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位往生娘娘,掌天地輪回,司人間善惡,傳聞有緣人才可扮得往生娘娘遊行示眾。
漸眠沒有想過,上午剛剛從靜妃的存安堂回來,午時過後便有小太監來請。
……
觀禮台在禁庭的一處高塔上,從這裡可以眺望京都整個地貌圖。
漸眠百無聊賴的跟著小太監左轉右轉。
林蔭斑駁,漸眠好像從來都沒有走過這裡,小福子不在身邊,隻有一個薄奚伴隨左右,隻他麵色如常,看起來這條路沒有問題。
漸眠斂眸往前走,小太監陰柔的聲音帶著安撫: “再往前一點,就要到了。”
漸眠知道快要到了,在這裡已經能夠看到觀禮台的塔尖了。
再走進些,香風陣陣,妃子們喧囂熙攘。
這裡幾步一處盆栽,芙蓉,水仙,牡丹……能夠在同一時節集齊不同時令的花朵也是廢了大功夫的,隻是想到這裡是架空世界,好像一切都有理可言了。
咚——
一聲悠遠深沉的鐘聲回響。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異常騷亂。
漸眠被一堆美人擠著往前進,他雖然高,但被這麼多女人推搡著也很被動。
再一抬眼,已經不見了那個帶路的小太監。
嘖
漸眠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他的預感一向很準。
又一聲鐘響,在薄奚找到漸眠並且試圖將他拽回身邊時,意外發生了——
有人在他腰後猛推一把。
漸眠一時不查,身形還維持著往前撲的姿勢,懷裡已經撞進來個柔軟的東西。
空曠主台前,漸眠兩眼懵逼。
他低頭,看向撞進懷裡的東西——
啊哦
中大獎了。
小太監細長的聲音如催命符: “繡球落地,花神已擇——!!!”
他眯著眼睛從高台往下看,想看看今年扮往生娘娘是的哪位美人。
剛一看清,內心悚然。
貌美懵懂的太子殿下,抱著手裡的繡球,正往觀禮台上看。
所有人都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皇帝也在觀禮台上,他眼神微眯,開口遲疑: “底下那個……”
靜妃坐在皇帝下首,聞言探頭一眼,眼裡是毫不知情的詫異,這位平日裡溫柔恬靜的娘娘頭一次大聲開口,終於將事情推向無可挽回之地:
“接到繡球的,妾身看上去,好像是太子殿下——”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
在此之前,雪封哪裡有過男人扮演的往生娘娘呢?
但是……
觀禮台眾朝臣看向下方的太子殿下。
驚心動魄的美貌和恣肆糅雜成一個天上地下獨絕的漸眠,不要說是女人,這天下也難以找到能與其旗鼓相當的對手。
好像,也不是不行?
皇帝的視線落在靜妃身上,久久未曾開口。
靜妃好像終於是發現了自己失語,提裙跪了下去,規規矩矩地, “陛下恕罪。”
這種情況下,倘若靜妃真的懂事,裝作什麼都聽不明白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奈何她不光意識到自己出口失言,還在眾臣麵前向皇帝告罪。
這就……
眾臣內心腹誹,都認為靜妃娘娘怕不是瘋了。
這不是硬逼皇帝下不來台麼。
觀禮台上一時凝滯。
靜妃細柔的身形伏在地上,有些蕭瑟。
半晌,皇帝朗笑一聲: “愛妃快快請起。”
靜妃驀然鬆了口氣,勉強笑了笑,柔柔弱弱地, : “隻是這繡球,往年可再沒有拋第二次的先例。”
皇帝: “……”
朝臣: “……”
眾人: “……”
往常還真沒發現靜妃娘娘是個補刀小能手。
皇帝終於第一次正視起這個陪伴自己身邊多年的女人。
隻是誰也沒有注意,傅疏已經信步從觀禮台上下去了。
禮部尚書手捧銅盒,亦步亦趨跟在傅疏身後。
他滿心忐忑的想,到時候傅相問罪太子殿下時他一定要躲遠一點,真是一對活冤家。
漸眠站在原地等了許久,發現即沒有人上前也沒有人問罪,太子殿下不免心生疑惑。
在看到傅疏麵無表情的走到跟前時,漸眠反而覺得一塊大石突然落下。
他將手裡的繡球遞給傅疏,開口道:這球不知為何就飛——”
傅疏打斷漸眠的話,朝禮部尚書招招手: “因果有序,萬物合德,往生娘娘選中殿下,實乃殿下之幸,更是雪封之幸。”
後者捧著銅盒過來,正是兩眼懵逼之時。
便見傅疏從他手裡拿走銅盒。
裡麵是一對耳鐺,綺麗深紅,流光溢彩。
這是曆來往生娘娘的象征。
漸眠沒有耳洞,因此他自然想象不到接下來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傅疏那雙遍布老繭並不漂亮的手摩挲著墜在金線下的寶石,漸眠無端從他那張疏朗清臒的臉上看出幾分款款溫柔。
“殿下。會很快的。”
伴隨著這句話開口,有什麼東西一瞬穿在了漸眠耳朵上。
後知後覺的疼痛酸麻難耐,漸眠剛想張嘴,便被捂住眼睛洞穿另一隻耳朵。
“莫哭。”
傅疏的聲音沉而穩, “殿下想讓人看到儲君在大庭廣眾之下掉眼淚麼?”
濕漉漉的眼睫掛著水意,漸眠的聲音很輕,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你,給,孤,等……啊嗚——”
狠話還沒放完,便被輕輕拽了拽耳朵上的紅寶石。牽動著強硬塞進去異物的傷口,痛的他斯哈喘氣。
傻逼傅疏,我日你大爺啊!
圓嘟嘟的耳垂落下來點點血珠,傅疏指尖正要碰到,卻被一雙蒼白冰冷的手輕輕擋住。
“不牢傅相費心。”薄奚扯了扯唇角,笑的十分不近人情。
傅疏眉頭緊蹙,皺的能夾死蒼蠅。
他剛要開口訓斥,卻見身形高大的少年微微傾身,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將那點血珠抿去。
傅疏的視線撞上那雙漆如點珠的眼睛。
那是,所有物被覬覦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