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妄對你,癡心妄想。
池妄說這話的時候,把自己放在了一個很低的姿態上,卻又那麼大膽直白的表達出了自己的喜歡。
不計後果,不求回應,隻是很認真地袒露出自己內心的情感。
蘇斂這回聽得明明白白,池妄最想要的禮物就是自己,再裝作不懂,這就真是傻子了。
但突如其來的告白是沒預料到的,一時間心亂如麻,卻不知道該做何回應。
他快速地閉了一下眼,又緩緩鬆開,嗓音乾澀得厲害:“池妄,我…….”
話音到這兒,又戛然而止。
十幾歲的喜歡真的很是動人,幾句話就牽動著彼此的心跳,在這一刻,給了他從未體驗過的心動。
蘇斂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快速而不規律的跳著,越來越快,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不太理智的回答。
原以為在經曆過兩次重大創傷之後,已經喪失了情感。但現在來看,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不知道被哪個細節打動,悄無聲息的動了心。
隻是,他發現的確不如池妄勇敢,想說就說,想做就做。
蘇斂頭一回覺得自己慫得要死,麵對如此炙熱坦誠的表白,此刻卻手足無措。
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池妄捏了捏他的後脖頸,低聲央求說:“蘇斂,給我個答案好不好?我喜歡你,想當你的男朋友。”
蘇斂沒說話,隻是微微低下頭,在黑色襯衫的肩膀上很輕地蹭了一下,眼睛裡驟然起了層霧氣。
如果真的重新在一起,這一回池妄又沒能扛過二十五歲怎麼辦?
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在找到真正的症結之前,他好像沒有辦法,再去承受一次失去戀人的痛苦。
那種感覺像是在地獄裡走了一遭,經過淬火,淹過海水,整個人被折磨得隻剩下一副空殼。
光是想象那種可能性,劇烈跳動的心臟就開始絞痛,牽扯著五臟六腑都像是撕裂一般。
見人一直沉默不語,池妄緩慢地鬆開手臂,微微拉開一些距離,垂著眼認真盯著他看。
表情還是跟往常一樣,清清冷冷的,隻是漂亮的眼尾泛著紅,霧蒙蒙的一片,看上去幾乎要落下淚來。
他從來沒見過蘇斂展現出這麼脆弱的一麵,這人永遠是一臉高冷,麵無表情,好像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什麼情緒都與他無關。不會表現開心,也不會顯露難過。
為什麼會哭?池妄頓時有些慌張。
他小心翼翼抬起手,在眼尾上很輕地抹了一下,低聲開口問道:“怎麼了?我沒有逼你的意思。如果讓你覺得為難,是我不好。”
今晚鄭重打扮過的池妄,逐漸展現出介於少年與男人之間的模樣,語氣很溫柔,動作很憐惜。
蘇斂想,此刻耐心對待他的樣子,某種程度上跟那個曾經的戀人並沒有太大的區彆。
好像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已經把年輕的池妄和未來的池妄,逐漸緩慢地重合成為同一個人。
隻是到現在為止,隻希望他健康,希望他平安,希望他能夠像現在這樣,自由灑脫的長命百歲。
但這些話,他沒辦法跟池妄細說,說出來,池妄也不會信。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問題。”蘇斂腦子裡一片混亂,欲言又止的斟酌字句,“我沒你那麼勇敢,我隻是覺得,沒有愛情是可以天長地久的。既然最後可能都會分開,是不是不如不要開始?”
隨著感情逐漸濃烈,他大概會越來越舍不得,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又該怎麼體麵地道彆呢?
池妄在腦子裡曾經幻想過無數種蘇斂的反應,萬萬沒想到會有這樣悲觀的想法,聽上去特彆喪,好像對於未來毫無期許。
他想,蘇斂大概是被上一段感情徹底傷了心,還沒能從中走出來。
但沒有拒絕,也許對於此刻來說,就是最好的回答。
池妄抬手理了一下蘇斂被風吹得亂糟糟的頭發:“所以,其實你也有一點喜歡我對不對?沒關係,你不用現在就告訴我答案。我給你時間,等你準備好,我們再開始。”
蘇斂抬起有些酸澀的眼,搖了搖頭:“池妄,這樣對你不公平。”
池妄固執道:“我覺得很公平,也不會覺得委屈,你彆亂想。”
其實,蘇斂連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準備好的那一天。但不管最後的回答是什麼,都不忍心讓池妄等待太久。
他沒有否認自己的喜歡,隻是有些喪氣地垂了眼,低聲吐槽:“不拒絕不承認,這樣很像個綠茶婊。”
“哪兒有這樣說自己的。”池妄被他逗笑,微微抬起下巴,“我相信就我這麼帥氣又體貼的男人來追你,你肯定把持不住,我很有信心。”
說到這話的時候,好像又變回那個無比狂妄又不可一世的少年,永遠自信,永遠無畏。
蘇斂微微吐了口氣,由衷開口:“喜歡上我這樣的人,算你倒黴。要不趁早,你彆喜歡我了。”
“不倒黴,我很慶幸喜歡的人是你。”池妄撇了撇唇,盯著他仍然有些發紅的眼睛,“沒想到我們小蘇老師還是個小哭包,沒得到想要的反應,要哭的人該是我吧?”
“我才沒哭。”蘇斂眨了眨眼,把那層霧氣硬生生逼了回去,瞳孔逐漸變得透亮起來,仿佛剛才湧上來的酸澀隻是一場幻覺。
池妄揚了揚嘴角,給足麵子,沒再戳穿:“好,是我看錯了。那麼蘇斂,從今天開始,我要開始正大光明的追求你了,行不行?”
“你想要乾什麼?”蘇斂往後躲了一下,被那直勾勾地眼神盯得心裡發毛,“彆亂來啊。”
池妄俯身過去,雙手撐在他身體的兩側,曖昧道:“乾什麼,你腦子裡在想我怎麼亂來啊?小蘇老師,你思想不純潔。”
貼得很近,兩人的呼吸重新交纏在一起,氣氛陡然再度變得繾綣。
“池妄。”蘇斂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無語道,“你正經點兒行不行?”
“彆這麼苦著一張臉,跟你開個玩笑,調節下氣氛。”池妄懶洋洋起身,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外套,彎著腰幫人穿上,拉著他的手腕從地上起來。
“你不冷嗎?要不衣服給你?”
“都說了我身體好,你自己穿著。”
蘇斂拉上外套的拉鏈,大一號的尺寸穿在身上有些鬆垮,他縮著脖子抵擋外麵吹過來的寒風:“流星看完了,現在回家吧。”
看了眼逐漸陷入昏暗的天色,池妄嗯了一聲:“走,下山。”
還是上來的那條路,彎彎繞繞,看不到儘頭,兩人慢悠悠並肩走著,隻是這會兒和來時的心境截然不同。
池妄的手臂懸空著晃來晃去,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麼,指尖猛然勾住旁邊那隻有些發涼的手。
“手拿過來,牽一下。”
“我沒答應你,不牽。”蘇斂倔強地握成拳頭,擋住纏過來的手,有些窘迫。
池妄把他的手指一點點掰開,慢慢嵌入五指,交纏握緊:“剛在江邊都能牽,現在不讓了?怎麼未來男朋友的待遇還沒普通朋友好,我好可憐。”
著實被這人沒皮沒臉的手段震驚,蘇斂被噎了一下:“誰說你是未來男朋友?”
“我這不是在預備期麼,早晚有一天得轉正。”池妄微微晃著他的手,小情侶壓馬路似的慢吞吞地走。
他此刻心情無比亢奮,簡直想原地蹦上兩下。
蘇斂沒有直接拒絕他,看剛剛那副慌張失措樣子,對自己大概不止一點點喜歡。
隻是顧慮太多,心裡沒安全感,那又有什麼關係,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等。
小路上空空蕩蕩,已是半夜,連個人影都看不見,隻有風刮過樹林的聲音,沙沙作響。
掙紮了幾次也沒結果,蘇斂索性放棄,任憑人牽著,兩個男生拉著手晃了一路。
好不容易走到山下,池妄用空著的那隻手摸出手機叫車,隻是等了十來分鐘,呼叫單上仍然是顯示正在搜索,沒人應答。
“完了,這地兒太偏,叫不到車。”池妄捏了捏拉著的手,看著漫山遍野的森林,無奈道,“看來,我們今晚要露宿荒野了。”
蘇斂茫然地看著他:“你來的時候沒想著回去?”
池妄笑著抹了把臉:“來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告白,壓根沒想這麼多。”
蘇斂沉思了一會兒:“……那我們住哪兒,要不慢慢走回去?”
就這麼遠的距離,走回去,大概得到天亮。
池妄左右看了一眼,旁邊有一個景區服務中心,他拉著人往那邊走,提議說:“過去問問,能不能有住的地方。”
等到走近些距離,大堂的光亮明晃晃的照過來,蘇斂猛然把手鬆開,插進口袋。
雖然周遭經過的都是陌生人,畢竟兩個男生牽著手的姿態,到底是引人注目。
池妄笑著撚了撚指尖,快步走到前台詢問:“您好,請問這附近還有可以入住的酒店嗎?”
“抱歉先生,因為今晚的流星雨,又是周末,酒店已經全部訂滿,沒有空房。”前台的工作人員露出歉意的微笑。
池妄有些頭疼:“或者能不能幫我們叫個車,太晚了,現在回不去。”
工作人員說:“我們的班車是早上六點到晚上十點發車,現在已經過了通運時間。如果您實在沒住的地方,旁邊的商店有帳篷,您要不要將就一晚上,明早再回主城?”
池妄回頭,詢問道:“帳篷睡嗎?”
蘇斂點頭:“現在也沒彆的辦法。”
景區的帳篷貴得要命,兩人買了一頂雙人大小的尺寸,又添了兩隻睡袋,艱難地抱著重新回到山頂。
方才還鬨嚷嚷的人群已經安靜了下來,四周陷入黑暗,連視線都變得模糊不清。
蘇斂抖開帳篷的布料,在一邊半蹲在地,拿著幾根架子艱難組裝。隻是看不太清,好半天都找不到接口,逐漸有些煩躁。
“你彆動,光線太暗,小心劃到手,我來弄吧。”池妄從他手裡把支架拿過去,借著月色,摸索著把支架固定在一起。
繩子固定在地麵的釘子上,快速拚接好,然後穿進帳篷。
沒過一會兒,小小的一頂帳篷裝置完整,正正當當放在剛才看流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