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眠整個人陷在被子裡,烏濃的長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子,他半闔著眼,幾乎要死過去。
傅疏衣衫整潔,麵色不慍。他冷笑了一聲,素帕一根根擦乾淨手指,隨口道:“少海喜歡玩兒,宮裡的東西怕是入不了少海的眼。”
漸眠小指動了動,撿鞭的手卻抓不住,哆哆嗦嗦的去握,被牽著碰到了床頭窄窄的梁木。傅疏頓了頓,從漸眠的頭上將那根韌軟的綢帶勾了下來:“記吃不記打是不是,嗯?”
“唔啊…”
傅疏緊緊一勒,絲昂扽緊的聲音掩蓋了漸眠的嗚咽。
傅疏可能並沒有羞辱他的意思,捋著漸眠繃挺的頸,像順什麼東西的毛。
漸眠的手腕被壓著反束在床頭,掙動都困難,還要惡狠狠地啐他:“去死!”
傅疏走了,留了話給禁衛。
不準開門,不準聽他撒嬌,也不準喂吃的。
他是鐵了心要叫漸眠吃教訓,黝黑昏暗的屋子像蝸牛的殼,蠕動都困難。
薄奚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木屋年久失修,掀了混泥的頂蓋和薄薄瓦片,霜雪的冷裹挾著少年身上的食物香氣飄了進來。
他輕巧落地,貓兒一樣的半點聲都不出。
裹了糖芯的燒餅沾著白芝麻,一口咬下去又香又酥,他卻沒碰,從懷裡掏出來,掰成一小塊一小塊,湊到漸眠唇邊,聲音壓的很低:“殿下,吃點。”
漸眠偏過頭去,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解開。”
那實在是個很漂亮的結,末端打成一朵花,碾在漸眠脈絡清晰的腕骨上,勒出鼓鼓的雪白膚肉,垂落的綢帶被攥在手心,像漸眠不得不去握住什麼東西。
漸眠蜷住的手指高熱,洇濕軟綢的絲帶,手心汗漬黏膩,根根如玉的手指交疊在一起,花芯子一樣的嬌嫩。
薄奚卻覺得可惜。
可惜什麼呢……
漸眠在催:“磨蹭什麼!?”
薄奚舔了舔尖牙,開口道:“殿下,解不開。”
漸眠覺得他在睜眼說瞎話,但他看不見繩結,也看不清薄奚臉上的神情。
油乎乎的手指沾上燒餅的香,漸眠就著他的手吃完一整塊才想起來嫌臟,蹙著眉往後縮,好像吃的嘴巴亮晶晶的不是他一樣。
正在這時,橫空伸出的指腹在他的嘴角蹭了蹭,又在漸眠即將發脾氣的瞬息收回來。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黏膩的油漬在薄奚指腹附著,他卻並不嫌臟,甚至想……
他的目光落在漸眠的唇上。
他人很瘦,下巴尖尖,整個人雪裡堆出來的娃娃一樣,分明是個薄情寡義的長相,卻偏偏生了雙飽滿上翹的唇瓣。不笑也似笑,得意時就更漂亮。
上翹的唇瓣像在索吻。
薄奚沾了他唇瓣溫度的指腹都燙起來,油漬黏膩香甜,他的心不知為何好像被貓兒抓了一下。
也癢癢的。
……
漸眠吃飽了,那點兒掩於散漫下的小心思又活絡起來。
他垂睫下掃。
繩結說難解也不是全無辦法。
薄奚跪坐在床頭,硬瘦的指骨墊在漸眠細白的手腕上。他低下頭,拿尖尖的犬牙去叼軟軟的絲綢,隻是不免會碰到漸眠的皮肉,粗重呼吸熱燙氤氳,很快就在漸眠的腕骨上渲出點點粉斑。
兩個人難免有接觸,這也是第一次,在漸眠清醒的情況下兩個人離的這樣近。
在這個距離下,能夠看見薄奚高高挺挺的眉骨,和洗墨一樣的眼睛。
在這雙眼睛的攻勢下,大概很少有人能夠不敗下陣來。
漸眠聲音都在顫,語調卻硬撐著如此不動聲色:“薄…薄奚,你快點兒呀!”
他鮮少有這種示弱的時候,兩個十幾歲的半大孩子折騰一會兒,薄奚才裝作很不容易的撕開了綢帶。
漸眠下意識鬆了口氣。
接著,他就要頤指氣使的要薄奚背對著他跪下來。
門口有守衛,想要突破顯然沒那麼容易。
最好的辦法,就是按薄奚剛剛的辦法。
——哪裡來的哪裡出。
漸眠有苦難言,踩著薄奚的脊背站上去,屁股疼的齜牙咧嘴。
他在心裡罵傅疏一萬遍。
哆哆嗦嗦的小腿站不穩,薄奚溫馴的問:“殿下,您怎麼了?”
他沒怎麼,他總不能跟主角攻說,自己十六歲還要挨人巴掌。被壓著打屁股。
漸眠身上雖瘦,屁股肉卻不少,一巴掌下去晃晃蕩蕩,手感十足好。傅疏給他體麵,沒給人打的三天下不來床就是敬重。
他麵無表情的坐在薄奚身上,看著自由的頂棚兩眼放空。
驀地,薄奚的手指箍住了漸眠小腿。
他的話比行動要遲:“殿下,得罪了。”
現在被掌控的分明是漸眠,他卻覺得薄奚比自己還要緊張,緊張到嗓音都嘶啞。
啊——
漸眠被他顛起來,岔著腿穩穩坐在薄奚肩頭。身形挺括的少年臉上一派柔和,手指上扶,沒入了漸眠未束襪的小腿上。
冰冰的,叫人瑟縮。
“殿下,扶穩了。”
漸眠難堪地偏過頭去,身子卻低伏在他身後,多溫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