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燎舊火炸著火花,臟臟的銅盆看不出本來麵目,傅疏低身撿了炭塊填進去,盈亮的紅光打在他麵上,隻他低垂著眼,叫人看不清神色。
傅疏不叫人斂屍,蜿蜒血痕淌了滿棚,洇透低伏的額膝,徹骨生寒。
“傅相,您是青天,百姓們敬服您,也感激您,說不出個不是來...”
為首的男人咬著後槽牙哽咽,拿皴裂的手去抹眼淚:“實在...實在是沒有辦法。”數眾垂著眼,木訥好似虔坐的和尚。
是半個字不肯多說了。
棚裡這些不算什麼,厚雪攢積的官道兩邊,隨手探下去就是凍僵的屍首。
雪難沒將這些老弱帶走,自己人卻斷送了他們的性命。
安置營暴亂,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戮。
傅疏長長歎了口氣,等一個解釋。
因著縱容漸眠出宮,樞日挨了三十軍棍,走路還跛著,一瘸一拐闖進來,再不複往日儒雅:“大人、大人!”
清秀一張臉上滿是驚惶。
傅疏直覺不好。
就聽樞日欲哭無淚:“殿下...殿下又跑了!”
傅疏眼前一黑,唯恐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現問題。
這個……這個該天殺的冤家!
另一邊。
漸眠靠在薄奚懷裡睡著了。
臉小形美的一個孩子,綿軟無力的漂亮著,微微張合的唇瓣高熱,得以窺見裡頭那點兒嫩紅軟肉,薄奚冷眼看著,又掐一把他的屁股肉。
很軟。
他輕輕哼了一聲,沒醒,更往熱源靠了靠。
大概是被欺負狠了,無知無覺地往施暴者的懷裡鑽,細條條的小腿抽搭著,連違逆都不敢。
他還記得薄奚說的話呢,這洞裡萬一竄出來隻大蟒蛇,手無縛雞之力的漸眠隻有等死的份。
施暴者變成了保護者,他隻能尋求以庇護。
隻有些事也不能怨薄奚。
沒做飯的時候哼哼唧唧,張口閉口就是喊餓。雞烤熟了又要嫌這嫌那,不吃四肢不吃脖子,連皮都要薄奚給摘出去,嬌氣的不像話,還當這裡是他呼風喚雨的長秋殿。
薄奚不慣著他,粉白的圓桃替他遭殃,叫沒有用,求沒有用,指甲擰上去,又留一道道青紫的印,起先隻是翻身疼,如今連坐都嘶嘶抽氣。
可惡的人總有一個共通點,傅疏喜歡,薄奚也喜歡。
這些人對他的屁股施以重罰,他孩子時候都沒有挨過的打,現在全嘗了一遍。
傷痕被覆的指甲沾了一層亮晶晶的油膜,地裡跑的山雞肥美多汁,不必更多佐料便是能聞得出的鮮美。撕成條的雞肉被塞到漸眠嘴邊,薄奚涼嗖嗖的話飄進耳朵裡,凍得漸眠一個激靈。
“這裡不吃,就換彆的地方吃。”他的眉眼掠過漸眠細細的脖子。
他徹底清醒了。
低頭把雞絲舔進去,很腥,直衝天靈蓋的腥。
喜歡的人就很喜歡,但漸眠就是吃不慣這種土腥味。
他蹙著眉咽下去,又抿出一個討好的笑,多委屈似的。
“殿下好乖。”毫無起伏的讚歎。
手指不耐煩地在下唇叩了叩,漸眠垂著睫,哆哆嗦嗦張開嘴,那根手指毫無預兆地闖進去,軟腔被剮蹭,眼淚一瞬掉下來。
“收好你的牙齒。”薄奚動作輕佻,連聲音都冰冷。
漸眠打了個顫,再不敢下嘴咬他。
薄奚的打量有如實質,要把漸眠的皮肉撕下來,看到靈魂裡去。
漸眠佝著腰,口水含不住,他攥著薄奚的衣角,柔順地將那根手指吞的更深。
他玩味的目光落在漸眠身上,臉上看不出什麼思緒來。
陰晴不定。
漸眠毫不懷疑,主角攻下一瞬就會掐死自己。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更何況是被漸眠白般折磨的薄奚。
懸在崖邊的罅隙洞口,哪怕是現世,也不會有比這更好的拋屍地了。
果不愧是主角攻,連上天都如此厚愛他,換做旁人摔下去,早死了八百回了。
漸眠摸不準薄奚的意思,與其說是喜歡,倒不如說是逗弄。
像那種隨處可見的螞蟻洞,施舍幾粒米,看著他們如降甘霖的狂喜,又衝一泡水下去,看著密密麻麻的在水窩裡掙紮,最後玩兒夠了,再一腳踩死。
漸眠就是那隻小螞蟻。
“雪停了。”薄奚淡淡問“:“殿下想回去麼?”
漸眠頭皮發麻。
他知道他還沒有忘記漸眠想將他弄死的企圖。
“起來。”薄奚拍拍他的臉。
漸眠吐出那根手指,亮晶晶的口水沾在上頭,又被抿在漸眠的衣服上。
“殿下啞巴了麼,嗯?”
他囁嚅著,拿手去圈薄奚的脖子,聲音很小,但是足以讓他聽清。
漸眠半闔著眼,安靜的像是睡過去。
安靜了半刻。
他抽噎著:“這裡好冷、腿也很疼,又很臟…還有一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醒過來的——”
漸眠的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