖人沒有規定男女讀書,那按道理就是誰都可以讀書的。

一時間罵戰紛紛,甚至聽說還有政見不同的禦史們當街互毆的。

李東陽聽到動靜,一聲不吭,也不管他的大兒子上躥下跳,一會兒覺得女子讀書確實奇怪,一會兒又覺得江其歸說的其實很有道理,整天往外麵跑。

隻是他在讀到老師的《和讀書賦》後,隻是悄悄寫了一份信,連夜送到內廷。

皇宮內,朱祐樘揉了揉額頭。

“女子讀書聞所未聞,江西各級官員在做什麼。”他不悅說道。

李廣一聽,立馬說道:“可不是,江西上上下下跟著一個小童胡鬨,真是沒了體統。”

“讓他們停了此事,鬨得民間亂哄哄的。”朱祐樘一本正經說道,“自來如此就該遵守,如何能莫名修改呢。”

“正是如此,就跟煉丹一樣,講究的就是陰陽調和,現在女子讀了書,可不是陰陽失和,要我說,那個江芸簡直是其心可居,這個解元的名頭給他帶著真是南直隸的恥辱。”李廣義正言辭說道。

蕭敬眉心微動,突然對著一側的小太監打了個眼色。

小太監悄悄退了出去。

“想來是年紀小被人蠱惑了。”朱祐樘到底惜才,“到底是神童,要多給些機會的。”

沒多久,外麵突然傳來小太監和太子的聲音。

“江芸!江芸!”朱厚照邁著小短腿哼次哼次跑過來了,一把巴在父皇腿邊,軟綿綿說道,“他的文章呢。”

朱佑樘一臉笑意:“怎麼不去看你妹妹啊。”

朱厚照堅持說道:“聽說他做了文章,想看,妹妹先不看。”

“都是不乾淨的東西,殿下可看不得。”李廣笑得見眉不見眼。

朱厚照打量著他,然後扭頭不理他,眼珠子激靈地在桌子上掃視著,然後盯著其中一本折子,眼巴巴說道:“給我看看嘛。”

“你還未讀書呢,還認識字不成。”朱祐樘嘲笑著。

朱厚照堅持不懈說道:“看看嘛,蕭敬你給我讀讀。”

小太子已經好久好久沒聽到江芸的動靜了,尋常人都以為小孩子年紀小,很快就會忘記這個小解元,但誰也沒想到小太子對江芸的事情還是格外關注,隻要聽說他的事情,千裡迢迢都要趕過來聽一耳朵的。

蕭敬看了眼陛下。

朱祐樘無奈:“讀吧讀吧,真是不消停的小孩。”

朱厚照滿意點頭:“來,讀給我聽聽。”

蕭敬捧起那本折子,恭恭敬敬讀起來,小太子還裝模作樣地摸著小下巴。

“如何啊?太子殿下。”朱祐樘調笑著。

“寫得好。”朱厚照一本正經說道,“讀起來朗朗上口的,而且說得很有道理呢。”

“什麼道理?”朱祐樘眉心一動,不解問道。

朱厚照自然是說不出來的,但又不能丟分,隻能掐著手指哼哼唧唧說道:“就是很有道理的,爹你仔細讀讀。”

他把文章遞到他爹眼皮子底下,熱情邀請著。

朱祐樘無奈搖頭,對著一側的穀大用和張永說道:“把人帶下去。”

朱厚照抱著他爹的大腿不走了,一臉沉重說道:“江芸什麼時候回來啊,我想找他玩。”

“宮內宮外這麼多人,你一個也看不上?”朱祐樘歎氣,“怎麼還惦記著江芸啊。”

朱厚照一腦袋埋到他爹的腰上,小臉哭唧唧的。

“行了行了,明年就會試了,我瞧著是要回來的,要是不回來,爹下旨要他回來。”朱祐樘一臉憐愛地摸了摸小孩軟乎乎的小臉。

朱厚照這才露出下來,蹦蹦跳跳跑了。

“這孩子……”朱祐樘又是高興又是歎氣,“太定不住性子了,今後如何做事。”

李廣奉承說道:“殿下可有高皇帝庇護,現在年紀小,愛玩也是正常的。”

“可不是。”蕭敬也笑說著,“一眼就能看中小神童,一看就是有祖宗照顧呢,以後這慧眼識英雄的勁可厲害了。”

朱祐樘笑著點了點頭,突然看到江芸芸的那份賦,想了想:“這內容哪裡好,瞧著都是驚世駭俗之語。”

“小太子年幼還未讀書,說不定隻是覺得朗朗上口呢。”李廣繼續給人穿小鞋,“陛下不必當真。”

蕭敬卻是一臉嚴肅地不讚同:“殿下有高皇帝命格庇護,怎可當做一般孩童對待。”

朱祐樘跟著滿意點頭:“我兒的命格確實和高皇帝一模一樣,可見是天命。”

李廣心中不悅,但還是連忙低頭認錯。

蕭敬見狀,一臉懷念說道:“奴婢當年在學堂讀書時,早就聽聞高皇帝當年是如何一眼找到良相的故事,心中一直遺憾無緣得見,若是今後能在太子殿下身上見到,當真是死而無憾了。”

“是啊,高皇帝的識人目光……。朱祐樘看向手中的折子,話鋒一轉,“高皇帝說好啊。”

是啊,朱厚照字也不認識,他懂什麼。

可他現在信誓旦旦說好呢。

所以,高皇帝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聽說江西的廬山出了一個山神,不少人親眼所見。

“請徐首輔來一趟。”他合上折子,突然說道。

—— ——

剛入七月的時候,陛下突然要求江西布政使統計江西省這些年的學院科舉名單。

袁端聽到消息當場笑了起來,九十五歲的老人太激動差點沒暈過去。

民間原本沸反盈天的譴責輿論瞬間消失,反而開始有人大肆讚揚女子讀書是神兆,神明庇護大明。

巧的是,去年剛治好的張秋,如今改名叫安平鎮,今年明明下了大雨,但開封境內的洪峰是有驚無險度過了。

據說當日洪峰之大,所有人都心驚膽戰,就連劉大夏也千裡迢迢趕回來,唯恐新修的堤壩失守,隻見洪峰過境時能聽到轟轟雷鳴之聲,卻不曾想,洪峰走了那一瞬間,水中竟然傳來龍鳴,洪水猛地朝著下遊河道湧去,整個黃河區域竟無一處受災。

陛下龍顏大悅,厚封劉大夏,隨後八月時下旨要求江西布政使重祭廬山山神。

據說山神愛吃山雞,特意擺了九十九隻山雞。

顧幺兒遠遠看到,饞得直流口水。

江芸芸不錯眼盯著人,在他腦袋都要伸過去時,眼疾手快把人扒拉下來,一本正經說道:“彆看了,那是給山神的。”

顧幺兒擦了擦嘴角:“好香啊,是烤雞。”

江芸芸把人拉走:“彆想著偷吃,不然我真揍你哦。”

顧幺兒摸著肚子直歎氣。

“等入了秋我就打算離開了,直接去往京城。”回到書院,江芸芸漫不經心地說道。

顧幺兒驚訝:“這麼早嗎?我還以為你打算過完年再走呢。”

“不了。”江芸芸背著手,一臉深沉,“老是考第一,給他們留一條活路。”

顧幺兒大笑著:“可你是要考狀元的啊,他們可沒有活路。”

“哎哎,又開始了嗎。”婁素抱著女院的試卷經過,皺著臉,“顧幺兒,在你眼裡江其歸不會是天下第一吧。”

顧幺兒振聲:“當然!”

“不和你這個馬屁精說話了。”婁素搖了搖腦袋,“上個月的兩榜單,我們進了十個人,我要去問山長討點獎勵來。”

江芸芸笑眯眯說道:“要的呢。”

顧幺兒背著小手,溜溜達達去食堂找吃的去了。

江芸芸獨自一人站在白鹿洞書院的台階上,看著學院裡熱鬨繁榮的景象,突然彎了彎眼睛。

——真是快樂的學院時光啊。

——讀書不覺已春深,階前梧葉已秋聲。

她,江芸芸,四年讀書時光啊,長風破浪,滄海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