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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能否靠它召出殘魂,聞楹也隻能儘力試一試。

聞楹抬起?手,幽藍魂蝶翩然浮現在指尖。

閉眼之際,她並未瞧見向來沉穩的戚斂神色中流露出幾分忐忑,因為期冀而屏緊了呼吸。

然而,魂蝶落到?錦囊上,卻並未喚起?半絲殘魂。

聞楹耐心等了片刻,依舊不見動靜。

戚斂眼底的光暗了下去。

“許是太久沒有練過縫魂術,有些生疏了。”聞楹道,“師姐讓我再試試。”

說著,在戚斂出聲拒絕前,聞楹又一次重新召喚魂蝶。

沒有任何?變化。

聞楹還想要再試,朱雀卻出聲提醒道:“主人,縫魂術不見效,大概是因為年歲太久,死者的魂魄已經沒有殘存……或者,物品的主人還活在世間。”

眼下的情況,想來原因也隻能是前者。

聽?到?朱雀的話,戚斂收起?青色錦囊:“既然如此,聞師妹不必再試了,多謝。”

聞楹神色間略有幾分歉意:“是我沒能幫上師姐的忙……”

戚斂輕輕搖頭:“若她的魂魄已不在這世間,想必是與爹爹團聚去了,那樣也很好。”

見聞楹神色間隱約有幾分疲憊,戚斂又道:“聞師妹不若先回去歇息,有什麼事,等明日再說。”

聞楹點點頭。

見戚斂起?身要送,她忙伸手按住她的肩:“師姐不必……”

話說到?一半,聞楹方才察覺到?,兩人在床榻間這個?姿勢著實是曖昧不清。

倒像是自己打算對她做什麼一般。

聞楹動作一僵。

“叮——恭喜宿主作妖值+20,當?前作妖值570∶100000。”

聞楹觸電般收回手,她輕咳一聲:“我先走了,師姐好生歇息,不必送我。”.

等回到?自家小院中,聞楹卻沒來得及睡覺。

隻因一直沉默著的施三娘,在聞楹袖中發出一聲驚恐交加的痛哭。

不等聞楹過問,她便已連珠炮般開口:

“蒼天喲……我原以?為你們到?月城來,是為了捉哪門子妖怪,誰知你們竟是要跟城主作對,這不是害慘了我和小慧嗎?”

“噓——你小聲些。”

聞楹忙解釋道,“我和師姐一開始的確是衝著邪祟來的,沒想到?有古怪的就是你們城主,先前在念月樓,你沒有聽?見她有多厲害嗎……”

“管她是好是壞,要是你們被發現了,我和小慧的命哪裡還保得住,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喲……”

聞楹被她哭得心虛:“你先彆哭了,我保證絕不讓你和小慧出事。”

施三娘止住了哭聲,她將?信將?疑問道:“真?的?”

“出家人……修士不打妄語,我要是騙你,就叫我以?後?變成?你鹵肉攤上的砧板,日日叫你拿刀剁行了吧?”

聽?她說得這樣狠,施三娘算是安靜下來:“就算你這樣保證,可你占用我的身份去做這麼危險的事,總得補償一二才對。”

她說的不無道理,聞楹:“你想要什麼補償?”

原以?為施三娘要的,不過是金銀珠寶之類。

沒想到?她似是早等著聞楹這句話:“既然你現在和沈大夫很是熟悉,那能不能……讓她娶我?”

“咳咳……”聞楹差點沒被口水嗆道,“那不是沈大夫,那是我的師姐。”

“正?因為她是你的師姐,不才更好辦?”施三娘道,“等你們離開月城,我和沈大夫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一家人,她想賴也賴不掉……”

“不行。”聞楹一口拒絕,“沈大夫對你本?就沒有感情,我這樣做,豈不是坑了她。”

話音未落,施三娘又哭起?來了:

“常言道日久生情,就算她對我沒有感情,可日後?總是能培養出來的,我不過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念想,又不是要什麼大富大貴,長生不死……

老?天爺,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喲,自幼爹不疼娘不愛,上頭還有兩個?兄長欺壓著,好不容易熬到?嫁人……”

聞楹被她哭得一個?頭兩個?大。

她隻得使出緩兵之計:“你先彆哭了,你容我再想想……等過兩日和師姐商量後?再說。”

“也罷,但你可不能欺負我隻是個?寡婦,就拿話來誆我。”

聞楹:還真?叫你猜出來了。

眼下她也隻能先答應著:“你放心,此事我會同師姐提,不過她那頭要是不同意,我可就沒辦法了。”

話雖如此,翌日聞楹卻故意不去隔壁見戚斂。

等施三娘催促起?,她便找借口道:“你這鹵肉攤叫人砸了,不是還沒有收拾好嗎?等我先收拾好再說吧。”

這一收拾,就是一天過去了。

第二日,聞楹照例沒有去找戚斂。

她給施三娘理由很簡單:“已經兩天沒有做生意,再不開張,咱們店裡的生意就快被人搶光了,賺錢搞事業要緊,難道你不想早些送小慧去學堂讀書?”

她說得不無道理,施三娘沒再出聲催促。

直到?日落時分,聞楹都在鹵肉攤忙活著。

她正?低頭揮扇趕走在攤鋪上方盤旋的蒼蠅,麵前忽落下一道影子。

聞楹笑臉迎客:“客人想要點什麼……沈大夫?”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穿著白袍的沈琅。

見四周沒人,聞楹鬼鬼祟祟地壓低聲音:“師姐,有什麼事嗎?”

戚斂微微抿唇:“無事。”

先前聞楹總是在自己眼前打轉,這兩日卻突然沒事人般消失,她不過是……不大習慣。

戚斂低聲問道:“你可是……遇上了什麼事?”

聞楹眼中寫著疑惑:“師姐為何?要這樣問?”

看樣子,便是沒事了。

戚斂垂下眼眸。

不等她再說什麼,做賊心虛的聞楹急忙用牛皮紙包好鹵肉:“對了,我想起?方才有戶人家,要了好多鹵肉,要我送上門去,我先走了。”

眼瞧她將?鹵肉放進竹籃裡,關?上鋪子就要出門,戚斂下意識要接過她手中沉甸甸的竹籃:“我陪你。”

聞楹生怕她再多說半句,施三娘就要提起?成?親的事。

她忙側身躲過:“不用了……”

戚斂一手接了個?空,她動作有刹那僵住。

聞楹不大自然道:“我先走了,若有什麼麻煩自會來找你,師姐無事莫要上門來,免得叫人看見就不好了。”

說罷,不等戚斂回答,她已匆匆轉身離開.

聞楹提著裝鹵肉的竹籃,打聽?到?要鹵肉那家人的方位後?,順著路走進小巷之中。

瞧見那戶人家的房門緊閉,她上前敲了敲門:“你好,有人在嗎?”

無人回應。

聞楹仰頭看了看門上的匾額:“沒錯啊……就是這個?地方。”

她繼續敲門:“你好……”

身後?忽地傳來腳步聲。

不等她回頭,聞楹隻聽?得嗖一聲響,似是木棍在空中揮舞而過的勁風聲。

下一秒,她隻覺得後?腦勺被木棍重重一擊,便不省人事地倒了下去。

倒地之際,她聽?見男子陰惻惻的冷笑:“老?子叫你橫,叫你訛我的銀子,今天就要你施三娘好看……”

真?是流年不利……

昏迷過去時,聞楹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早知如此,果然還是該答應讓師姐陪她來的。

等聞楹再次有意識時,眼前一片漆黑。

鼻息間是麻袋難聞的氣息,聞楹張口求救,卻發覺自己的嘴不知被什麼破布堵住,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她在麻袋中掙紮了幾下,發覺手腳也被捆綁起?來。

“給老?子老?實點!”隔著麻袋,男人在她後?背重重踢了一腳。

她這輩子,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

聞楹指尖動了動,剛想要從?乾坤袋中召出法器回擊,耳邊又響起?一道捏著嗓子的女聲:

“唉喲這位爺你可輕點兒,你既然將?她賣給我們醉香樓,那她可就是我們的人了,要是踢壞了,還叫她怎麼接客?”

“您就放一百個?心好了。”男子不屑道,“這施三娘潑辣皮實得很,哪是那麼容易就出事的?”

聞楹隱約覺得他?的聲音有些耳熟。

好像是前幾日,在鹵肉攤子上找麻煩的那人——錢掌櫃的侄子錢萬貫。

必定?是他?當?日賠了銀子,心有不甘,便故意布下陷阱尋仇來了。

聽?錢萬貫方才的話,自己是被他?給賣到?什麼醉香樓。

不用多想,聞楹也猜得到?這醉香樓不是什麼乾淨地方。

果不其然,隻聽?到?女人和錢萬貫討價還價:“這施三娘雖生得有幾分姿色,但到?底不是雛兒,爺張口就要二十兩銀子,隻怕是不值這個?價,我出一口價,十兩。”

男子不以?為然:“你彆以?為我是傻的,這幾日城中來了許多修士,城主又封了城門禁止有人出入,你這醉香樓裡不知生意有多好,隻怕正?缺人得很,憑施三娘的姿色,二十兩銀子,不到?兩三日就能替你賺回來吧。”

說罷,他?猥瑣地嘿嘿一笑。

原來那些修士,也還留在月城。

都被月城城主當?做傀儡操控了,還能上花樓尋歡作樂,真?是不改男人本?性……

與錢萬貫議價的女人,應當?是醉香樓的老?鴇。

除了她之外,屋子裡似乎還有五六人幫腔。

聞楹一時倒不大好變出法器,她怕自己失了手,無論下手太輕或太重,都容易暴露身份。

在她猶豫的工夫,老?鴇已經與錢萬貫商量好了價錢。

兩人各退一步,十五兩銀錢。

錢萬貫臨走前,又交代了一些話,比如等城主開城門了,就想個?法子將?她賣到?外頭去,省得她留在月城,施家的那兩個?繼兄上門討要銀錢。

等他?走後?,老?鴇支使兩個?手下,解開裝著聞楹的麻袋。

麻繩被解開,眼前霍然一亮,聞楹趁機看清屋子裡的人。

有老?鴇,還有兩位服侍她的丫鬟,和受她支使的兩名雜役。

此刻,其中一名雜役繞到?聞楹身後?,要替她解開繩子。

就是現在——

聞楹指尖悄然動了動,正?要召出法器。

誰知迎麵一張符紙貼過來,定?到?她的額頭上。

聞楹刹那間動彈不得。

麵前老?鴇塗著蔻丹的指甲在她臉上劃過,語氣滿意地道:“那些修士給的定?身符,用起?來果真?省事多了。”

定?身符……

聞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陰溝裡翻了船。

老?鴇又示意丫鬟將?早已備好的碗端上來。

她接過瓷碗,拿起?勺子在碗裡攪了攪:“施三娘,能來到?醉香樓服侍各位貴客,是你的福氣,來——乖乖將?它們都喝下去。”

她語氣溫柔得擠出水來,可聞楹清楚,碗裡絕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奈何?自己被定?身符定?住,無法再召出法器,聞楹隻能被丫鬟抬起?臉捏著腮幫子,將?那一碗帶著甜味的藥汁全?數喝下去。

這般被人掌控帶來的未知恐懼,叫聞楹眼尾不禁沁出淚水來。

“哭什麼?”老?鴇放下碗,“等到?晚些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其中樂趣,到?時候感謝我還來不及呢。”

我感謝你奶奶個?頭——

如果可以?,聞楹真?恨不得能夠咬死她。

對於她恨不得吃人的眼神,老?鴇已習以?為常,臨走前她吩咐兩個?小丫鬟道:

“將?她洗乾淨放到?床上,等晚上貴客來時,這施三娘怕是早已被秘藥折騰得欲生欲死,熱情得很呢。”

兩位小丫鬟聽?話照做。

浴桶中放滿熱水,水麵灑上新鮮的花瓣。

被溫熱得有些發燙的洗澡水包裹那一刻,儘管動不得,聞楹肌膚仍是不受控製地輕輕顫栗。

兩位小丫鬟認認真?真?地替她洗著每一寸肌膚。

“真?是又白又嫩。”其中一個?小丫鬟沒忍住伸手,在她肩上摸了一把,“也不知平日裡是怎麼保養的。”

“你沒聽?方才賣她那人說嗎?這施三娘平日裡就是城北那頭賣鹵肉的,哪能有什麼錢保養,都是天生的唄。”

另一個?道,“這一身好皮肉,到?咱們醉香樓,可真?是來對地方了。”

聞楹閉上雙眼,對她們的話充耳不聞。

可是很快,她便再無法這樣故作鎮定?地裝死。

方才被強行灌下去的那碗藥,似乎開始悄然發生作用。

周遭的洗澡水,仿佛變成?一雙雙無形的觸手,隨著水麵起?伏而撫過她的肌膚。

她麵上浮現出一絲嫣紅。

聞楹隻覺得自己似是一隻飲醉了花蜜的蜜蜂,誤打誤撞宿醉在花蕊之中,層層花瓣包裹住她,叫她找不到?出路。

忽而一陣風來,她在花蕊的溫柔鄉之中飄飄乎,明明想強撐著站起?,卻又被另一陣風吹得分不清方向。

意識迷糊之際,聞楹感覺自己似是被抬到?床上。

她聽?到?兩個?丫鬟離開時的偷笑:“眼下離天黑還早著,隻怕有得她受了……”

“可不是嗎,聽?說這秘藥,是媽媽從?那些修士那兒得來的配方,便是什麼得道成?仙的修士都扛不住,更彆說凡人女子。”

聞楹躺在床上,看著頭頂是鴛鴦戲水的紅帳,蓮葉底下遊魚波動。

思緒模糊不清,不知為何?,那些水鳥和遊魚竟然都動起?來了。

而她就這樣被禁錮在水底,感覺似乎有遊魚繞著自己遊來遊去,時而在她意想不到?之處落下輕啄。

水底蔓草瘋狂生長,一層層朝她纏繞過來,順著她的腳踝手腕向上盤旋。

魚兒吐著泡泡,輕輕咬住水麵含羞帶怯的花瓣。

聞楹聽?見自己唇齒間似是發出羞人的聲音。

明知這一切都是假的……可她隻覺得身體愈發沉重,仿若沒有邊際地朝水底墜落,幽深處還有更未知的驚喜等著她,引誘她變得更加貪婪。

水麵的光影忽明忽暗,直至黑暗徹底將?她包圍。

黑暗之中,少女的呼吸愈發沉重,伴隨著她破碎的啜泣。

戚斂破門而入的刹那,聞到?空氣中難以?言喻的幽香。

她眸中一沉,快步走上前。

化形丹不知何?時失去藥效,聞楹展露出她原本?白淨精致的臉龐。

“聞師妹。”戚斂伸出手,揭開她額心的定?身符。

聞楹早已墮入深淵之中,渾渾噩噩不知自己置身何?處。

冷不丁聽?到?熟悉的嗓音,她無比困難地睜開眼:“師……姐?”

少女眼底瀲灩流轉,兩頰粉暈呈現出前所未有的驚豔。

而她對這一切渾然不覺,隻喃喃道:“師姐,你為何?也來了?”

也?

戚斂顧不得她話中的不對勁,隻想著帶她快些離開此地。

被子掀開的刹那,戚斂呼吸微微一滯。

幽香撲鼻而來,正?是從?床榻間少女的肌膚間傳來。

聞楹往日雪白的肌膚沁出香汗,與薄透得幾乎不存在的紗衣貼在一起?。

如夏日乳酪混合著冰沙,做出雪白的甜品,再點綴鮮紅得亮眼的櫻桃。

顫巍巍盛在盤中,就那樣招搖地擺放出來,看上去並不消暑,反叫無法品嘗的人更無端生出燥熱。

戚斂喉間動了動,一時忘記動作。

聞楹的眼睫已不知是被汗液抑或淚水浸濕,抬眼之際,她隻能看到?黑暗中隱約人影。

她循著本?能依靠過去,攀著戚斂瘦勁的手臂一點點向上,直至觸到?她的側臉:“師姐,你也是要來咬阿楹的嗎……”

舊夢

戚斂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聞楹。

少女渾身被汗水浸濕, 烏黑的長發宛如一條條盤旋遊動的靈蛇,貼著她的脖頸蜿蜒向下,直至幽黑將雪白纏繞。

不?等?戚斂作何反應, 門外傳來醉香樓老鴇驚慌失措的聲音:“這位客官您做什麼, 咱們醉香樓可不?是隨便?能闖的……”

戚斂眸色一暗,不?假思索地將少女披上外袍打橫抱起, 將聞楹的臉按入懷中, 以防叫人看見她變了模樣。

她抱緊仍想要?扭動著的聞楹, 大步朝外頭走去。

那老鴇尚未走至門口, 便?被手持殺豬刀的沈妙攔住:

“你們醉香樓強占民?女, 逼良為娼, 居然還敢大聲嚷嚷, 信不?信我這就報官, 讓官府來處置?倘若官府不?來, 我索性?替天行道,一把火燒了你這破地方。”

沈妙常年在殺豬賣豬, 雖是年輕女子?, 氣勢卻凶神惡煞得很。

那老鴇叫她這樣一質問,竟然慌了神。

她買下這施三娘時, 隻當她是個無人問津的小?寡婦, 以為不?會有麻煩。

哪裡會想到不?出半日,就有這沈家?姐妹殺上門來。

見沈妙一副要?殺人的架勢, 她訕笑著道:“客官誤會了, 咱們小?本生意,就是做正?經買賣的地方……”

戚斂抱著聞楹出門時, 見到的便?是沈妙與青樓眾人對峙的場麵。

她手指摸索著拔下盤在聞楹發間的銀簪,指間微微一動彈, 不?用任何靈力,那隻銀簪卻如同利劍般朝老鴇直射而去。

老鴇來不?及躲開,麵上便?傳來一陣刺痛。

簪尖擦著她的臉過去,留下一道血痕,而後死死釘入她身後的梁柱中。

雖說在醉香樓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場麵見過不?少,這淩厲的殺意叫老鴇兩股戰戰,險些跪地求饒。

她聽到對方冷如寒冰的嗓音:“是不?是正?經買賣,自有官府來論定?,但你們不?該招惹她。”

戚斂低頭,看向老鴇的眼神如視死物:“解藥拿來。”

“解藥……”

老鴇早已慌了神,她倒是想變成解藥來,可是……

“回……回客官的話?,這秘藥沒?有解藥,就是用來助興的,隻要?讓她舒服了,藥性?自然就解了。”

說話?間,在戚斂懷中的聞楹又不?安分地掙紮著。

她的腦袋被按在戚斂懷中動不?得,細嫩手指卻順著她的胳膊一點點向下,觸到她攬在自己?腿彎處的長指。

接著,聞楹勾起她的手指向上帶去:“師姐……”

戚斂抿緊唇,她不?再多言,隻對沈妙道:“我們先走。”

說罷,便?疾步朝醉香樓外而去。

從醉香樓至沈家?,跨越大半座月城。

眼下夜色已深,從燈火輝煌的醉香樓離開後,街上的行人便?寥寥無幾。

戚斂避開旁人,縱身躍上小?巷之中的屋頂。

月下她懷抱著聞楹的身影兔起鶻落,不?消半盞茶的工夫,便?落到沈家?的院落中。

一路上,少女破碎不?堪的泣聲清晰地落入戚斂耳中。

儘管隔著一層衣料,戚斂卻依舊能感受到她肌膚間滾燙的溫度。

戚斂沒?有猶豫,抱著她進了寢房,將人放在床上。

好?熱……明明是在夜裡,聞楹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炙熱。

她覺得自己?似是快要?燒起來。

恰好?眼前戚斂的肌膚溫度是冰冰涼涼的,貼上去叫她莫名舒適了幾分。

“師姐……”少女閉著眼,低聲呢喃著。

她將發燙的臉龐,朝戚斂的手掌貼去。

戚斂動作刹那僵住。

聞楹得寸進尺,像得不?到糖果的孩子?般撒嬌:“師姐……你幫幫我……”

幫她……

戚斂雖不?曾有過這般的經曆,但這種事情,在修真界並不?是需要?避諱的事。

少女臉頰嫣紅,似一顆等?待人去采擷的飽滿果實。

戚斂垂下眼,非禮勿視。

聞楹遲遲等?不?到她的動作,愈發肆意大膽起來。

意識雖模糊不?清,但她循著本能偏過臉,自唇瓣之間探出粉嫩的舌尖,輕輕舔過戚斂的指尖。

像是一隻小?貓兒般,在夏日裡一點點□□消暑的冰塊。

戚斂的身軀猶如觸電般僵硬。

就在聞楹還要?更進一步時,唇邊的手猛地收回去,緊接著她的手腕被握緊。

戚斂嗓音微啞:“聞師妹,得罪了。”

伴隨著她的話?語,聞楹猝不?及防被她壓下去,手腕也?被戚斂擒緊壓到頭頂。

下一刻,似是有什麼柔軟的布條緊緊纏到她的雙腕之間。

戚斂的動作很是迅疾,不?過幾息之間,聞楹的雙腕便?被綁緊,再無法作亂。

被壓製住的少女睜開眼,水潤眼底寫滿無辜和委屈:“師姐……”

戚斂抿唇不?語,隻是落在她腕間的手,為她輸送靈力。

得不?到她的回應,聞楹不?安地磨蹭著,但不?消一會兒,她感到體內的燥意似乎消減了幾分,意識也?逐漸回籠。

她看向近在咫尺的臉龐:“師……姐?”

宛如一道天雷轟頂,聞楹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她連忙解釋道:“師姐,方才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戚斂並未看她,隻動作有幾分敷衍地替她解開腕間布條,“還請聞師妹先出去。”

語氣中,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生硬。

壞了壞了……聞楹暗自叫苦。

這冰清玉潔的大女主,居然差點叫自己?給玷汙,師姐一定?是生氣了。

見戚斂閉眼蹙眉,似乎不?大想與她說話?的樣子?,聞楹解釋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她訥訥應道:“我知道了。”

聞楹手腳並用地從床上爬起來,卻沒?有料到渾身依舊是酸軟無力,她還未坐穩,又腰間一軟跌入戚斂懷中。

聞楹似乎聽到身下之人發出悶聲低吟。

她終於意識到戚斂的不?對勁:“師姐?”

為何師姐向來冷白如玉的臉龐,竟會浮現一絲紅暈?

聞楹忙伸手觸去,隻覺得戚斂的肌膚似乎變燙了不?少。

不?等?她開口詢問,戚斂已握住她落在臉上那隻手:“出去——”

這兩個字,似是隱忍著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聞楹恍然間明白過來——一定?是戚斂動用法術,將自己?中藥後的藥效,轉移到了她自己?身上。

少女頓時紅了眼眶。

為了不?給戚斂添亂,聞楹手忙腳亂地下了床,誰知還不?曾走出半步,身後的床榻間又探出一隻手,死死握住她的手腕。

此刻戚斂骨節分明的長指已是滾燙,如同火舌般燎上聞楹手背處的肌膚。

聞楹心口猛地一跳,她忐忑不?安地回過頭,卻見戚斂唇瓣動了動:“化形丹……”

許是這般緊急的情況下,聞楹反應變得格外快。

她明白了戚斂的意思,忙要?找出乾坤袋裡的化形丹咽下,免得叫人發現自己?不?是施三娘。

誰知聞楹摸索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乾坤袋連同她的外衫,都落在醉香樓裡。

戚斂似瞧出她的窘迫,她從自己?的乾坤袋裡取出一枚化形丹來。

聞楹忙將其接過,放入口中咬碎咽下去。

她並未察覺到,在她接過化形丹那一刻,戚斂指尖輕輕顫了顫。

似有一頭被囚禁住的,名為欲念的野獸想要?破籠而出,狠狠咬住出現在籠口的獵物,卻終究被理?智的牢籠克製住.

吃了化形丹,變回施三娘的模樣,聞楹方才走到門外。

院子?裡的夜風一吹,她冷靜了許多。

聞楹在門檻前的石梯上坐下來,長歎一口氣。

好?險……她剛才竟然意亂情迷到,差點將身為女主的戚斂給撲了。

真是禽獸不?如……

聞楹暗自唾棄一會兒,又想起正?事——既然衣裳和乾坤袋都落在醉香樓,那變成黃豆的施三娘,豈不?也?是被孤零零拋下了。

不?行,得想個法子?去將它?們取回來。

聞楹忙站起身朝外頭走去,可走到一半又停下來了——自己?眼下沒?有法器傍身,這般貿然去醉香樓,豈不?是白白送人頭。

但要?是再拖上片刻,施三娘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正?當聞楹一籌莫展之際,沈妙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外。

而在她手中,正?是聞楹被落在醉香樓的衣裳。

“沈姐姐。”聞楹一喜,她快步上前,“你將我的衣服帶回來了?”

沈妙隱約有幾分心不?在焉:“嗯。”

聞楹沒?有察覺她的不?對勁,隻是忙將衣裳接過來翻找,摸到裡麵的乾坤袋。

至於施三娘,聞楹將衣裳翻了又翻,卻沒?有找到那粒小?黃豆。

這時,一旁沒?有離開的沈妙開口了:

“方才施三娘說,其實月城裡的人都並非活人,和她一樣,不?過是一粒黃豆而已,仙長……她說的可是真的?”

聞楹動作停下來,看向沈妙:“你……都知道了?”

沈妙點點頭,從袖中取出一粒黃豆。

施三娘忙解釋道:“彆怪我啊,我也?不?是故意要?告訴她的,隻是剛才回來路上她把我落到地上,我要?是不?出聲,那不?就是等?死嗎?”

聞楹沒?想到百密一疏,到頭來還是露餡了。

見她的表情,沈妙便?猜出了答案。

她將黃豆交給聞楹,什麼都沒?說,轉過身便?離開了。

聞楹回過神,忙追上去:“那個……那剛才施三娘有沒?有告訴你,我和師姐到月城來是正?式要?做,還望你莫要?將此事告訴旁人。”

聞楹這般說著,卻已經在悄悄準備定?身符。

若是沈妙不?答應,那自己?也?隻能不?厚道地來硬的了。

沒?想到沈妙隻是背對著她點了點頭:“仙長放心,這件事我一定?不?會告訴任何人。”

說罷,她一步步消失在黑暗中。

聞楹一愣,總覺得今夜的沈妙似乎不?大一樣。

她手中的黃豆忽然出聲:“這沈家?大姐,平日裡囂張得很,沒?想到今夜知曉自己?隻是一粒豆子?後,就蔫成這樣子?。”

原來是因為這個。

聞楹設身處地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是她,隻怕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施三娘又道:“且罷,你將我送過去,我得替你盯著她,免得她想不?開做出什麼事來。”

她說得不?無道理?,聞楹忙追了上去。

沈妙並未歇下,眼下正?在灶房裡轉悠著,打量著掛在牆上的一把把殺豬刀。

聽見進門腳步聲,她回過頭:“仙長還有事?”

“嗯。”聞楹點點頭,她抬起手交出那粒黃豆,“施三娘讓我將她送過來陪你……”

不?等?聞楹說完,施三娘氣氣忿忿道:“什麼叫陪!我不?過是看在鄰居一場,不?忍心見她尋死覓活罷了……”

聽她的語氣,聞楹覺得如果存在身體的話?,施三娘定?會氣得一蹦三丈高。

沈妙反唇相譏:“我何時說過要?尋死覓活?倒是比不?得某些人,平日裡總是哭哭啼啼的病西施作態。”

話?雖這般說,她已伸手將那粒黃豆接過去。

施三娘不?以為然:“哼,就裝吧你,彆以為我不?知道,有的人平日看著有多厲害,真要?比起來說不?定?還不?如我心態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拌起了嘴。

聞楹默默退出房間。

她先回到隔壁,安慰一直等?著自己?的小?慧睡下後,才又來到戚斂房門前守著。

聞楹知道,師姐眼下定?是極為難熬——係統隔上片刻,電子?音就會告訴她作妖值又漲了。

算起來,這麼一會兒,作妖值已經怒漲兩百個點。

聞楹站在門外,想要?敲門詢問,卻又怕打擾了師姐,更惹得她煩。

聞楹沒?有辦法,隻得在門外躊躇著,心急如焚地走來走去,隻希望師姐沒?什麼事才好?。

正?當她走到不?知多少圈的時候,戚斂的房門陡然打開了。

聞楹麵上一喜:“師姐……”

戚斂並未看她,她一手扶著門,另一隻手中提著瓷壺,視線極為困難地聚焦:“水……”

聞楹會意,忙接過她手中空空如也?的瓷壺:“師姐等?著,我這就給你打水。”

聞楹也?顧不?得往廚房跑,見院子?裡正?好?有水井,她快步走過去,將袖子?挽起來,搖動著軲轆把手,有幾分費力地將水桶往上提。

戚斂站在門口處,她微垂著眼,隻見月下少女身形婀娜。

隨著聞楹彎腰的動作,衣裳便?貼著她的身軀,勾勒出一道比月光還有柔和的曲線。

少女手臂纖細,雪白得晃眼。

烏發掩映之下,是修長的脖頸。

而在不?久之前,戚斂才剛剛體驗過,那樣雪白的柔軟,依偎纏靠過來之際,是何等?的叫人幾欲淪陷。

好?不?容易克製下去的欲念,在這一刻再度如暗夜中的海潮翻湧。

戚斂閉上眼,扶著門的那隻手,修建整齊的指甲幾欲潛入門板之中,她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清心訣,將所有不?該有的心思克製。

“師姐。”戚斂的思緒,被少女的嗓音打斷。

聞楹雙手捧著瓷壺遞過去:“師姐……你還好?吧?”

戚斂喉間動了動,原是想要?回答她,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來。

聞楹眼巴巴望著她,卻遲遲沒?有等?到戚斂任何反應。

直到最後,她似是皺了皺眉,接過瓷壺後便?動作迅速地關上門。

鼻尖險些被門撞到的聞楹:……

唉,她這回可是捅了大簍子?了。

戚斂回到房中,極為費力地倒了一杯水,仰頭將其一飲而儘。

有茶水從唇角溢出來,順著她的下頜流入脖頸,最後湮沒?於衣襟間。

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這樣的涼意,就像是月色下,少女雪白的手臂,以及她一聲聲低喚著她的“師姐”。

天底下又怎會有這樣齷齪的師姐,在意亂情迷之際,肖想的竟然是……

戚斂腳步有幾分踉蹌,她回到床上,又重新盤腿坐起來試圖調息。

然而閉上眼之後,她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沉心進入靈境。

藥效帶來的熱潮,叫戚斂心神不?寧。

戚斂修煉多年,早已波瀾不?驚的本心,無端生出幾分惱意。

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將靈氣凝聚為薄刃,狠狠在手臂間劃過。

鮮血沁出來,痛意在此刻站了上風。

但很快,就連這樣的痛意也?變得麻木,叫人沒?有知覺。

戚斂如法炮製,再度化靈氣為刃……如此反複折騰,直至天亮之際,熱潮終於退去,而她也?幾乎是鏖戰過後的精疲力竭。

戚斂闔上雙眼,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向來無夢的她,竟然做了經曆了一個漫長的夢境——

夢中的她,因為在百花村看護三名新弟子?不?利,回到宗門,被罰到天煞司自領一百鞭。

這一百鞭,幾乎要?了戚斂半條命。

休養十多日,她奉師門之命,獨自前往問仙派參加李守真的婚宴。

剛出山門,戚斂便?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著,她持劍逼出對方,卻發現來人是掌門之女聞楹。

少女對上她,神色間是一如既往地驕傲:“大路朝天各走半邊,難道就許你走,就不?準我走?”

她說得不?無道理?。

再加上戚斂並不?想多過問她的事情,便?沒?有搭理?她。

聞楹這樣一路跟著她,來到了問仙派。

之後問仙派發生數條命案,戚斂發現凶手是李守真,而聞楹也?不?知和李守真說了什麼,從她那裡得到一張奇怪的木牌。

兩人陰差陽錯地來到月城。

月城古怪頗多,戚斂也?曾提醒過聞楹小?心行事,可她向來不?會聽從她的話?,也?不?知做了什麼,被人賣到醉香樓中了秘藥。

等?戚斂將她就回來時,中藥的少女死死纏著她,像是一朵莬絲花,流露出對她從未有過的繾綣。

夢境中的戚斂,沒?有推開她。

因為聞楹不?知用什麼法器,趁機將藥效分給她一半。

兩人徹夜未歇,中藥後的戚斂抱著懲罰她的心態,狠狠地欺負了她。

夢境中聞楹一聲聲的師姐,都是哭著喊出來的,有時候實在受不?了了,便?會惱得直呼她的大名戚斂。

那是年少的戚斂頭回感受到,修行之外的樂趣。

她冰封的心境,頭回有了鬆動的跡象。

翌日,先醒來的戚斂為少女洗沐過後,給她換上乾淨的衣裳,為她備好?飯菜。

沒?想到聞楹醒來時,又變回趾高氣昂的公主作態。

她打翻戚斂遞過去的水杯,用沙啞的嗓音道:“師姐莫要?以為,昨夜我們發生過什麼,你我就和從前不?一樣了。”

“不?過是睡一覺而已,修真界這種事再正?常不?過,再說昨夜你不?也?很投入嗎,算不?上吃虧,出了月城,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就當此事從未發生過。”

……

“師姐?”聞楹守在床畔,看向依舊不?曾醒來的戚斂,“你怎麼樣了?”

床上之人睜開了眼。

聞楹正?鬆了口氣,卻覺得戚斂投來的眼神,似乎和往日不?大一樣。

“師姐……”

聞楹站起身,彎腰想要?觸摸她的額頭是否還滾燙。

不?成想戚斂冷不?丁伸出手,死死握緊了她的手腕。

一瞬間天旋地轉,聞楹變成了躺在床上的那一個。

她看見戚斂眼底化不?開的墨色,微啞的嗓音問道:“為什麼……睡過就不?認賬?”

什麼不?認賬?

聞楹沒?聽明白戚斂在說什麼,正?要?問時,隻覺得眼前的臉龐陡然被放大,竟是戚斂不?由分說吻了過來。

聞楹一驚,忙側過頭閃開。

本該落到她唇瓣上的吻,便?擦著聞楹的臉龐,落到她耳垂處。

戚斂又問道:“為什麼……”

聞楹竟莫名從她的話?裡,聽出來了一絲委屈?

她一時有些發懵,來不?及開口問,卻覺得耳垂冷不?丁一疼。

她她她……竟然被戚斂重重咬了一口。

聞楹徹底僵住,不?知道該怎麼辦。

咬過之後,戚斂又吻住她的耳垂,安撫般輕輕舔舐。

這樣又咬又舔的動作,就像是一條小?狗。

而戚斂顯然不?滿足於此,薄唇緩緩向下移動,略過她的脖頸和鎖骨。

所到之處,都是不?輕不?重地咬過之後,再一點點舔舐。

好?奇怪的感覺……

許是體內還有昨夜殘存的秘藥,聞楹渾身發軟,竟無力將她推開。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夏日的冰乳酪,才會被人用這樣黏糊的方式品嘗。

直到戚斂的唇瓣依舊向下移去,想要?一口將冰乳酪吞食,聞楹終於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不?行——

聞楹急忙變出一張定?身符來,就要?止住她的動作。

沒?想到戚斂雖低頭埋著臉,卻仍似有所感應般,在少女出手前,便?緊緊擒住她的手腕。

聞楹手一抖,定?身符輕飄飄從指尖落下,反落到她額頭上。

動彈不?得的聞楹:……

成婚

眼下聞楹被定身符定住, 倒真?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揉搓。

戚斂仍舊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

她埋著頭,遵循自己意識最深處的欲念, 又是一口?咬下去。

“唔……”少女唇間溢出一聲低吟, 渾身頓時繃緊。

聞楹從未有過這般的感受,呼吸在刹那間急促了幾?分, 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往某處湧去, 叫她變得分外敏.感。

若不是動彈不得, 隻怕眼下她已?將自己蜷縮起, 來抵禦這樣羞人的折磨。

可她非但沒?法動作, 甚至連出聲都做不到。

聞楹隻能這樣茫然無措, 無處可躲地任由戚斂細細品嘗。

少女?眼尾沁出淚水。

她隻能默默地祈禱師姐能夠快些清醒過來, 或者來個人將她喚醒也好。

許是老天爺聽到她的心聲, 房門突然被敲響, 門外傳來沈妙的聲音:“不知兩位仙長可是餓了?我已?經做好飯,仙長若是不嫌棄, 就出來吃些吧。”

戚斂的動作戛然而止。

她眼底的幽暗逐漸退去, 看向身下之人,目光中?略有一絲疑惑:“聞師妹?”

真?是老天爺保佑……聞楹拚命眨眼, 示意戚斂先將定?身符揭下來。

戚斂取下符紙:“聞師妹為何會被定?身符定?住?”

看樣子, 戚斂並不記得方才?自己做過什麼。

聞楹鬆了口?氣,她決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咳, 我剛才?就是腿一滑, 就不小心倒床上了……”

生怕自己說多了露餡,聞楹忙翻身從床上坐起, 對著門外沈妙道:“好,我們這就來。”

說罷, 少女?朝門外快步走去。

她背影略顯狼狽,似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在她的身影消失後,戚斂垂眼看向指間的定?身符,眸中?一片若有所思的幽深.

吃過早飯,聞楹便逃也般回到自家小院。

見小慧依舊在睡覺,她沒?有打擾,而是來到廚房生火做鹵菜。

此時,隨她一起回來了施三娘在袖中?出聲:“你和你師姐,昨夜是不是……”

“不是!”聞楹忙一口?否決她的話,“你可不要信口?胡言,我和師姐什麼都沒?發生過。”

“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唄,有什麼大不了。”

施三娘與她推心置腹道,“要我說,你師姐這麼照顧遷就你,將來你要是想找另一半,她不就是個現成的,可比那些臭男人要好多了……”

嗬,都是表象而已?,戚斂先前在床上的架勢,可不像照顧遷就她的。

聞楹並未意識到,她的思路已?經被施三娘帶歪。

她隻是道:“你不懂,我和師姐隻是純純的姐妹情……”

正說著話,隻聽到院子外的烏木門被人一腳踢開。

來人嗓音雄渾:“施三娘在不在?”

聞楹心中?一緊,隻當是出了什麼事?,袖中?施三娘卻如臨大敵道:“是我那兩個繼兄,好端端的他們來做什麼,莫不是又想從我這兒訛走些什麼。”

聽她說來人是施家的繼兄,聞楹反倒鬆了口?氣。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應付普通人,總比應付月城城主的人要簡單。

她洗乾淨手正要出去,卻見兩座小山一樣的身形已?堵到廚房門前。

這兩兄弟,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般,滿臉橫肉絡腮胡,瞧見她時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不屑:

“你這個婆娘,家裡?人都來了,還拖拖拉拉地裝什麼死??”

來者不善。

聞楹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你們有什麼事??”

“什麼事??”為首的男人哈哈大笑?,“聽說你這個妹子差點叫人賣到花樓去,當哥哥的們就不能來看看你?”

他話中?的挑釁和輕蔑毫不遮掩。

聞楹厭惡地皺了皺眉。

對上這種人,她當然也不會客氣:“是嗎?既然你們這麼好心,那就有勞你們替我去官府跑一趟報個案,總得讓那幾?個買賣良家婦女?的賊人受到懲罰才?行。”

“你……廢話少說,聽說你和沈家那個郎中?好上了,她都替你出頭好幾?回?”

原來他們是為了這個來的。

聞楹:“我和沈大夫有沒?有好上,和你們又有什麼關係?”

“沒?良心的臭丫頭,你從小跟著你那個寒酸娘到我們施家來,吃的穿的不都是花的施家的銀錢?”

“往日看你們孤兒寡母可憐,我們也就不算這個帳,現在你攀上沈家,不缺銀子花了,就舍不得報答報答哥哥們?”

說來說去,施家這兩兄弟就是想要錢。

聞楹這些日子,的確靠賣鹵菜替施三娘賺了些錢,但好不容易賺到的辛苦錢,當然不可能落半個子兒給他們。

非但如此,她想到先前施三娘同自己講起的往事?,不禁奚落道:

“照你們這樣算,從我六歲到出嫁前,替你們施家洗衣做飯,縫補衣裳打掃屋子,這當丫鬟廚娘的月錢,總該仔細算一算吧?”

“還有我出嫁後,也不知你們前前後後,來找我討要過多少銀錢,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跟你們算利息,你們將本金全都還回來就行。”

“你……”

兄弟倆沒?有料到,往日在他們跟前膽小如鼠的施三娘幾?時變得這般伶牙俐齒。

施家大哥冷笑?:“好啊,看來你這賠錢貨是有沈琅撐腰,說話也變得硬氣起來了。反正沈家就在隔壁,我這就去問沈琅,她跟我家妹子不清不楚,汙了你的名聲,到底是幾?個意思……”

話音未落,門外卻響起一道冷冷的嗓音:“我與她光明正大,又何來的不清不楚。”

女?子的聲音不大,卻分外清晰有力。

施家兩兄弟不由噤了聲,回過頭去,便瞧見來人白色衣袍,黑發用一根洗得發白的布條束起。

正是沈家藥鋪的沈琅。

不知為何,這沈琅分明隻是個身形纖瘦的女?子,可她那雙漆黑的眼珠子看過來時,叫人莫名心慌得很。

施家大哥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道:“什麼光明正大,外頭都傳得沸沸揚揚,聽說昨夜我妹妹衣衫不整,被你從醉香樓抱回去,誰知道你們都做了些什麼?”

“就是。”施家老二?跟著幫腔,“你和我家妹子好上了,總得給我們這些當哥哥的好處才?行,要不然就得娶她,休想不負責任……”

戚斂眸中?一沉:“我何時說過不會對她負責?”

她微微抿唇,看向兩人的眼神浮現一絲淡漠:“人,我自然會娶。不過我和她的婚事?,與你們無關。你們若是有何不滿,大可報官去。”

此話一出,莫說是施家兩兄弟,就連聞楹也跟著呆住了。

等等……師姐方才?說什麼?

她要娶她?

施家兩兄弟亦是忘記該說什麼。

在他們看來,施三娘和沈琅都是女?子,就算真?發生過什麼,她也不可能冒著旁人的指指點點,娶一個寡婦。

可她出口?這樣爽快,像是早有此打算一般。

方才?還氣勢洶洶施家大哥磕磕絆絆道:“就、就算是你要娶她,那也該給我們施家彩禮才?行……”

聽到這裡?,聞楹終於忍無可忍。

她徑直操起案板上的菜刀:“什麼彩禮不彩禮,你們兩根蔥還真?拿自己當盤菜了?都給我滾,再不滾大不了我們一起死?!”

說著,她手中?的菜刀虎虎生風,朝施家這兩個豬頭劈過去。

兩人沒?有料到她突然間發難,隻見菜刀的銀光閃到眼前,被唬得頓時連連後退。

“施三娘……你這個瘋子!”施家大哥咬牙切齒罵道,罵完後趕緊跑走。

施家老二?見大哥跑了,也跟著罵了句瘋子,便腳底抹油消失在院門外。

聞楹一直追到門口?,直到瞧見兩人的影子消失在巷子口?,才?停下刀來。

果然……自古橫的怕瘋的,古人誠不我欺。

聞楹長舒一口?氣,這才?折身往回走。

沒?想到一回頭,便對上戚斂平靜的目光。

聞楹:……

她腦海中?忽然又冒出一些不該有的畫麵。

聞楹竭力將這念頭壓下去,不讓戚斂看出不對勁來:“方才?還要多謝師姐替我解圍。”

戚斂頷首:“這本就是分內之事?,聞師妹不必客氣。”、

聞楹點點頭,朝廚房走去,打算先將菜刀放好。

誰知與戚斂擦身而過之際,她驀地出聲:“聞師妹。”

聞楹停足:“嗯?”

戚斂神色淡淡:“你覺得婚期定?在幾?日後合適?”

聞楹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她原以為戚斂方才?那些話,是為了應付施家兩兄弟,沒?想到她竟當真?打算娶自己……不對,是以沈琅的身份娶施三娘。

“師姐不必為了我這樣做,你放心,就算施家這兩個潑皮還敢再來,我也有應對的法子。”

“不僅是為了應付他們。”

戚斂解釋道,“月城城主這些時日按兵不動,約莫與她那夜受傷有關,等她好起來,必定?會仔細搜查城中?,我怕屆時有意外發生,來不及護你。倒不如順水推舟,與你住到一處。”

她說得不無道理。

聞楹一時沒?有出聲。

戚斂漆黑眸中?多了一絲探究:“聞師妹,可是不願意?”

不等聞楹回答,她袖中?的施三娘生怕戚斂反悔般,迫不及待出聲道:“願意願意,仙長,我當然是願意的……”

聞楹哭笑?不得,將施三娘從袖中?取出來:“可我與師姐不過是假成婚,又不是真?的……”

聽她話中?的意思,便是同意了。

不知為何,明知這場婚事?是假的,聽到她答應下來,戚斂心頭竟生出從未有過的晴朗。

她微抿唇角,將這絲不該有的喜悅壓下去:“在下同沈大夫商議過,她同意這樁婚事?,不過對你並無私情,隻怕是要委屈施娘子。”

施三娘方才?雀躍的聲音,頓時蔫下來:“罷了,能與她成一回婚,就算是假的,我也心滿意足了。”.

事?不宜遲,婚事?便定?在五日之後。

雖說施三娘是個嫁過人,死?過相公的寡婦,但沈家並未敷衍應付這門親事?。

沈妙一想到自己操辦的是兩位仙長的婚事?,便分外賣力,當天到集市上扯紅綢,買新?對聯和上好的喜糖……

不出半日,街坊鄰居們便都知道了,沈家那位郎中?,竟當真?要娶施三娘為妻。

要知道女?子成親這種事?,莫說是在月城,便是整個凡世間,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稀奇事?。

很快,這樁消息便傳遍整座月城。

到了成親那日,沈家和施家的門外,都擠滿了看熱鬨的城中?百姓。

施三娘的親娘,在幾?年前便死?了。

送她出嫁的,便是她最好的朋友——隔壁的豆腐西施田素素。

“一梳白頭到老,二?梳舉案齊眉,三梳……”對著銅鏡,田素素替新?娘子梳著頭,嗓音卻忽地有了哭腔。

她忙擦乾淚水,又笑?著道:“這大喜的日子,是我不該掃興,我隻是替你高興,過了這麼多年的苦日子,總算越來越好了。”

“嗯。”聞楹輕輕點頭,心中?亦有幾?分酸澀。

到月城這些時日,她見識到他們雖並非真?人,卻亦有喜怒哀樂,有奸詐狡惡者,也有純善勇敢之人。

這裡?與外麵的世界並無異。

但願那個行跡詭異的城主,莫要毀掉這些人原本平靜的生活才?好。

門外傳來喜娘喜氣洋洋的嗓音:“時辰已?到,新?娘子該上轎了。”

聞楹收起思緒,她蓋上大紅蓋頭,在田素素的攙扶下出了門。

她一步步朝門外走去,瞧見門外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

對方同樣是一襲紅袍,雖看不清她的模樣,但顯然隻能是戚斂。

聞楹跨過門檻,在戚斂身前停下腳步。

戚斂已?朝她抬出手。

聞楹將手放入她的掌心,被戚斂扶著進?喜轎時,她難免心中?有些發慌,握緊她的手:“師姐?”

戚斂嗓音淡淡:“是我。”

聞楹一顆心落回原位,這才?坐入喜轎之中?。

沈家與施家雖隻有一牆之隔,但為了這場婚事?不顯得太草率,成親的隊伍特意繞了一大圈,最後才?停到正門前。

聞楹與戚斂各執紅綢一端,跨過火盆,在正廳拜堂成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聞楹正要對著戚斂彎下腰時,忽聽到門外看熱鬨的人群中?傳來一陣喧囂:“是城主來了……”

“城主平日裡?從不露麵,今天怎麼會來沈家?”

聞楹動作一僵,她下意識抬頭朝戚斂看去。

戚斂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聞師妹稍安勿躁。”

說罷,她側身望向門外。

隻見人群中?已?讓出一條道,前頭是兩名開道的婢女?,走在正中?的女?子戴著一張鎏金麵具,身穿石榴紅長裙。

她在正廳前停下來,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

開口?之際,正是那夜城主的嗓音:“我聽聞城中?有女?子成婚,便想著來看看熱鬨,順便備上一份薄禮。”

說罷,她身後的兩名婢女?,便端著紅木箱走上前。

打開海棠鎖扣,隻見其中?金光燦燦,居然是兩箱滿滿的金銀珠寶。

圍觀之人皆發出一聲驚呼,眼睛盯著它們移不開。

月城城主送完禮,並未再多停留,便離開了。

看上去,她當真?隻是來瞧熱鬨的,並未察覺到聞楹和戚斂的不對勁。

等她走遠後,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這下沈家可發財了。”

“誰知城主竟會送上這樣一份厚禮,這施三娘近來真?是走了好運……”

戚斂驀地出聲:“多謝諸位今日來參加婚宴,還請諸位放心,城主這份厚禮,在下必定?不會獨占。”

“在下身為大夫,以懸壺濟世為己任,這些珠寶自會換成上好的藥材,以備日後有不時之需。”

人群中?羨慕嫉妒恨的話語消減下去,大家都齊聲叫好,稱讚沈家的仁義。

聞楹心中?清楚,戚斂這是在幫沈琅解決麻煩。

正所謂懷璧其罪,這麼多的金銀珠寶進?了沈家,難保不會招人嫉妒,惹出是非。

倒不如設法將它們都用出去的好.

一場婚事?有驚無險,總算是順利完成。

兩位新?人進?入洞房後,看客們便陸續散了。

便是有些人留下來,不懷好意地想去新?房“鬨洞房”,也被沈妙拿著殺豬刀凶走。

聞楹聽到外頭沈妙凶巴巴的嗓音,便知道她已?從前幾?日的消沉中?走了出來。

聞楹正抿唇偷笑?著,眼前的喜帕冷不丁被人挑開。

喜房中?已?沒?有旁人,隻有戚斂垂眼看著她:“師妹。”

四目相對,聞楹頓時連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擺的好。

“師……師姐。”

她乾巴巴地喚了她一聲。

眼下天色已?黑,戚斂將喜帕放到一旁疊好:“師妹可想要吃什麼?”

聽她這樣問,聞楹才?發現自己果然是餓了。

這樁婚事?雖是假的,但她可是結結實實地餓了大半日,滴水未進?。

“都好。”聞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勞煩師姐了。”

很快,戚斂便將食盤端過來。

兩道葷菜,兩道素菜,還有一碗白米飯。

聞楹吃飯的工夫,戚斂便提著木桶進?出了幾?趟,將浴桶中?倒滿熱水。

沈家並不是大戶人家,沒?有支使的丫鬟,眼下在月城,也不便動用法術。

這種事?情,隻能有人來親力親為。

等戚斂將洗澡水倒好,聞楹也放下了筷子。

“師妹可要洗——”戚斂話說到一半,又轉而道,“你喝酒了?”

“酒……”聞楹說起話來,已?經有些大舌頭。

她目光迷離,兩頰緋紅,晃了晃桌上的酒瓶:“師姐說的是這個嗎?我就是嘗了一點……”

聞楹哪裡?知道,這半杯酒,對滴酒不曾沾過的原身而言,已?經是極限。

她意識半清醒半模糊,歪了歪腦袋:“師姐方才?是叫我洗澡嗎?等等,我這就去。”

說罷,她手撐著桌麵,踉踉蹌蹌地站起來。

然而還不曾走出半步,聞楹身形一晃,眼前著她就要跌倒,戚斂手疾眼快地握住扶住她:“師妹?”

“師姐放心,我沒?事?……”

就是好熱。

這婚服裡?三層外三層,聞楹早就恨不得能將它脫下來,她胡亂扯下外衣,又鬆開係在腰帶的束帶。

戚斂目光閃了閃,握在她腕間的手不由鬆開了幾?分。

聞楹三下五除二?,將衣服脫得差不多,便跌跌撞撞地朝屏風後的浴桶走去。

接著,便是她將自己浸入浴桶中?,水聲嘩啦啦的動靜。

戚斂依舊僵在原地。

喉間莫名的乾渴,身為金丹期的修士,本應不懼冷熱,她卻像是在煉丹爐的烈火中?炙烤過般,慌不擇路地想要將這渴意壓下去。

戚斂隨手端起杯子喝下去。

“咳咳……”喜酒順著她的喉嚨火辣辣燒下去,將她嗆得連聲咳嗽。

她這才?發現,自己手中?端著的,正是方才?聞楹未飲完的那半杯酒。

杯子的邊沿,還印著殷紅的唇脂。

戚斂渾身一僵,她分明不曾喝醉,卻如同醉酒之人般踉蹌著後退半步,動作僵硬地將酒杯放回原位。

“叮——恭喜宿主作妖值+100,當前作妖值1200∶100000。”

聞楹正舒舒服服地泡著澡,腦海中?又響起係統的聲音。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破係統這幾?日叮叮叮叮響著就沒?聽過。

估計是壞了。

不管了,眼下正是刷分的好時機。

酒壯慫人膽,聞楹唇角勾了勾,用她醉得不像話的腦子想出一個自認為極妙的主意。

依舊僵在原地的戚斂,忽聽到屏風後傳來驚呼聲:“哎呀——”

“師妹?”

她不假思索,快步走到屏風後麵。

隻見浴桶中?水波蕩漾,女?子的烏□□浮在水麵,卻不見她的臉龐。

而聞楹白嫩的手臂,正胡亂在水麵拍打著。

看上去是她喝醉酒,跌入浴桶之中?。

戚斂眸中?浮現一絲焦急,抓緊她纖細的手腕,將聞楹帶上來。

原以為不慎落水的聞楹,該是驚慌失措才?對,卻不料她摸了一把?臉上的水,順勢勾住戚斂的脖頸:“師姐忙了大半日,難道不一起洗嗎?”

戚斂意識回籠,漆黑眸中?流露出幾?分探究。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從進?入月城,聞楹便總是有意無意地撩撥自己。

起初她以為是她扮成施三娘,不得已?而為之的緣故。

可逐漸她發覺,即便是無人時,她的撩撥依舊沒?有收斂。

譬如眼下。

戚斂眸中?沉了沉:“聞師妹,莫要胡鬨。”

“我哪有胡鬨?”聽到作妖值叮叮增加的聲音,聞楹心中?甚喜,她一點點靠過去,“師姐和我一起洗,不更省事?些。”

話音未落,落在她腰間的那隻手猛地收緊。

戚斂目光晦暗不明地看著她:“聞師妹此話,是說笑?……還是當真??”

逃離

泡在浴桶中的聞楹, 看著戚斂的臉龐一點點逼近。

在戚斂秘藥藥效未退的那個早上,她也是靠得這般近,然後就……

聞楹回想起當時被她咬過後異樣的感覺, 酒意頓時醒了大半。

她下意識便要後退, 無奈戚斂的手臂緊攬在自己腰間,叫她無路可逃。

聞楹隻能呆呆泡在浴桶之中, 少?女貓兒?般清澈的瞳仁微微睜大, 忘記了動作。

直至戚斂勻淨的氣息拂上她的臉頰, 臉龐在離她不?過半寸的位置停下來:“聞師妹?”

聞楹如夢初醒, 雙手抵上戚斂的肩:“師……師姐, 我就是說著玩兒?的……”

戚斂對聞楹的反應並?不?意外。

讓她意外的是, 她竟然聽到自己胸口處, 似乎有什麼在猛烈跳動。

戚斂微微抿唇, 鬆開擒在少?女腕間的手。

她後退半步, 竭力抑製著聲音裡旁的情緒:“聞師妹先洗便是,等你洗完我再洗也不?遲。”

說罷, 她轉過身退出?屏風外。

聞楹長長舒了口氣。

意識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麼丟人的事, 她不?由?捂著臉哀嚎一聲。

屏風外傳來戚斂的詢問:“聞師妹?”

“沒……沒什麼。”聞楹忙道,“師姐你等等, 我就快要洗完了。”

聞楹並?未察覺到自己話中引人誤會的歧義。

也並?不?知道戚斂的身形在屏風外定了定, 方?才提起茶壺倒了杯冷茶,將其一飲而儘.

洗漱過後, 聞楹披著衣裳走出?屏風, 卻?發覺戚斂已不?在屋子裡。

她好奇地打開門,隻見她在後院的藥架前, 翻弄曬著草藥。

眼下天早就黑了,它們也曬不?到太?陽, 為何還要翻弄?

不?過師姐這樣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聞楹沒有多想:“師姐,你還不?回屋嗎?”

背對著她的身影微微一頓,戚斂回過身來,她還未開口說些什麼,便瞧見搭在少?女肩上的長發正濕漉漉滴著水。

“外頭風大,聞師妹先回屋去。”

說著,戚斂轉身從晾在院子裡的竹竿上,取下一方?乾淨的毛巾。

“哦。”

聞楹乖乖往回走。

雖說已經困得不?行,但頭發還沒乾,聞楹隻得在桌旁坐下,微微眯著眼打哈欠。

這時,戚斂走了過來:“聞師妹為何不?擦乾頭發?”

她擦了……隻是今日?實在累得不?行,再加上這具身體本就羸弱,偏偏頭發又生得多,實在是沒有力氣將水滴全?都?擦乾。

聞楹甚至沒有力氣給戚斂解釋,隻懶洋洋側過臉,將下巴搭在椅背上:“累……”

少?女姿態慵懶,渾然不?覺這是撒嬌的口吻。

戚斂沒有多言。

聞楹忽覺得眼前一暗,原是戚斂手中的毛巾搭到自己的頭上。

她動作自然而然,順著頭頂直至發尾,將她的長發一縷縷擦乾。

少?女剛洗過的長發,散發著淡淡的花香,將兩人籠罩在這似真非真的新婚夜中。

既然有人給自己擦頭發,聞楹當?然是樂意享受。

她舒服地半眯著眼,就像是一隻被人擼順了毛的小貓。

戚斂擦了一會兒?頭發,便會用手試探它們乾透了沒有。

長指穿過烏發間,柔軟的發絲在她掌心遊走,帶來陌生的觸覺。

那種異樣的渴意,再度讓戚斂莫名覺得有幾分口乾。

眼前的聞楹已經小雞啄米般點著頭入睡,絲毫不?曾察覺身後之人的變化。

烏發掩映下,是少?女雪白的脖頸。

她就像一隻毫無防備的小獸,把肚皮翻過來,將一切都?呈現給信任的人。

而自己竟然……戚斂眸中暗了暗。

卑鄙。

戚斂頭一次用這樣的詞來形容自己,形容她見不?得光的欲念。

若是叫聞師妹知曉,自己竟不?知何時,對她生出?同門之外的情誼,隻怕這樣的信任,便再也回不?來了。

戚斂閉了閉眼,一麵默默唾棄自己,動作木然地替少?女擦乾長發。

直到發絲間乾透,她方?才動作小心翼翼地將少?女抱起,放到床上。

至於戚斂自己,卻?並?未和聞楹同睡一張床。

她坐到桌旁,默默翻了徹夜沈琅留下的醫書.

燈火一夜未熄的,不?止沈家的新房裡。

燈火通明的念月樓。

頭戴鎏金麵具的女子坐在窗邊,看著窗外月色。

她緩緩將手中的酒杯湊到唇邊,隨後仰起頭,將其一飲而儘。

一旁伺候的侍女見狀,又忙為她斟滿酒。

女子卻?忽地停下飲酒,而是似自言自語般喃喃道:“你說……有朝一日?,我和她……是不?是也能像她們一樣……”

話說到一半,她又自嘲般低笑?:“罷了,我與你們這些木頭人說些什麼,都?下去吧?”

“是。”屋子裡的侍女齊聲應道,退出?門外。

隻剩下月城城主獨自一人在房中,她放下酒杯,取出?一麵玉牌。

女子對著玉牌,低聲念出?法訣:“仙道貴生,無量度人。”

話音剛落,她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是有仙門弟子在,便會知道她這是進入了昆侖試煉境之中。

昆侖境之中,千年如同一日?,是數不?清的妖獸魔物橫行,彼此互相廝殺。

女子撐開一把傘,頃刻間隱住自己的身形,她輕車熟路地遊走在荒蕪蒼茫的試煉境中,最後來到一片枯枝肆意橫生的樹林前。

女子收起傘,重現顯出?身形。

察覺到有人到來,林中原本寂靜的樹枝刹那如同一條條蛇般遊動起來,一齊朝她湧來,似是恨不?得將這個人吞食乾淨。

然而女子渾然無所畏懼,緩緩向前走進林中。

那些樹枝剛探到她身前,卻?又像是嗅到什麼讓它們害怕的氣息般,皆化作臣服的姿態,為她讓開一條路。

越往裡走,樹木便越發盤虯得遮天蔽日?。

若是抬頭看,便能瞧見纏繞的樹木之中,掛著無數破碎的白骨,和已經看不?清麵容的頭顱。

時而一簇幽藍的冥火,在林中飄忽著亮起。

女子視若無物,依舊緩步朝前走去,直至來到密林深處的山洞中。

乍一看去,山洞中似有一張蛛網,隱隱泛著幽黑的光澤。

女子將手掌放到那張蛛網上,輕聲念出?法訣。

下一刻,魔氣猶如黑霧般從蛛網上湧出?,將她徹底包裹。

等到她再睜眼時,已是一個和仙界凡界全?然不?同的世界。

魔氣化作黑雲籠罩在上空,暗不?見天日?的城池之中,無數生得奇形怪狀的魔物走來走去。

還有些覬覦地看向這個人類,似乎想將她一口吞下去。

但和先前林中那些樹枝一樣,等嗅到她的氣息,它們頓時臣服地退開。

女子在魔界一路暢通無阻,直至進入魔宮,來到正殿前。

把守在正殿前的魔將見著她,恭恭敬敬上前行禮。

“尊上她……眼下可在殿中?”女子開口詢問之際,嗓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然而據魔將所言,她要見的人眼下並?不?在正殿,正在寢宮之中。

聞言,女子轉而向寢宮的方?向走去。

尚未走進魔尊的寢殿,遠遠便能聽見裡頭尋歡作樂的聲音。

琉璃榻上,女人紅發垂落至腳踝間,在她四周圍著六七名男子,他們生得有人的模樣,也有魔族和妖族的模樣。

男子們為女人捶腰揉肩,一如花樓裡的小倌般小意討好道:“尊上許久等不?曾召見我等,小的們還以為,您是將小的給忘了呢?”

“尊上嘗嘗這葡萄酒,是小人親手釀的,可合您的胃口?”

女人,也正是魔尊八十六,就著男子的手,飲下那杯葡萄酒。

“唔……”她半眯雙眼,回味著道,“美人果真是心靈手巧,這酒釀得,甚是合本尊心意。”

說著,她又牽過衣衫不?整的男人的手:“不?知美人可是想要什麼賞賜?”

男子嫣然一笑?,不?等他開口,床前幾丈之外,卻?驀地傳來一道嗓音,打破床榻間的情濃意切:“屬下見過尊上。”

魔尊八十六似是這才察覺到有人來,她偏過頭,看向跪在殿前的女子:“本尊不?是說過,若無事你不?要到魔界來,免得叫人察覺。”

頓了頓,又道:“看你的樣子,受傷了?”

“屬下並?無大礙。”女子抬起頭,“隻不?過是有要事稟告,故而特來見尊上一麵。”

說罷,她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那幾位男子。

魔尊八十六抬了抬手,示意他們都?先離開。

幾名男子心中雖有不?快,但不?敢打擾魔尊的正事,都?顧不?得收拾好衣裳,便陸續離開了。

直到殿中隻剩下兩人,月城城主方?才將那天夜裡,有人夜襲念月樓的事稟告給魔尊。

魔尊八十六原本漫不?經心的神色頓時收斂起來:“哦……你是說,有人乘著朱雀,竟然反傷了你?”

女子的頭垂下去:“是屬下無能。”

八十六似陷入沉思:“朱雀……”

她看向女子:“這麼說,你竟連那兩人是誰都?不?曾找到?”

“屬下已封鎖整座月城……”

“封鎖了,然後呢?”八十六似笑?非笑?,“本尊以為,憑你的聰明,不?會想不?到找出?她們的法子。”

女子猶豫不?語。

見狀,八十六反問:“怎麼,舍不?得?”

“屬下不?敢。”女子忙道,“待屬下回到月城,即刻便動手。”

八十六滿意地點了點頭。

說完正事,她方?才朝女子招了招手,像喚小狗般:“過來坐下。”

跪在地上的女子起身,坐到床榻邊沿。

床榻間仍殘存著歡.好過後的氣息,她眼底閃過一抹寒光,取下鎏金麵具後,卻?又是一如既往楚楚可憐的姿態:“姐姐……”

弱不?禁風的姿態,含羞帶怯的眉眼,叫人不?禁想要嗬護的柔弱。

世間能有這般姿態的女子,除了殷芙蕖還能是誰。

八十六勾唇笑?了笑?:“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般撒嬌。”

說著,八十六抬起手,施展魔氣為她療傷。

她道行深厚,治好殷芙蕖被朱雀留下的傷,不?過是片刻而已。

殷芙蕖卻?似貪戀著這片刻的溫暖,遲遲不?肯睜眼。

直至八十六開口:“傷勢已好,你可以走了。”

殷芙蕖抬起眼,將眼底的不?甘與繾綣壓下去,隻咬了咬唇輕聲道:“是。”

眼瞧著已走到門口,身後八十六卻?又驀地出?聲:“等等。”

殷芙蕖忙轉過身,難掩眸中歡喜:“姐姐……尊上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若是找到闖入念月樓的人,設法將她們帶到魔界來。”八十六不?知想著什麼,“本尊倒是要看看,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讓朱雀認主。”

殷芙蕖:“……是。”.

聞楹是被一陣哐當?哐當?的聲音吵醒的。

她睜開眼,看到陌生的帳頂,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眼下是在新房之中。

屋子裡不?見戚斂的身影,聞楹起身推開窗,發現哐當?聲是從牆邊傳來的。

隻見沈妙輪著一把大錘,正在一下又一下地砸牆。

聞楹:“沈家姐姐……這是在做什麼?”

沈妙停下動作,擦了把額頭上汗,她回過頭來:

“嗐,我就是想著,你既然嫁到咱們家,那往後進進出?出?也不?必那麼麻煩,索性把牆砸了做一扇門,你照顧小慧也方?便些。”

聞楹沒想到,沈妙這個人看著大大咧咧,原來也有這樣心細的一麵。

就算以後她和師姐不?在月城,有這扇門,沈家也好照應施三?娘。

這樣一想,這掄錘子的聲音也就沒那麼吵。

聞楹趴在窗台上,正饒有興致地看沈妙砸牆,拐角處出?現一道人影。

戚斂瞧見她,徑直走了過來:“聞師妹。”

聞楹的唇角不?覺一僵,腦海中冒出?昨夜自己醉酒時鬼迷心竅,做出?的那些荒唐事來。

她麵上故作鎮定:“師姐……早上好。”

“嗯。”戚斂頷首,與她說起正事,“我方?才在藥鋪聽聞,七日?後,月城將提前舉辦慶元節。”

“慶元節?”

聞楹對這個節日?,並?不?陌生。

當?年仙族和人族大敗魔族後,便將魔族趕回噬骨淵下那一日?定為慶元節。

自此之後,仙凡兩界每逢慶元節便會大肆慶祝。

可無緣無故,月城為何要將慶元節提前七日?舉辦?

“是月城城主的意思。”戚斂似猜出?她心中所想,“我還聽說,屆時城中將舉行花燈遊會。”

聽上去,到時候會很熱鬨。

可前不?久月城城主才受了傷,又用結界封鎖月城,為何又會大肆舉辦盛節?

聞楹:“師姐,我怎麼覺得,這慶元節有古怪?”

“我亦是這般想。”戚斂道,“不?過眼下也隻能靜觀其變,等到時候再說。”

聞楹點頭應下。

她又暗中問朱雀,七日?後能否化形。

聽到朱雀給了肯定的答案後,聞楹心中方?才多了一絲把握.

轉眼,便到了七日?後的慶元節。

與聞楹和戚斂的嚴陣以待不?同,對於這樣一年一度盛大的節日?,月城百姓皆是翹首以盼。

就連施三?娘也按捺不?住,想要去湊熱鬨。

聞楹怕有意外發生,自己來不?及護著她,便將她交給了沈妙。

而她自己,不?過是簡單打扮了一番,便與戚斂在晚飯後一起出?了門。

此時已是華燈初上,遊燈的隊伍從念月樓出?發,浩浩蕩蕩的龍燈繞著整座城盤旋,無數的年輕人和孩童追隨著它奔跑。

聞楹和戚斂走在人群中,她們身上的月牌同時亮起。

月牌上浮現字跡:至念月樓。

上頭並?沒有說明時間,而身旁的修士,卻?在突然間多了起來。

他們走出?客棧或是花樓的大門,混跡在人群中,木然地朝念月樓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的百姓都?忙著觀賞花燈,再加上他們對這些修士的出?現習以為常,便沒人在意。

聞楹看向戚斂:“師姐?我們可也要去……”

“不?必。”戚斂頷首道,“有了上回的經驗,念月樓隻會查得更嚴,你我未必進得去。”

隻怕非但進不?去,反而還自投羅網。

她說得不?無道理,聞楹心中雖隱隱感到不?安,但也隻得故作鎮定地收起月牌。

戚斂察覺到少?女的不?安,她驀地出?聲:“聞師妹,可想吃些什麼?”

街道兩旁,俱是小吃攤子。

聞楹原本並?沒有興趣,但一眼掃過去,她頓時來了興致:“糖畫?”

她拉住戚斂的手,擠開人群來到糖畫攤前。

賣糖畫的白胡子老頭見有客人來了,頓時笑?眯眯道:“兩位姑娘買根糖畫吧,漂亮得很。”

聞楹從前逛公園,就常撞見這樣的攤子。

沒想到在月城,還能再瞧見。

她心中歡喜得很,停下腳步認真看著:“老伯,你這糖畫怎麼賣?”

“十文錢一個。”賣糖畫的老人指了指一旁的轉盤,“不?過姑娘想要什麼畫,得自己轉才行。”

轉盤上,有花有草,還有小蝴蝶以及十二生肖。

聞楹一眼便看中最漂亮的鳳凰。

她伸出?手,輕輕撥動轉盤。

轉盤開始飛速旋轉。

戚斂感覺到,少?女牽著自己的那隻手,不?覺握緊了幾分。

眼瞧著轉盤快要停下來,花,蝴蝶,老鼠,牛……指針擦著鳳凰過了。

唉……聞楹輕聲歎息。

戚斂看著少?女神色間的歡喜逐漸化作淡淡失望,她不?覺指尖微微一動。

一陣微風拂過,眼瞧著已經停下的轉盤,在這陣風的帶動下,竟又重新轉了小半圈。

指針穩穩地落到鳳凰的圖案那一格。

好耶!

聞楹壓下去的唇角,不?覺又翹起來。

“姑娘真是好運氣。”老伯邊給她做鳳凰圖案的糖畫,一邊道,“這鳳凰可是最難轉到的……”

說話間,他已動作麻利地做好糖畫,交到聞楹手上。

“多謝老伯。”

聞楹忙要掏錢付銀子,身旁卻?也一隻手先伸出?來。

戚斂將早已備好的銅板遞過去,她嗓聲淡淡:“多謝。”

老伯接過銅錢一瞧:“客人給錯了,一幅糖畫是十文錢,您給了二十文。”

戚斂麵色平靜:“沒有錯,這是你應得的。”

老伯雙手捧著銅錢,正想說些感謝的話,兩人卻?已走遠。

聞楹拿著這支漂亮的糖畫,好半天都?舍不?得下口。

眼瞧著它都?快要化了,她才輕輕咬了一口。

甜甜的,脆脆的。

她將糖畫湊到戚斂唇邊:“師姐也嘗嘗?”

原以為戚斂會如同往日?般拒絕,沒想到她竟停下腳步,就著聞楹的手,就這樣在糖畫上淺咬了一口。

聞楹一愣,又追問道:“好吃嗎?”

隻見燈火之下,戚斂抿了抿唇:“很甜。”

她嗓音從容,聞楹卻?不?知想到什麼,耳根有些發熱。

她低下頭,默不?作聲地吃糖畫。

這樣的平靜並?沒有維持太?久,正在糖畫快要吃完的時候,人群中突然傳來騷動。

“快跑——大家快跑——”

人群從反方?向而來,跌跌撞撞地朝著這邊擠來。

多數路人,依舊是不?明所以的狀態:“發生什麼了,你們都?在跑什麼?”

“是念月樓……念月樓出?事了。城主突然出?現,竟然將好多的人都?殺死了……”

聽到這樣的話,人群中一陣轟然,大家都?慌不?擇路地四處逃命。

自然也有人不?信這話:“你莫要妖言惑眾,城主向來是最仁慈的,怎麼可能會殺人?”

但很快,這自欺欺人的話語便不?攻而破。

隻因縱身飛在月城上空的城主,在眾人眼前出?手,她輕輕一揮手,無數人便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他們死得不?見一滴血,而是被她抽走仙力,又化作最原始的那一粒黃豆。

短暫的震驚過後,原本熱鬨繁華的街市上騷亂起來,尖叫哭喊聲不?絕於耳,四下逃命的人你擠著我我擠著你。

正當?這時,隻見人群中躍出?一道身影,劍光如同寒霜,抵擋住奪人性命的法術,直抵月城城主的眼前。

她忙收起法術,後退躲開來人的劍招。

麵具下的女子勾唇冷笑?:“果然,你們就藏在這些人裡。”

戚斂沒有廢話,直接持劍攻上。

兩人鬥得不?可開交。

如同先前在念月樓那般,亦有數不?清的修士上前圍攻戚斂。

從未見過這般場麵的月城百姓看傻了眼,一時竟忘記逃跑。

“大家不?要慌。”這時,人群中響起一道清脆女聲,“都?到這裡來。”

說罷,聞楹取出?早已備好的芥子囊,她抬手掐訣,默念出?戚斂教給自己的傳送訣。

一道幽白的光在她身前顯現,在少?女身前形成半丈的傳送陣法。

陣法上符篆流動,散發著神聖而又聖潔的光輝。

一麵是對他們追殺不?舍的城主,一麵是出?手相助的兩名女子,雖從未見過這樣的陣法,但求生的本能還是叫月城的百姓齊齊湧了過來。

這時,受到月城城主操控的修士們也察覺到異樣,朝著聞楹追殺過來。

聞楹忙召出?朱雀,她乘坐在朱雀背上,拿出?早已備好的法器與他們周旋。

幸好,在慶元節開始前,她和戚斂便猜測,月城城主可能會借機出?手。

雖然並?不?希望這樣的場麵發生,但顯然,她這是鐵了心要找到她和師姐。便寧可錯殺十萬,不?可放過一人。

眼瞧著街上的百姓越來越少?,都?通過傳送陣法進入戚斂備好的芥子囊中,聞楹鬆了口氣。

她抬頭朝戚斂的方?向望去,隻見她衣袍無風自動,劍招勢如破竹,破開修士的圍攻後,又朝月城城主狠狠劈去。

對方?躲閃不?及,被寒霜般的劍招狠狠劈開。

誰知她裂成兩半後,竟變成木質傀儡的模樣,狠狠向下墜去。

不?好,上當?了——

聞楹後背不?由?得一涼,她扔出?法器,將四周圍著的修士砸開,乘著朱雀朝戚斂飛去:“師姐——”

這時,她後背傳來一聲嬌柔的輕笑?:“原來是你們。”

這笑?聲有幾分熟悉,聞楹來不?及多想,她回頭看去,原來真正的月城城主竟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

而此刻她手中已掐出?一道法訣,朝著聞楹罩過來。

便是乘著朱雀,聞楹也來不?及躲閃。

她絕望地閉上眼。

想象中的疼痛並?未到來,耳畔有風聲呼嘯而過,緊接著便是法訣被擊碎的破空之聲。

聞楹睜開眼,驚詫地看著出?現在眼前之人:“師姐……”

她沒有想到,戚斂竟會來得這樣快。

似是忌憚著戚斂的法術和聞楹的朱雀,月城城主並?沒有急著動用魔氣,而是一揮手再次讓那些修士上前圍攻兩人。

她的意圖不?言而喻——這些修士的修為雖然不?高?,但讓他們先消耗掉兩人的靈力和法器,她再上也不?遲。

聞楹看著擋在身前的戚斂,她心急如焚。

這月城城主,顯然就是打定主意,憑著月城上空有一道結界,兩人如甕中之鱉般逃不?掉,才會不?急不?慢地動手。

要是能夠破開結界……

聞楹腦海中猛地想到什麼。

她伸出?手,閉上了雙眼。

幽藍的魂蝶,出?現在少?女指間。

聞楹隻知道魂蝶能夠破開的結界,並?不?知她能否破開月城的結界。

可眼下也隻能試一試了。

聞楹道:“絳繎,快帶我去結界的邊緣——”

朱雀會意,在一聲清越的啼鳴後,帶著聞楹朝上空直飛而去。

在靠近結界的那一刻,魂蝶順從聞楹的意念,輕輕飛起。

她原以為堅不?可摧的結界,在這一刻,竟然被輕輕破開了。

聞楹臉上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

此時戚斂亦察覺到結界的破碎,她收起劍,縱身朝聞楹的方?向躍去,落到朱雀的背上。

麵具之下,月城城主原本溫柔如水的臉龐流露成幾分猙獰:“追——”

朱雀帶著她們在前頭飛著。

月城城主在後麵緊追不?舍。

這時,聞楹身後的戚斂驀地出?聲:“聞師妹,你讓絳繎先自己往前飛。”

“好。”

聞楹雖不?知她為何這樣吩咐,但還是乖乖照做。

下一刻,絳繎獨自向前飛去,戚斂卻?伸手攬在了聞楹的腰間,帶著她直直向下墜去。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叫聞楹不?由?驚叫出?聲:“啊——唔……”

戚斂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唇。

兩人一直向下墜去,正好落入山野之間的湖泊中。

水波從四麵八方?湧來,將兩人齊齊包裹。

聞楹驚慌失措地睜大眼,看見水麵上月色波光粼粼,如同細碎的珍珠。

撲麵而來的窒息感叫聞楹拚命想要呼吸,卻?反倒嗆了兩口水。

下一刻,戚斂捂在她唇間的手鬆開,在聞楹再次被嗆之前,她平靜無波的麵容逼近,吻住了少?女的唇。

聞楹一時忘記呼吸,隻驚慌失措地瞪大眼。

她感覺到似有什麼柔軟的東西,挑開自己的唇線,接著,是戚斂將空氣渡過來。

許是在水底被悶得發暈,聞楹不?覺閉上雙眼。

水波蕩漾,水草在她們四周輕輕搖曳,聞楹恍若置身夢中,分不?清今夕何夕。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戚斂抱著她重新浮出?水麵。

“咳咳……”聞楹坐在水邊的樹下,拚命咳嗽。

此時她已變回原本的麵容,少?女白皙的臉頰,浮現一絲紅暈。

“聞師妹,方?才是我得罪了。”戚斂問道,“你可還好?”

聞楹搖搖頭,又點點頭,她似是有幾分難以啟齒:“師姐……為何要?”

戚斂沉著道:“是千日?香。”

“千日?香?”

“嗯,方?才我聞見,你身上有這種香料的味道,應是月城城主趁你不?被時灑下,所以無論?往哪裡逃,她都?能追到,我隻能先帶師妹遁入水中遮掩香料氣息。”

原來如此……

聞楹不?禁好奇:“師姐如何曉得那是千日?香?”

“我年幼時,隨爹娘住在千島湖,湖上島嶼眾多,娘親怕找不?到我,便常用這種香。”

聽到戚斂提起她的娘親,聞楹不?便再多問:“師姐,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聞師妹先將衣裳脫下來。”戚斂抿唇,“你衣服上沾了香料的氣息,隻怕月城城主會再尋來,隻有先處理掉它。”

這露天席地,脫衣服……

但眼下不?是矯情的時候,聞楹忙轉過身,打算先脫下身上的外袍。

可眼下正是要緊時候,她越是著急,反倒將背後的係帶打成死結,身上的衣服越脫越緊。

戚斂漆黑眸色沉了沉,她伸出?了手。

少?女身上的衣袍被湖水打濕,浸透後貼著她的身軀,夜風吹過,肌膚便冷了幾分。

因而戚斂指尖落下的溫度,便格外明顯。

聞楹動作停下來。

她莫名覺得這樣怪癢的,卻?又不?好意思說出?口,隻是貝齒輕輕咬著唇瓣,等著戚斂幫她脫衣。

聞楹並?不?知道,身後之人亦是動作僵硬。

戚斂喉嚨微微發緊,明知自己做的是正事,心頭卻?生出?幾分不?該有的念頭。

即便是夜裡,修真之人耳聰目明,也能將眼前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隻見薄紗衣衫一層層落下,月色之下,少?女肌膚白如美玉,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聞楹雖生得身形纖細,但上天似乎格外寵愛她,即便是背影也線條柔美得像倒映在湖麵的柳枝。

戚斂指尖輕輕一勾,將遮掩著月色的最後一層薄雲扯落。

月色純淨無瑕,便照得她的心思越發齷齪不?堪。

“好了。”戚斂嗓音有些發乾,“聞師妹先換上衣服。”

“嗯。”聞楹忙從乾坤袋中取出?衣裳,手忙腳亂地換上。

趁著她換衣服的時間,戚斂取出?符紙,將沾染了千日?香氣息的衣服全?都?燒掉。

此地不?宜久留,朱雀又不?知幾時會回來。

聞楹和戚斂商議過後,覺得茲事眾大,決定先將消息帶回宗門。

少?女念出?法訣,召喚出?往日?乘坐的仙鶴。

她和戚斂一起坐到鶴背上,就這樣朝清徽宗的方?向飛去。

就這樣飛出?了幾十裡後,東方?的天邊逐漸出?現一輪紅日?。

一路上,還能偶遇到禦劍飛行的修士。

終於從月城逃離,重見天日?,聞楹鬆了口氣。

正當?這時,她忽覺後背一沉,坐在她身後的戚斂壓了過來。

聞楹動作一僵:“師姐?”

“我在……”

戚斂的嗓音極低,夾雜著一絲虛弱。

聞楹回過頭,這才發覺戚斂的臉龐,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聞楹急著問道:“師姐你怎麼了?”

“無事……”戚斂雖然這般回答著,卻?閉上眼暈了過去.

聞楹扶著戚斂,忙讓仙鶴落回地麵。

四周沒有城池,兩人隻得停在一條小溪旁,聞楹扶著她靠著小溪坐下,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袖中的傳音玉突然亮起。

聞楹忙拿起它,裡頭傳來謝端硯的聲音:“聞師妹?”

“是我,謝師兄……”許久不?曾聽到清徽宗同門的聲音,聞楹激動快掉眼淚。

傳音玉那頭的謝端硯聽起來也鬆了口氣:“總算是能夠聯絡到你了,你和戚師妹消失大半月,清徽宗上下都?急得不?行……對了,戚師妹和你在一起嗎?”

“她在。”聞楹忙道,“就是不?大好……”

得知戚斂暈過去,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內,謝端硯便用傳送陣法,來到兩人置身的溪邊。

他一眼瞧見昏迷過去的戚斂:“戚師妹她這是怎麼了?”

聞楹搖搖頭,隻倒豆子般將在月城發生的事說起。

說話間,謝端硯已用靈力為戚斂探過脈息道:“戚師妹這是靈力透支,才會一時昏迷不?醒,待我為她調理片刻便好。”

怪不?得……

聞楹想到昨天夜裡,戚斂一麵支撐救下月城百姓的傳送陣法,一麵又要與修士作戰,還為她擋住月城城主的攻擊。

這些時日?,的確是辛苦戚斂了。

她表現得太?過無所不?能,險些讓聞楹忘記,她和自己一樣,也才是不?過十六歲的少?女。

在聞楹沉默不?語之際,謝端硯已開始撐起戚斂的後背,隔空為她傳送靈力。

兩人皆生得模樣出?眾,郎才女貌,看上去分外賞心悅目。

聞楹忽然想起,謝端硯才是原文裡的正牌男主人選,自己一個大燈泡就不?應該在這裡煞風景才對。

聞楹忙站起身,坐到遠處的樹下。

至於心底浮現的那一絲不?適應,聞楹將它理解為想到從今往後,這樣的師姐並?不?會自己一人好,而帶來的不?安。

她雙手托腮——

聞楹啊聞楹,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麼能為這種事“爭風吃醋”呢。

還是安心當?好你的惡毒女二,早些完成任務,回到原來的世界裡去,才是正經事。

謝端硯為戚斂傳送靈力過後,看向坐在樹下,狀若失神的少?女。

他走過去,從袖中取出?一方?手帕:“聞師妹擦一擦臉。”

聞楹一愣,她忙從乾坤袋中取出?小鏡子,照見自己小花貓一樣的臉。

想必是方?才哭得傷心,又不?知在哪兒?蹭的灰。

聞楹有幾分難為情,從謝端硯手中接過手帕擦臉:“師兄想笑?便笑?,用不?著客氣。”

“我是大師兄,怎麼會笑?話師妹。”謝端硯道,“不?過是見你和戚師妹都?安然無恙,心情好轉罷了。”

聽他的語氣,兩人消失這些時日?,著實讓他很是擔憂。

聞楹突然發現,這謝師兄的為人,倒也沒有原文裡那麼討厭。

至少?眼下,的的確確是一位關?愛同門的好師兄。

戚斂睜眼時,瞧見的便是聞楹和謝端硯在一起的場麵。

兩人相談甚歡,少?女眼眸微彎似月牙,流淌出?笑?意。

戚斂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

直到聞楹發現她醒過來,頓時拋下飛奔過來:“師姐,你醒了?”

“嗯。”戚斂道,“是我害師妹受驚了。”

聞楹搖搖頭:“師姐不?要這樣說,該是我感謝你一直照顧我才對。”

兩人說過話後,戚斂方?才將目光移向謝端硯。

她神色淡淡:“謝師兄。”

“嗯。”謝端硯應聲點頭。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戚師妹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比往日?更要疏冷幾分,就像是自己搶了她什麼寶貝一般。

謝端硯定定神,收起這種念頭,從乾坤袋中取出?靈舟,帶著兩人一起回清徽宗.

靈舟可比仙鶴要快得多,兩日?之後,三?人便回到清徽宗。

掌門聞清風仍在閉關?中,關?於月城中發生的種種,隻能上報給代?為執掌掌門之位的謝端硯,以及諸位長老。

得知那些被操縱的修士中,竟然也有清徽宗的弟子,大家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最後一致得出?結論?——茲事眾大,為了不?引起修真界的恐慌,暫時不?告知外界。

等到四個月後殷家在不?忘山的劍會,各大門派掌門長老聚齊,再暗中商議此事。

商議結束後,聞楹和戚斂一起從議事堂離開。

兩人的寢廬並?不?在同一方?向,所以在路口告彆分開。

正走出?不?到幾步,戚斂忽聽到不?遠處傳來少?女清脆嗓音:“師姐。”

戚斂自然而然回頭,卻?發現聞楹喊的人卻?不?是她。

她仰著頭,看向的人正是二師姐季雨薇。

季雨薇笑?意盈盈,伸手摸了摸聞楹的頭頂:“快兩個月不?見,阿楹似乎又長高?了不?少??”

聞楹偏過頭,拉著她的手撒嬌般說什麼。

戚斂收回目光,微微抿起唇。

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