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扶風山番外(2 / 2)

他懶得管教沈洱,讓沈洱自由生長。

沈洱沒有約束,便愈來愈嬌縱至極,膽大包天,他瞞著左右護法,偷偷跑去了山下的村子。

那日,左右護法翻遍了整座山頭,就連守門的魔犬的狗窩都找過了,哪裡

都不見沈洱,倆人急得團團轉。

謝珣卻仍在大殿裡看書,聽到他們稟報,也不過淡淡道:“不必管他。()”

沈洱此時已經繼承了他全部邪力,就算放出去也不會有人能傷得了他。

入夜,風雨交加。

沈洱從山下回來了,整個人像是從泥巴裡剛撈出來似的,濕淋淋、臟兮兮,臉上似乎還有一些石頭的劃痕,像是被人打過。

小崽一進大殿,左右護法便急急忙忙地衝上去,一個給他擦臉,一個給他擰衣服,活像兩個老媽子似的,心疼得要命。

唯獨謝珣端坐在大殿上,連個眼神也未曾分給沈洱。

他已經習慣了左右護法這副德行,總歸需要演戲,便由著他們去了。

尊上,你這是怎麼了??[(()”左護法唐小書老淚縱橫地給他擰乾頭發上的雨水,“小的不是說了彆下山去麼?”

沈洱沒說話,他悶悶地,抬起頭,看向遠處大殿上高坐的謝珣。

軍師一言不發,好像他是一陣風,一滴雨,一個隨便的桌椅板凳似的,軍師居然連看他都不看。

沈洱莫名委屈,他擦了擦眼睛,告訴唐小書:“山下的小孩說本座是怪物。”

他本來興高采烈偷偷跑到山下去,想跟那些小孩交朋友,可他剛朝他們走過去,那群小孩便作鳥獸四散。

“你是誰?”

“本座是山上的大邪!”小沈洱驕傲地挺起胸脯說。

小孩們卻大呼小叫起來,還從地上撿起石子丟他,“我奶奶說大邪是怪物,你也是怪物!”

小沈洱吃驚害怕地四處躲藏,卻被孩子們一路追著打。

“大邪來村子裡啦,大邪來村子裡啦!”

“你們追他,我回去叫我哥哥拿棍子來!”

不一會兒,他們便把小崽團團圍住,沈洱雖然有無窮的邪力,可他什麼也不會,甚至不知道要怎麼施法術。

那小孩的哥哥來了,提著一拳粗的棍棒,上下打量著瑟瑟發抖的沈洱,半晌,低笑了聲,“他不是大邪,就是個普通孩子而已,你們打人家做什麼?”

“可是哥哥,他自己說的!”

“我看你是皮癢了,還在這胡說。”

那小孩的哥哥把他們都趕走了,然後他留下來,蹲在地上,給小沈洱道歉:“不好意思,他們不懂事,你爹爹娘親呢?”

小沈洱其實沒感覺那些小孩打得多疼,他隻是有些生氣。

聽到對方的話,沈洱茫然地搖了搖頭,困惑不解。

他不知道什麼是爹爹,什麼是娘親。

“那你彆的親人呢,就像哥哥姐姐什麼的。”

小沈洱又搖了搖頭,他更沒有哥哥姐姐。

半晌,像是不服輸似的,小沈洱攥起小拳頭,認認真真說道:“但是本座有軍師,本座還有左右護法,還有……”

他沒說完,哥哥便噗嗤一聲笑了,顯然沒把他的話當真,“好好好,有個照顧你的人就好,快回

() 家去吧,你家裡人肯定著急了。()”

說罷,哥哥起身,扯起旁邊那小孩的領子,說道:娘早喊了吃飯,你還在外麵玩,玩就罷了,還欺負彆人家孩子,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他把那小孩抱起來,又回頭望向沈洱:“對了,替我跟你家人說,明日我帶這小子還來這裡,給你們一家賠禮道歉。”

頓了頓,他擔心沈洱會忘記,又補一句,“一定來啊。”

小沈洱就這麼望著他抱著弟弟,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黃昏下,他們的背影拖了好長好長,那是沈洱一輩子忘不掉的畫麵。

家人,他從來沒有家人。

軍師和左右護法,是他的家人嗎?

他就這麼一路迷茫地走回山上,半道下了好大的雨,把他的心也淋得濕濕的。

聽說沈洱被人欺負,左右護法甚至暴怒到想屠村,沈洱卻攔住他們,問出了一個問題:“左護法,我們是家人嗎,本座是不是你和右護法生出來的?”

唐小書的表情一瞬呆滯,他沒想到沈洱會問這種問題,說出這種話。

更重要的是,他跟蕭青有個屁關係??

此話一出,不止是唐小書愣住,大殿裡其他人也都同時朝沈洱看了過來,除了還在“認真”看書的謝珣。

“尊上怎麼可能是小的的家人呢,小的哪有那個福氣!”唐小書用力搖了搖頭,生怕沈洱會誤會自己。

可沈洱聽到這個答案卻並沒高興起來。

他眼神充滿期待地看向身旁的右護法蕭青,“那右護法,我們是家人嗎,本座是你生的?”

蕭青嘴角微抽,乾咳了聲,說道:“不是不是,小的是男身,哪生得了孩子。”

聞言,沈洱抿了抿唇,小臉上一副希望破滅的樣子,眼底紅透,委屈得能掐出水來。

半晌,不知想到什麼,他又抬頭看向了坐在高處兩耳不聞天下事的青年。

他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猶豫一陣又輕輕閉上,過了會,小崽還是忍不住開口,脆生生的道:“軍師,你是本座的哥哥麼?”

話音落下,整個大殿頓時靜得落針可聞,陷入了詭異而可怕的死寂當中,沒有人敢開口說話。

左右護法把頭紮得極低,身子卻仍然是站在沈洱前麵,像是生怕謝珣下一秒會甩過來一把刀把沈洱劈成兩半。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謝珣沒有,他靜靜放下書,漠然而平靜地開口:“屬下跟尊上除了你尊我卑外,沒有任何關係。”

他的態度比任何人都要明確,也比任何人要冷血。

沈洱徹底失落下來,頭頂的雨水滴滴答答地沿著淩亂發絲淌落,許久,他抹了把臉,把雨水和其他什麼溫熱的東西一同抹去。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很失望,很難過,可有謝珣在這,沒有人敢當著謝珣的麵出言安慰。

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沈洱抹眼淚,晶瑩的淚珠一串串淌下來,越掉越多,怎麼擦也擦不乾淨。

() 他的情緒也越來越難以抑製,忍了好久,沈洱還是沒忍住放聲大哭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委屈,不知道為什麼難受。

看到彆人有哥哥撐腰的時候,心裡好難受,聽到他們說明日帶家人過去賠禮道歉的時候,心裡也好難受。

他沒有家人。

原來隻有他沒有家人。

沈洱越哭越厲害,抽噎到幾乎呼吸急促,眼淚不要命得流。

再這麼哭下去哪行,這不得把嗓子哭壞了?

唐小書最先看不下去,忍不住壯著膽子喚了謝珣:“軍師……”

謝珣終於大發慈悲地瞥過來一眼,唇角似是逸出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嘖,隨後語氣誘哄似的,

他開了尊口,

“尊上,來。”

沈洱一下子就止住了眼淚,就像小時候,謝珣一要抱他,他就不哭了。

“你說你是本座的哥哥,本座就過去。”小崽頗為硬氣地說。

全場又寂靜了,似乎還夾雜著誰在默哀的輕輕抽氣聲。

謝珣沉默片刻,露出沒什麼感情的溫柔微笑,低聲說:“隻要尊上想,屬下就是你的哥哥。”

他承認了!

沈洱眨了眨眼,淚珠還掛在濃密睫毛上,“你說真的?”

謝珣眯了眯眼,笑著道,“真的。”

他要培養沈洱一切負麵的性格,嬌縱也是辦法之一,“尊上想做任何事都可以,這天下一切都是尊上的,我自然也是。”

話音剛落,一個奶團子毫不猶豫、迫不及待地飛奔向了他,一瞬間便撲進了謝珣懷裡。

在謝珣沒反應過來時,小手已經環住了他的脖頸,濕熱溫潤的呼吸噴灑在脖頸,帶著小崽身上的獨特甜味兒,他聽到耳邊傳來怯怯的、染著些欣喜雀躍的聲音。

“哥哥。”

小崽嘿嘿地傻笑,眼睛亮晶晶,

他小聲嘟噥著說,

“太好了,我也有哥哥啦。”

謝珣感受著他毫無保留的熱情擁抱,力道微小,卻已是沈洱全部的力氣。

他神色怔忪,本欲推開他的手頓在原地。

冰封雪凝的心臟,驟然有了跳動的聲音。

半晌,他把沈洱從身上摘下來,捧起書,若無其事地低聲道,“明日去把青妣找來。”

左右護法皆是一愣,沒能明白他的意思。

謝珣麵無表情,淡淡道,“哪有大邪連山下孩童都打不過的道理,讓青妣來給尊上把身子看好了。”

抱人都沒力氣,廢物一個。

唉,真是一天都不想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