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斂臉上帶著一股作弄的開心:“送你題不是讓你轉送給彆人,是希望你好好學習,早日刷完。”
把袋子放到一邊,池妄舔了舔下唇,悶笑說:“好,知道了。”
“還有一個禮物,你自己有空去拿。”蘇斂往他手裡塞了一張提貨券,手心有些出汗。
池妄愣了一下,低頭看上麵的黑字,是一個自己很熟悉的架子鼓的品牌,不算便宜。
他頓了頓,斟酌字句:“不用送我這麼貴的東西,五三就挺好。”
蘇斂抬眸,語氣帶了幾分認真:“你之前說的,生日一年隻有一次,當然要認真對待。”
難得看到他這麼一板一眼的口吻,想到上次自己拿個打火機點個火就給人糊弄了過去,池妄自責道:“等你下次生日,我一定幫你好好過。”
“嗯,所以喜歡嗎?”蘇斂有些忐忑,他以前送池妄的禮物都是領帶錢夾一類用得上的,頭一回買這種不太常規的東西,心裡很是緊張。
池妄盯著他,眉眼都是溫柔:“喜歡,喜歡不得了,下次表演給你看。”
“哎呀,你們倆今天突然這麼客氣,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顧安久繞過去,低頭看著那張提貨券,大呼小叫道,“輸了輸了,你們的禮物都輸了,送什麼演唱會門票,看看人家。”
“我認輸。”剛送出去兩張票的林衍舉起雙手投降。
池妄揚起嘴角,小心翼翼地把那張提貨券疊好,放進口袋。
旁邊服務員開始上菜,大家七嘴八舌聊著最近學校的八卦,好像跟在食堂沒什麼區彆。
但蘇斂覺得很鬆弛,沒有不認識的人,也不用強裝熱絡,就很舒服。
見人就沒動幾口,池妄低聲說:“怎麼不吃菜?點的東西不喜歡?”
邊說著,邊往他碗裡一樣夾了一小筷子,把碗又推到跟前。
“喜歡,挺好吃的。”蘇斂輕輕笑了一下,看向包房外麵的風景,“這裡的視野真好,還可以看江。”
“是吧,我特意選的,一會兒可以一起去看霧城的夜景。”池妄早就想好了今晚的安排,先吃個飯,再循序漸進。
吃到一半兒,烏泱泱的服務員推著蛋糕進來,一邊唱著生日歌,一邊跳著舞,尬得人頭皮發麻。
整個儀式無比詭異,有工作人員還要強行拉著池妄站起來轉圈,姿勢彆扭,很是搞笑。
蘇斂擰眉,看向動作僵硬的人:“這也是你安排的?”
強行趕鴨子上架,池妄也很是無語:“這個真沒有,大概是店裡送的。”
見平時誰都惹不起的校霸這會兒被逼著跳舞,左轉右扭,一桌子人都笑得不行。
池妄聽著尷尬的演唱度過了這輩子最艱難的兩分鐘,好不容易結束,轉身把蛋糕拿過來放在桌上:“謝謝啊,真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生日,你們先出去吧,有事兒我們再呼叫。”
工作人員笑眯眯說:“不客氣,您要喜歡,我們可以再跳一遍。”
池妄擺手,迅速拒絕:“不用不用,一次就夠驚豔了。”
顧安久收起手機,賤兮兮地說:“錄下來了,等你八十的時候,我放給你看。”
“滾,你生日也必須來一回。”池妄在四個人身上手指滑了一圈,咬牙切齒說,“你們誰都彆想跑。”
蘇斂往後退了半步,吐槽說:“反正我不跳,太傻了。”
池妄笑著說:“那愚蠢的課間操都跳了,還怕跳個舞?”
“看在你生日份上,不跟你貧。”蘇斂把蠟燭插在蛋糕上,低聲說,“趕緊許願。”
包房內的大燈關上,陷入一片昏暗,隻剩下跳動的燭火,晃在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池妄站在三層浮誇的蛋糕前,雙手握緊,眼睛緊閉,看起來很是虔誠。
蘇斂看著他的側臉,睫毛微垂,猜想著會許怎樣的願望。
大概,又是跟賺大錢相關。
又或者,是關於今天的表白?
已經晚上九點多,也不知道池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拖到現在還跟他們在這兒胡吃海喝。
萬一人家等不及睡了呢,蘇斂微微歎了口氣,不知道自己在瞎操什麼閒心。
池妄閉著眼,在心裡許願:希望能跟蘇斂在一起,哪怕不是現在,能夠追到他也可以。
心裡默念完畢,他微微垂眼,虔誠地吹滅了蠟燭。
“來,敬我們妄爺,又老了一歲,但距離公司上市又進了一步。”顧安久不愧是氛圍小能手,開口就是場麵話。
幾隻手拿著杯子一碰,叮當作響,林衍附和:“祝妄爺錢越來越多,賺得盆滿缽滿。”
宋嘉詞結結巴巴說:“祝妄爺考、考試門、門及格,天天進步。”
林衍笑說:“小學霸,你這祝福可真夠實際。”
輪到蘇斂,有些詞窮:“那就,祝你願望成真。”
此時彼時,在那天的小網吧,池妄晃著那個打火機的燭火,也是這麼說的,祝你願望成真。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的願望裡,都已經早早的有了對方。
吃了蛋糕,笑過鬨過,酒足飯飽,池妄提出去江邊轉上一圈。
已經進入十一月的深秋,江邊的風大得有些厲害,吹得少年的襯衫鼓成一團。
五個人排成一排,挨個站在大橋邊上,眺望著遠方明明滅滅的江景,突然心生無限感慨。
顧安久彎腰費勁趴在欄杆上,猛然地衝著江麵“啊”了一聲,隔了一秒,遠處傳來回音。
池妄笑說:“你有病啊,不怕嚇到人家。”
“這附近都是遊客,讓他們感受一下霧城人民的熱情。彆說,發泄一下,真的挺爽。”顧安久用胳膊碰了碰他,“誒,不如我們每個人都吼一句長大後想乾什麼?”
十幾歲的男生幼稚程度超過想象,蘇斂從來沒乾過這麼無聊的事情,側身站在一邊,表情有些抗拒。
顧安久先打了個樣,把兩隻手卷在嘴邊,衝著江對岸大吼:“我的夢想是當幼兒園老師!就是成績太爛,不知道他們收不收!求求你們收了我吧!”
蘇斂好奇,壓低聲音問池妄:“他怎麼想乾這個?”
“看不出來吧,他挺喜歡小朋友的,說小孩子才是最單純的。平時也老是笑嘻嘻的,很讓人覺得親近,不是嗎?”池妄微微撐著欄杆,由衷說,“如果可以,他應該會成為一個很好的老師。”
想到顧安久平時熱心腸的樣子,跟誰都能打成一片。蘇斂微微點了點頭,一秒鐘之後接受了這個巨大的反差。
宋嘉詞憋紅了臉,微微彎腰,用儘全身力氣出聲:“我、我要考北大醫學院!治好我的小、小結巴!”
“一定會的。”林衍揉了揉他的腦袋,跟著拔高聲音,“我想組樂隊!但妄爺誌不在此,那就希望以後我能遇到誌同道合的隊友!”
被這種肆意妄為的情緒感染,池妄也不自覺放大聲音,轉身看向江麵:“我的目標大家都知道,朝著上市奮鬥就成。”
果然,萬年不變。
聽到大家的願望,蘇斂才覺得,好像離這群人又更近了一些。
很早以前,除了宋嘉詞,在外人看來,這是一群吊兒郎當不學無術的少年,不愛上課,成績倒數,好像沒什麼優點。
但其實每個人心中,都藏著一個屬於自己的夢想,也許渺小,也許誇張,但那都不重要。
大概旁人看來啼笑皆非,但少年人就是最有資格狂妄,他們總覺得未來無比絢爛,一切都有可能實現。
此刻蘇斂很是慶幸,在重來一次的青春裡遇到了這樣一群性格各異的人。在他原本灰色的人生裡,添上了五彩斑斕的一筆。
讓他已經心如止水的生活,好像又逐漸緩慢的複蘇,變得鮮活起來。
“到你了,小蘇老師。”池妄偏頭看向蘇斂,在燈光的照耀下,那張平時冷淡的臉上帶著一圈柔和的光。
他頓了頓,想起之前發燒那次的胡說,拉長了聲音:“我知道了,很酷的外科醫生。”
蘇斂搖頭,衝著江對岸亮起的繁燈,頭一回大吼出聲:“我要當最厲害的內科醫生。”
身邊還有來來往往的行人,平時冷冷清清的少年,憋紅了臉,放大音量,無比真心地朝著遠方喊出心裡的願望。
當初池妄生病的時候,他拿著病曆束手無策,無數次的怨恨自己為什麼選錯了方向,隻能乾巴巴地等,等一個無疾而終的結果。
穿越本身就是一種奇跡,既然可以重來,這一回再選擇誌願,蘇斂想要放棄曾經修了幾年的外科。
隻是為了給池妄活下去,多一種可能。
“好,大家都說完了,我們的願望一定都可以實現!”顧安久興奮地滿臉漲紅,眼睛微亮地看著遠方。
“會、會的。”宋嘉詞一本正經地點頭,“借、借著妄爺生日的光,我們都、都能心想事成。”
江風把頭發吹得淩亂,蘇斂轉身,後背抵著欄杆,盯著目光上方的輕軌出神。
旁邊的人還在嘰嘰喳喳,有遊客在舉著手機拍照,池妄慢慢靠過去,跟著他視線望過去:“這個地方好像出了名,每天都有很多人來。”
“我知道,網上很火。”幾年之後,更是爆火,已經成為霧城最具有代表性的打卡點。
蘇斂微微抬頭,夜色深重,剛好最後一班輕軌呼嘯而過,穿過斑駁的樓房,飛速地消失在視野裡。
隻剩下空空蕩蕩的兩條鐵軌,在深夜裡顯得無比孤寂,像是再也回不回來的時間。
這個夜晚情緒起伏太多,蘇斂無端想起一句歌詞:愛你的每個瞬間,像是飛馳而過的地鐵。
二十來歲的池妄,跟著時間的列車已經消失不見。列車走了大概還會有下一班,人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
曾經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成了不停趟的車,抓不住的風。
而他和現在的池妄,會怎麼樣呢?他不知道,沒有答案。
蘇斂抿了抿唇,手臂順著欄杆慢慢垂落下去,盯著消失的地鐵,悵然若失:“好像什麼都跟末班車一樣,抓也抓不住。”
莫名其妙感歎了一句,池妄卻無端聽懂了半分。
手指微熱,蘇斂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抓在了滾燙的手心。
池妄用力握緊,聲音輕而緩,夾在飛馳而過的風裡:“蘇斂,我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