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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

暗衛們在樹林中搜尋片刻, 最終得?出結論——

“公主妃定是回城找公主去了,她沒有騎馬,咱們快追上去。”

說罷, 十幾人翻身上馬, 又朝著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有一陣無形的風拂過草地間。

貼著?隱身符的聞楹看向她們消失的方?向, 也快步跟了上去。

可?眼下的她隻?是?肉.體凡胎, 沒有朱雀當坐騎, 也飛不起來, 這樣下去, 怕是?走到天黑, 也無法回到皇城。

正當聞楹一籌莫展之際, 前頭出現了一座驛站。

約莫是?聽說了京中?發生的動?亂, 驛站中?的官吏早已?逃去, 樓中?空空如也,隻?留下幾匹官馬在後院吃草。

聞楹將這些馬兒的韁繩都解開, 挑出最為?膘肥體壯的那一頭, 翻身坐了上去:“駕——”

日光當空,山道兩旁的樹影向後掠去, 她駕馬疾奔, 一路上隻?是?放馬下來喝了回溪水,便又上了路。

終於, 在日落之前, 她抵達了皇城。

城門口已?不見士兵把?守,走進城中?, 往日充斥著?叫賣聲的街道上,此時安靜得?猶如一座鬼城, 半個人影都瞧不見。

待到宮門之外,聞楹更?是?心中?一沉——

此時,宮門已?是?大?開,宮牆上的夏千燈和禦林軍已?不見蹤影,門外尚未乾涸的血流和散落一地的箭矢,昭示著?昨夜發生的一切。

夏千燈呢?

她是?逃到了安全?的地方?,還是?……

聞楹不敢再想下去,擔心招來發狂之人,她甚至不敢出聲,隻?是?駕馬進了宮門,順著?地麵上的血跡向前走去。

偌大?的皇宮之中?,此刻卻?靜悄悄的,連鳥鳴聲都聽不見。

聞楹忽地鼻頭一酸,卻?強忍著?沒有落淚。

在沒有親眼見到夏千燈之前,她絕不能先灰心。

又向前走出十幾步,她隱約聽見,遠處似乎傳來嘶吼低咆之聲,以?及空氣中?惡臭的氣息。

是?那些入魔之人!

他們定?是?追著?活人去了,會不會夏千燈也在這些人裡麵?

聞楹眸中?微亮,她忙循聲上前,隻?瞧見成千上萬的入魔之人聚擁在一起,他們對著?同一個方?向張望,像是?餓極了的群狼。

而他們的獵物,便是?涼亭高處的十幾人。

聞楹眼尖地瞧見,那是?十多名披堅執銳的禦林軍,以?及臉上沾滿血汙的夏千燈。

這一刻,聞楹憋在胸中?的那口氣終於呼了出來——真好,夏千燈她還活著?。

約莫是?他們砍斷了登上涼亭高處的梯子,那些入魔之人上不去,便隻?能在涼亭下用力撞擊著?亭柱。

這樣下去,整座涼亭遲早都會坍塌。

聞楹遠遠看見,夏千燈似乎在和十幾名禦林軍爭論著?什麼,她麵色冷凝,算不上好看。

這一頭,聞楹亦是?心急如焚——必須得?想個法子,讓他們脫困才行。

然而,還不等聞楹想出法子來,卻?見夏千燈站直身,一隻?手撐住欄杆,從涼亭的二樓一躍而下,落入發狂的人群中?。

禦林軍們大?驚失色,伸手想去抓住她,夏千燈卻?已?輕飄飄落了地。

“不要——”聞楹失聲尖叫。

離她最近的入魔之人聽到這聲音,本能地回過頭來,在沒有看到人影後,又朝著?夏千燈的方?向湧動?而去。

但很快,他們像是?看到什麼讓他們害怕的東西,如同蛇蟻躲避雄黃般,不約而同地向後退開。

人群中?就這樣讓出一條路,夏千燈安然無恙地走了出來。

聞楹意識到,讓他們避而不及的東西,是?戴在夏千燈手上的那枚玉扳指——那是?魔尊留下的東西,入魔之人又豈能不畏?

她看著?夏千燈,夏千燈亦看向聞楹的方?向。

她無法瞧見貼著?隱身符的少女,隻?暗自慶幸上天保佑,此處竟會出現一匹馬。

越過重重人群,夏千燈快步來到馬前,正要握緊韁繩上馬,腕間?卻?似被一隻?柔荑握緊。

且這柔軟的觸感,異常熟悉。

夏千燈的瞳孔在刹那間?睜大?幾分,疑心莫不是?自己的幻覺。

“夏千燈。”聞楹按捺不住,取下了隱身符。

“嫂嫂?”夏千燈詫異,“你怎麼會——”

她沒有再問下去,而是?看了看那些覬覦地朝聞楹看來的入魔之人。

下一秒,夏千燈翻身上馬,坐到聞楹身後:“嫂嫂,我們先將他們引開。”

“嗯。”聞楹點頭。

說話間?,夏千燈已?將玉扳指取下放入袖中?,她拔|出隨身的匕首,用它劃破了指間?。

沒有了扳指帶來的威懾,又被鮮血的氣息引|誘,那些入魔之人頓時蠢蠢欲動?,烏泱泱的人頭攢動?過來。

“駕——”夏千燈握緊韁繩,帶著?聞楹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在她們身後,是?緊追不舍的人群。

一夜未見,兩人卻?似分隔了無數個春夏秋冬,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聞楹顧不得?眼下的處境,她回過頭,目光貪戀地看向身後之人,抬起手擦掉她臉上的血汙。

“都是?旁人的血。”夏千燈唇角勾了勾,“嫂嫂不必擔心。”

“嗯。”聞楹低低應了聲,“現在我們該去哪兒呢?”

“隻?要能和嫂嫂在一起,騎著?這匹馬去哪裡都好。”夏千燈道,“隻?是?……要先將這些人甩開才行,有了——”

她夾緊馬肚,忽然間?像是?找到了方?向:“駕——”

轉眼間?,馬匹已?帶著?二人出了宮,再沿著?禦街出了皇城。

馬蹄嘚嘚沿著?山路而上,載著?兩人穿梭在蔥蔥鬱鬱的綠林,林中?花葉之息拂麵而來,山光如畫。

也不知這樣駕馬行了多久,前頭出現一道深不可?測,約莫半丈寬的長澗。

聞楹聽到身後的夏千燈出聲:“嫂嫂,閉上眼睛。”

聞楹依言闔上雙眼,黑暗之中?,她感覺到身下的馬匹淩空而起,失重感陡然襲來,夏千燈環緊了她的腰。

隻?是?瞬息之間?,兩個人乘著?馬越過這道深澗,馬蹄重重落到地上,將追來的入魔之人甩在了另一頭。

回頭望去,落日火紅如血,追在最前頭的入魔之人來不及停腳,直直向下墜去。

剩下緊隨其後的一批人,在崖邊停了下來,齜牙咧嘴地看向她們,卻?不敢上前半步。

這時,聞楹感覺到身後之人突然變沉,腦袋重重搭上她的肩。

聞楹勒住韁繩:“夏千燈?”

“嗯。”身後之人氣若遊絲,卻?不忘勉力應她,“嫂嫂放心,我無事……”

聞楹這才想起,她從昨日這個時辰,一直戰到現在,定?是?一天一夜都不曾闔過眼,更?沒有進食過水米。

好在夏千燈隻?是?體力不支,並未暈倒過去。

聞楹忙停住馬,攙扶著?她從馬背上下來。

如此簡單的動?作,二人卻?都做得?頗為?乏力。

落地之後,聞楹先是?讓夏千燈靠著?樹乾躺下,又將韁繩拴在樹樁上。

好在這個季節,林中?有不少果子,聞楹摘來一些野杏和桃子,與夏千燈分食。

和夏千燈一樣,聞楹也是?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這些野果雖然酸澀,對於此刻的她而言,卻?似王母宴上的蟠桃般鮮美。

連著?吃了兩顆桃,三顆杏子,聞楹方?才察覺,夏千燈手中?的野桃隻?是?被咬過一口,她便沒有再吃下去,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你……”聞楹隻?當她是?公主做派又上來了,“就算這些東西不好吃,你也不能餓著?肚子,不然明天哪還有力氣上路?”

夏千燈唇角抿了抿:“好。”

她慢吞吞地吃完一顆桃子,隨後手掌撐在草地上站起身:“我記得?前頭有一處瀑布,嫂嫂,我先去洗個澡。”

“我陪你一起去。”聞楹擔心她一個人不小?心摔進了水裡。

走了不到十幾步,便到了瀑布邊上。

進水之前,夏千燈先取出火折子,用乾柴在岸邊生了一堆火。

聞楹坐在火堆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她說話:“你以?前定?是?經常來這個地方?,才會對它如此熟悉。”

“嗯。”夏千燈道,“此處離皇家的獵場不遠,我自幼便和皇家的子弟常來,比誰騎的馬能從深澗上躍過去。”

這些王公貴族,果然是?最會找樂子的。

聞楹:“應該不會有誰真的摔下去過吧?”

否則東窗事發,這道深澗應當早就被下令填平了。

“沒有。”夏千燈似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他們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臨到了崖邊,根本就不敢跳。”

她口吻平淡,卻?難掩得?意。

聞楹兀地輕笑:“是?啊,就咱們的公主殿下膽子最大?,什麼也不怕。”

她這句話本是?調笑,夏千燈語氣卻?驀然無比認真:“我第一次騎馬越過這道澗的時候才八歲,其實也怕得?要死,可?我還是?壯著?膽子跳了,嫂嫂可?知緣由?”

“為?何?”

聞楹卻?遲遲沒有等到她回答。

四下蛩鳴如織,火光蓽撥,水中?響起嘩啦聲響,是?夏千燈走上岸來了。

在聽見她穿上衣服後,聞楹才回過頭:“你怎麼不說話,莫非是?什麼丟臉的緣由?”

夏千燈唇瓣動?了動?,似要辯解。

可?是?——

她抬眼看了看頭頂的天空,太陽早已?消失不見,月光灑下淡淡清輝。

白日已?儘,不能再捱下去了……她拾起那柄隨身攜帶的匕首。

聞楹麵上的淺笑,在這一刻僵住,她壓低聲音:“是?又有入魔之人來了?咱們快上馬……”

話未說完,夏千燈卻?已?上前,將拔|出刀鞘的匕首放入聞楹手中?。

夏千燈握住她的手,讓她的五指緊緊握住皮革刀柄,閃著?銀光的刀尖卻?對準自己的方?向:“嫂嫂……”

“不——”就在這時,聞楹看見了她左臂上的傷口。

雪白的綢質裡衣上,那道鮮紅分外顯眼,窟窿處透出肌膚上的傷痕,那是?人的牙齒咬下去時的形狀。

到了這時候,聞楹哪裡還猜不出夏千燈遭遇了什麼。

她的手腳在一瞬間?變得?冰涼,說出口的話卻?是?若無其事:“馬上就要入夜,你若是?著?了涼怎麼辦?你快將外衣穿上,快些穿上……”

仿佛隻?要用她的外袍遮住那道傷口,一切就都沒有發生過。

說著?,她用力要掙脫夏千燈的掌心,想鬆開那柄匕首。

無濟於事。

夏千燈的力氣比聞楹要大?得?多,她那張失去血色的臉上,薄唇微微張合:“嫂嫂,殺了我。”

生氣

聞楹怎麼可能會殺夏千燈?

就算她是入魔之人, 就算無論如何她都將會死去……

可是——早已料到?她的抗拒,夏千燈已將那枚白玉扳指戴在了指間。

在?她話音落地的那一刻,聞楹不受控製地握緊刀柄, 她緩緩抬起手?。

“不, 不要……”聞楹搖著頭?,淚水奪眶而出, “夏千燈, 你快讓我停下來, 快讓我停下來, 求你——”

儘管她耗儘全身力氣?, 卻依舊無法與這無形的力量相抗衡。

身為始作俑者, 夏千燈卻勾起唇, 抬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嫂嫂不是想知道, 為何我敢越過這道深澗……”

“從我有意識那一日起, 腦海中便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要變得強大, 才能保護一個人, 我不知道那人是誰,卻一直都在?等她來, 為她變得更厲害……為你而生, 本就是我的宿命……”

噗嗤——

刀尖刺入夏千燈的心臟,打斷她的所有話。

溫熱的鮮血濺到?臉上, 聞楹睜大雙眼, 她無比清晰地瞧見,夏千燈那張精致的臉龐因?痛意而扭曲, 旋即卻又舒展開,露出了?一個得償所願的笑容。

她身形晃了?晃, 朝聞楹倒過來。

落到?她肩上時,聞楹聽?見她在?耳邊的聲音:“為你死去,亦是我的宿命。”

鮮血順著刀柄,流淌到?聞楹的掌心。

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什麼,她忙鬆開手?,在?聽?到?夏千燈喉間發出痛吟的那一刻,又忙顫著手?握住它:

“夏千燈,你……你不要怕,我馬上就把它取出來,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滴——”久違的電子音響起,打破了?聞楹的自?欺欺人,“察覺到?任務對象將要死亡,請宿主即刻采取補救措施,否則任務將失敗。”

它開始倒數:“十,九,八,七……”

電光火石間,一切將要走向湮滅。

聞楹視線恍惚,腦中隻剩下一個念頭?——為她而生,是夏千燈的宿命,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因?為她才來到?這一世。

既然她將不複存在?,那自?己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

聞楹閉上眼,她睜開雙手?,死死地抱住眼前之人。

像陷入一場夢境中,不願睜眼。

電子音仍在?倒數:“五,四,三,二……”

懷中的身軀餘溫猶在?,周身似被一層冰涼的柔波纏繞著,如同海浪襲來,將二人卷入其中。

這便是任務失敗過後,她和師姐終將湮滅時的感受麼……

似乎,也並?不如想象之中那樣痛苦。

聞楹睜開雙眼,想要在?這一刻,再看她最後一眼。

也是在?這時,她方才發覺,兩人依舊在?瀑布旁,纏繞著她的柔波,也並?非是某種瀕死的幻覺,而是的的確確存在?的海藍色光芒。

準確來說,那光芒更多是纏繞在?夏千燈身上。

聞楹視線順著光芒的來源看去,隻見瀑布之上的空中,一顆海藍色的珠子正生出比月色還要明亮的光華。

那是……定波珠?

可她是魂魄穿越到?這一世,定波珠又怎會跟隨而來……尚未想清楚緣由,隻見在?定波珠的作用下,黑色的魔霧從夏千燈的傷口處逐漸抽離。

是了?,聞楹喜出望外?。

定波珠能夠淨化魔氣?,夏千燈有救了?!

聞楹忙握緊她的手?:“夏千燈,夏千燈你醒醒……”

夏千燈的臉龐幾近透明,像是要化作一縷青煙而去,可在?聞楹的呼喚聲下,她終究緩緩睜開雙眼:“嫂嫂……”

“你先撐住。”聞楹伸手?將她扶起來,“我們這就下山找大夫。”

夏千燈唇角微勾,她想要說些?什麼,張開唇瓣,卻是哇地嘔出了?一大口血。

“夏千燈——”聞楹臉上的喜色,頃刻間散去。

她真是高興過了?頭?,怎麼忘了?就算沒有魔氣?,可那把匕首是實打實地插在?夏千燈心口處,就算她能撐到?山腳下,兵荒馬亂中,又去哪兒?找大夫?

可就算如此,聞楹也絕無可能放棄。

她就這樣攙扶著夏千燈,朝馬匹的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聞楹冷不丁瞧見,月色下的樹林間,佇立著一道人影。

那人身穿雪袍,一襲長發也是雪白色的,雖相隔太遠看不清她的眉眼,但?見她周身衣袍和發絲無風自?動,想來定是得道高人。

下一刻,她抬起手?,一道白色靈光罩了?過來。

分不清對方這招是敵是友,聞楹下意識擋在?夏千燈身前。

那道靈光卻透過她的身體,落到?夏千燈的身上。

插在?她胸口的那柄匕首應聲落地,夏千燈身上的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

聞楹喜極而泣,淚水從她眼睫間滴落。

她將夏千燈放在?草地間,讓她先好?生歇息,又扭頭?看向來人:“多謝閣下救命之恩,不知閣下……”

這時,那人從樹影下走出來了?。

看清她的臉那一刹,聞楹啞然失聲:“師——”

不,她隻是和師姐長得一模一樣而已。

聞楹明白了?。

來人便是這一世,已修煉成道的劍聖戚斂。

並?不是她真正的師姐。

對方亦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接著抬起手?,召回了?那顆定波珠。

她沒有說半個字,轉身緩步離去。

聞楹愣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不見,卻忽覺腕間一緊,耳邊響起夏千燈略微沙啞的嗓音:“嫂嫂,你在?看什麼?”

聞楹回過頭?,麵上浮現甜甜一笑:“在?看我的師姐啊。”

夏千燈原本蒼白的臉色,在?這一刻,更是不堪一擊地褪去所有血色。

“不……”她腦海中亂作一團,“她才不是你的師姐,嫂嫂,她不是……”

忘記了?自?己往日有多不甘心充當那個人的替身,夏千燈走投無路般開口:“嫂嫂,你看一看我,你看著我,我才是你的……”

“可是,你剛剛就快要死了?呀。”聞楹目光冷冷的,打斷她的話,“一個死了?的人,就什麼都不是。”

夏千燈唇瓣動了?動,她意識到?了?,少女是在?生氣?。

“都是我的錯,嫂嫂……”夏千燈拉住她的手?,求饒般開口,“我知道,嫂嫂心中隻有我,你隨便怎麼罰我都好?,隻是莫要再說這樣的氣?話……”

“氣?話?”聞楹冷笑著,“若你方才當真死了?,難道我還要為你守寡一輩子不成?就算她不是我的師姐,難道就不許我嫁給旁人……”

她每說出一個字,夏千燈的臉色就更白了?一分。

即便是於心不忍,可消停不下去的氣?惱,叫聞楹口不擇言:“或是用你給的聘禮銀錢,養幾房男寵愛妾……唔……”

夏千燈握緊她的手?腕,不想再聽?見少女吐出這些?冷冰冰的話,她隻好?慌不擇路地吻了?過來。

聞楹仍在?氣?頭?上,原是要將人推開的,可當她的掌心抵到?夏千燈肩上,聽?到?她喉嚨裡發出的悶哼時,動作不由緩了?下來。

夏千燈的傷才剛好?。

唇齒交接時,她口腔中還滿是血腥氣?。

聞楹這時才一陣後怕,酸楚從心頭?蔓延開,她抬起手?,主動勾住了?夏千燈的脖頸。

兩人一齊倒在?草地間,互相交換著氣?息。

她們安慰著彼此,又從彼此的氣?息中汲取力量。

吻是炙熱的,聞楹的臉頰卻被淚水打濕成一片冰涼,也不知過了?多久,夏千燈的唇從她的唇瓣移到?臉上。

她的舌尖胡亂□□聞楹臉上的眼淚,像一隻忙著討好?主人的小狗。

直到?她的眼尾再沒有眼淚,夏千燈啞著嗓音開口:“嫂嫂,都是我不好?,隨你怎麼罰我吧。”

明知這話是她故意賣慘,聞楹的心終究軟了?下來。

“罰你又有何用,難道你就會長記性不成?”聞楹伸出手?,“你把扳指還回來。”

這東西,是絕不能放在?她手?上了?。

夏千燈乖乖交出扳指,將臉埋進?她的頸窩,貪婪地吮|吸著聞楹的體息:“嫂嫂,等一切安定下來過後,我們就成婚吧。”.

儘管經曆了?一場浩劫,但?在?定波珠的作用下,入魔之人皆已清醒過來。

舉國哀傷過後,一切皆有條不紊地恢複了?原樣。

這年冬月,老?皇帝在?朝堂上宣稱年事已高,決定立公主夏千燈為儲君。

再過半年,舊皇退位,新帝登基。

這是夏朝建國百年來,第一位女帝,皇後嘛……倒也還是一名?女子。

對於這等有違綱常之事,朝堂上反對的聲音並?不少,更有大臣直諫,身為女帝,立一名?女子為後,簡直是有違天?理。

對此,夏千燈輕飄飄一句:“可朕既然都已經是天?命之女了?,天?理也是自?己家的規矩,違一違倒也不礙事,諸位大人,難道你家的兒?女便沒有違背過家規嗎?”

大臣們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長歎兮以掩涕兮,直言夏國落到?這等昏君手?上,注定要亡國。

大臣如喪考妣,夏國的百姓卻很是高興——

新婚在?即,新帝發布了?數道詔令,先是減免稅賦,鼓勵經商,更廣開私塾,允許女子讀書識字,參加科考,入朝為官……

市井之間,儼然一派欣欣向榮的新氣?象。

更有童謠在?街頭?巷尾傳唱,說這位新後實際上是仙女下凡,為了?助女皇讓夏國變得繁榮興盛而來。

童謠傳到?聞楹耳中時,她自?己都叫這些?溢美之詞誇得難為情。

夏千燈卻猶嫌不夠,每每在?床笫纏綿之時,她念著那些?出自?自?己筆下的童謠,鼻尖輕蹭著聞楹的脖頸:

“嫂嫂又豈止是仙女下凡,便是九霄之上的神女,也比不上您一根頭?發絲。”

她口中說得無比虔誠,最後行的卻儘是大不敬之事。

就連仙女動情之際落下的淚珠,也被她這個大逆不道,欺下犯上的信徒,一滴不落地咽入口舌間。

新婚

石榴初紅, 金桂綻香,夏千燈日夜盼望著的婚期終於要到了。

就連撫養她自?幼長大的嬤嬤,也從未見過她們的陛下有這樣緊張的時刻——

先是擔心欽天監定的婚期可否吉利, 偷偷派人去國寺找大師問, 問完大師後,又去尋民間的算命先生……

婚期對了, 還有二人的喜袍, 上頭每一根花紋陛下都要仔細過目, 不能有半分瑕疵。

包括新人婚前三天不能見麵的規矩, 也分寸不差地遵守著, 明明想見新娘子?得很, 遊魂般到了她的殿外, 又忙撤回腳步。

……

與夏千燈相比, 聞楹畢竟是什麼風浪都經曆過, 倒要鎮定得多?。

饒是如此,到了大婚的前一日, 她也是失眠了。

正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殿外卻傳來宮女的低聲交談,似在說著什麼“新婚之禮”“仙人”的詞。

聞楹索性披上衣袍起身, 她打開殿門:“大晚上的, 可是有何事?”

隻見宮女雙手捧著一方海棠紋紅漆盒:“公主妃,方才院外有一位穿著白衣的仙人經過, 留下了這盒子?, 說是贈給您和陛下的新婚之禮。”

白衣仙人?

聞楹打開漆盒,隻見裡麵是一枚青瓷玉瓶, 取下瓶塞,裡頭滾出幾枚藥丸。

她識得出來, 這些?都是上好的丹藥,關鍵時刻能救人性命。

聞楹忽地想到什麼:“那位仙人,可是頭發?也是白的?”

“正是。”

得到宮女的答應,聞楹忙朝外頭追了出去。

幸好她到來時,那人尚未離開,見她正要消失,聞楹忙出聲道:“閣下請留步。”

於是,那道白色幾近透明的影子?,又重新現出了身體。

“多?謝戚……道友贈的禮物,道友若不嫌棄,不妨留下來喝杯茶再走?。”

上一回在瀑布邊上見到這一世的劍聖戚斂後,聞楹便再也沒見過她。

她沒有料到,今夜她竟然會?來。

清淩淩的嗓音,打斷了聞楹的思緒:“吾隻是路過,順便送上賀禮,無需上茶。”

很奇怪,儘管是同?一張臉,聞楹卻並?不會?將她認成師姐,隻把她看作一個?熟悉的人罷了。

她不願留下來喝茶,聞楹卻想儘法子?要與她多?說上幾句:“戚道友兩?次現身,為?何魔尊卻不曾與您同?來?”

這句話出口,對方眉頭微微擰到一起:“吾兩?次現身,與她又有何乾係?”

聞楹故作疑惑:“你……你們難道不應該是一對……”

果不其然,劍聖戚斂像是聽到什麼奇怪的話:“她恨不得殺吾,又怎會?與吾是道侶。”

聞楹無語凝噎。

這兩?人,一個?是心口不一的傲嬌,一個?是不懂得揣測人心的啞巴。

怪不得本?該是天作之合的師姐妹,竟能走?到如此分崩離析的地步。

這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要想在前因之世修成善因,既然無法從魔尊聞楹下手,那便隻能抓住眼前的機會?了。

聞楹搖了搖頭,詫異道:“她怎麼可能會?恨你,分明是喜歡你要緊喜歡得要緊才對。”

“喜歡……”那張不沾情|欲的臉上,呈現出怔忪之色。

“閣下莫非當真以為?,她處處針對你,便是恨你,厭惡你?”

聞楹微微一笑,“焉知她自?幼體弱,身為?仙門之女卻無法修行,難免性情古怪,對旁人尚可假以顏色,對最親近的人,卻是下意識地展露真性情罷了。”

“她若是不喜歡你,又何必要在你受傷時,重回昆侖境找你,又何必要為?了救你,自?己卻墜入噬骨淵,又何必要因為?以為?和謝端硯成婚的是你,冒著被眾人圍剿的風險,去破壞婚事?”

聞楹這一連串的問出口,對麵的人顯而易見地沉默了。

聞楹暗暗捏了把汗。

話都說到這地步,若這劍聖要是還不開竅,那她可當真是一塊榆木疙瘩,往後餘生都跟自?己的劍過日子?好了!

還好,她最終抬眼看過來,眸中無比堅定:“吾明白了——”

說完這四個?字,雪袍白發?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若不是手中還握著對方相贈的藥瓶,聞楹簡直要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

一陣風吹來,微涼的夜裡,聞楹緊了緊身上的外袍,轉過身往回走?。

誰知剛走?出沒幾步,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以及來人慌亂的嗓音:“嫂嫂……”

聞楹猛地回過頭,隻見夏千燈穿的是金線雲紋外袍,一頭長發?散落著,顯然是未來得及束發?,便倉促趕了過來。

趿拉著木履的雙足,亦未著羅襪。

“你怎麼突然來——”話說到一半,聞楹意識到什麼,她的語氣陡然變冷,“夏千燈,你在我這兒留了眼線,派人監視我,是不是?”

“我……”夏千燈嗓聲支吾。

聞楹一口氣堵在胸口,說不清是氣還是惱:“夏千燈,你可真是好得很。”

“嫂嫂……是我的錯。”夏千燈點漆般的黑眸,浮現出水光。

她就像是一隻害怕被主人拋下的小狗,巴巴地湊過來,小心翼翼牽住聞楹的手:“我隻是太怕……”

“夏千燈,看著我。”聞楹打斷了她的話。

少女的聲音並?不算強硬,夏千燈卻猶如受到某種蠱惑般,與她四目相對。

在朝臣前囂張不可一世的女皇陛下,眼下卻是可憐又委屈的樣子?,仿佛聞楹要是再說上半句重話,她便能掉下眼淚來。

聞楹輕聲歎氣。

她如何能不懂夏千燈在怕些?什麼。

原本?斥責的話語,到了嘴邊卻化作柔聲安慰:“我早就說過,除了在你身旁,我哪兒都不去,就算將來你不要我了……”

“不——”夏千燈忙搖頭,“我就算是死,就算是化成灰,也要死死纏著嫂嫂,又怎敢會?不要你?”

若是往日,聞楹定要斥她又說這些?魔怔話了。

今夜,聞楹隻是握住了她的手:“夏千燈,我們今夜就成婚吧。”

又補充道:“就現在。”

聞楹牽著她,走?到庭院中央:“你可知道何為?天罰?”

夏千燈愣了愣。

天罰……她曾在國師的太初鏡裡看到過的。

嫂嫂的師姐,也就是前因之世裡的戚斂,正是因為?受到弑龍的天罰,才會?從仙族淪為?一條蛇。

這時,聞楹已?跪了下來,她舉起三根手指起誓:“天道為?證,晚輩聞楹起誓,此生此世……”

“不——”意識到她想要做什麼,夏千燈打斷了她的話。

可不知何時,聞楹已?將魔尊相贈的那枚白玉扳指戴在大拇指上。

她看向夏千燈:“你站好不許動。”

在無形的力道下,夏千燈被定在了原地。

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眼睜睜看著聞楹繼續開口:“天道為?證,晚輩聞楹此生此世,道侶唯有夏千燈一人,對她不離不棄,矢誌不渝,如有違背,便叫晚輩——”

頓了頓,朝夏千燈看了一眼:“身首異地,不得好死。”

轟隆……雷聲自?雲端滾落,一瞬即逝的電光罩在了聞楹全身。

天訣在這一刻成立。

夏千燈瞳孔放大,難以置信般:“嫂嫂……”

聞楹:“現在,你可信了?”

話音未落,她瞧見夏千燈細密的眼睫顫抖著,清輝月色之下,淚珠從她的眼尾滑落。

原本?聞楹這一番對天發?誓,甚至還揣著幾分懊惱的心思——夏千燈既然不信任自?己,那索性就立下這世間最不可撼動的誓言,讓她看一看自?己的真心。

可一見到她哭,聞楹六分賭氣的心思,消散得隻剩半分,被夜風一吹,隨風徹底消弭得一乾二淨。

她抬起手,為?夏千燈撫去臉上的淚水:“不要怕,我會?永遠在你身旁。”

“嫂嫂,我也一樣,我……”

夏千燈說得有些?語無倫次,聞楹打斷了她的話:“不必解釋,你的心意。我從來都明白。”

夏千燈頭回意識到,與她相比,自?己的患得患失,瞻前顧後是多?麼的可笑。

“嫂嫂,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給你造成了這樣的困擾。”她似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都是我的不好。”

“嗯。”聞楹唇角勾了勾,“你自?己說的話,可不許忘記了。”.

是夜,原本?為?新婚之夜準備的合巹酒,送進了聞楹的寢殿中。

龍鳳紅燭高?燃,酒香入喉化開。

先前在殿外說話時沾染在涼意,不覺被這一杯酒驅散,儘管酒勁不算太濃烈,聞楹卻覺得自?己意識前所未有的朦朧。

夏千燈也沒好到哪兒去。

分明兩?人早已?親密過不知多?少次,可在意識到這是自?己的新婚之夜後,她破天荒的緊張了起來。

對上少女那雙水潤眼瞳,夏千燈心頭鼓噪得很,卻隻敢小心翼翼地問:“嫂嫂,我可以親一親你嗎?”

聞楹啞然失笑。

她直接用行動來表達,伸手攬住了夏千燈的脖頸,在她耳畔不知低聲說了什麼。

低低的一句話,惹得夏千燈的肌膚從脖子?一直紅到耳根。

聞楹說的是——

“這麼客氣作甚麼,我身上有哪一處你沒有親過?”

明明往常都是由?夏千燈主導的親昵,今夜卻有了反客為?主的意味。

但這隻是短暫的錯覺罷了。

起初夏千燈的親吻還算得上小心翼翼,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但逐漸在本?能的驅使下,她攬在少女腰間的雙手逐漸收緊。

紅燭搖曳,兩?人唇齒間酒香糾纏。

紅帳上銀絲繡成的鴛鴦戲水輕輕浮動著,伴隨著聞楹喉間發?出的一聲輕囈,眼下輪到她落淚。

可夏千燈卻是貪心得很,連她的眼淚都不肯放過,濕潤的唇貼著少女眼尾,將淚水吮儘。

直至燭淚堆積,天色將明……

書房

身為一國之君, 夏千燈要擔負的職責,比身為公主時要多得多。

聞楹這個皇後也並不算輕鬆。

雖說無需像從前的曆任皇後為後宮操心,可?光是應付夏千燈一人, 就有得聞楹受了。

初時, 夏千燈倒也沒那麼黏人得過分。

不過是一日三餐,無論?有多忙, 不管天晴還是下雨, 都非得回到寢殿和聞楹一起用膳。

見她疲於政事, 奔波於書房和寢殿之間, 聞楹心頭過意不去, 便主動?將膳食送去書房。

誰知一來二去, 夏千燈得寸進?尺, 不止是用膳時分, 隻?要書房中沒有臣子奏事, 就非得纏住聞楹,讓她留下來陪著批奏折。

聞楹對奏折不感興趣, 時常看得昏昏欲睡。

這日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 又被不安分的夏千燈親醒。

聞楹:……

身為始作俑者的夏千燈卻?是一臉無辜,在?聞楹發作之前, 將頭埋入她的身前:“每日看這許多廢話連篇的折子, 叫人頭暈腦脹,隻?有聞著嫂嫂身上的香氣才舒服些。”

聲音裡發著悶, 似疲乏到了極點。

隨著兩人相?處的時日增多, 她似乎愈發懂得如何裝可?憐,讓聞楹心軟。

明知這人一貫如此, 餘光瞥見桌案上堆積如山的折子,聞楹不由輕聲歎氣, 雙手撫上她的太陽穴,輕輕按揉了起來。

夏千燈唇角略微上揚,闔上了雙眼。

看似淺寐,鼻尖卻?本?能地隔著一層布料,貪婪吮.吸著少女肌膚間的氣息,將聞楹散發出的甜意,吸入五臟六腑之中。

可?是還是不夠。

鼻尖下意識順著衣襟處起伏的繡金紋路蹭了蹭,試圖往更深處探去。

起初隻?是奶犬挨著主人般的親昵,逐漸變了味。

聞楹動?作一僵,呼吸有些不穩:“你……”

話音未落,她渾身觸電般戰栗了一下。原本?搭在?夏千燈太陽穴處的雙手不由向下滑去,落到她的肩上。

夏千燈順勢雙手攬緊她的腰,隔著一層菱紗,齒間依舊半啃半咬地磋磨著,含糊不清問道:“嫂嫂身上好香,平日裡都是擦的什麼胭脂?”

聞楹哪裡用胭脂的習慣?

身為她的枕邊人,夏千燈不可?能不知道,這一番話不過是挑逗般的明知故問罷了。

少女白皙臉頰沁出緋紅:“我……沒有用什麼胭脂,你、你快停下來……唔……”

近乎哀求的軟聲軟語,換來的卻?是變本?加厲的欺淩。

緋意從?臉頰蔓延到每一寸肌膚,被推倒在?寶相?花紋地毯上時,她咬住下唇,羞恥地將臉彆了過去。

這是在?書房,隔著一道雕花門,外頭還有侍衛和宮人守著,怎麼可?以……

就像一隻?被強行?撬開殼的蚌類,恨不得找個地縫將自己縮進?去。

可?無論?她怎麼躲,入侵者始終都不肯輕易放過。

最?終,顫巍巍瑟縮著的柔軟蚌肉被咬住。

鮮嫩的汁水,被天敵儘數咽入腹中。

聞楹腦海中一片眩暈,迷迷糊糊之中被人捧住了臉,對方挨著她又親又蹭,好半天才被人依依不舍地托著抱起來,朝裡間走去。

夏千燈忽地頓下腳步,側頭看向窗外:“嫂嫂您看,今年下頭一場雪了。”

聞楹暈暈乎乎的,順著她的話朝窗外望去。

果真瞧見紛紛揚揚的雪。

她有氣無力地嗯了聲。

夏千燈勾唇,先將人放到榻上去,方才起身關窗。

雕花窗被掩上,隔絕出兩個世界。

書房之外,雪花簌簌飄落,將整座皇城銀裝素裹。

書房之中,檀香嫋嫋,靉靆的春意蕩開,充盈滿室。

……

寒來暑往,倏忽大半年已過。

在?夏千燈的治理之下,夏國日益繁華。

百姓對這位女帝的交口稱讚,自然是不必說的,就連聞楹也成了眾人口中流傳的賢後?。

據說她日日留在?書房之中,督促陛下批閱奏折,共同商討國事,可?謂是宵衣旰食,不辭辛勞。

偶爾從?女官那兒得知這種說法,聞楹麵上一紅,忙將話題掩了過去.

這年六月,夏國大軍在?女帝的率領下,平定北邊戎狄,恢複邊境太平。

七月,戎族來訪求和。

夏千燈在?宮中設宴,身為她的皇後?,聞楹盛裝出席。

戎族的來客,是身為一族之首的可?汗,以及兩名王子和一位公主。

作為敗方,可?汗和兩名皇子的態度,稱得上是畢恭畢敬,並主動?提出,願割讓領土和進?貢金銀玉器,作為獻給?夏國的貢禮。

唯獨那位小公主似頗為不滿,目光直直落到聞楹身上,時而皺著眉看向夏千燈。

在?父兄說完話之後?,她突兀地開口:“在?下在?來路上,聽?說聞皇後?並非常人,而是有仙術在?身,不知是真是假?”

不等聞楹開口,夏千燈麵上端著的笑意已卸下,眸中多了幾?分冷凝的打?量。

來者不善,在?夏千燈要發作之前,聞楹掩在?桌下的手,不動?聲色地按住了她的手背。

旋即,她抬頭看向戎族公主:“不過是幾?年前偶遇一位雲遊的仙長,從?她那兒習得一些皮毛,若是公主感興趣,宴後?本?宮也可?以教你幾?招。”

一番話說得進?退有度,誰知那位公主非但不領情,語氣中更添了幾?分不屑:“既然會仙術,終歸也算是半個仙門之人,與凡夫俗子結為伴侶,當真是丟人現?眼!”

這語氣太過熟悉,聞楹將將猜出來人的身份,對方便已忽地躍起,掌中一團魔霧朝主座襲了過來。

是魔尊聞楹回來了。

一團魔氣肆無忌憚,撞開守在?前頭的護衛,下一秒便要將聞楹和夏千燈吞沒。

明知不是魔尊的對手,聞楹依舊下意識擋在?夏千燈前頭。

豈料夏千燈的反應比她更快一步,雙手扣在?聞楹腰間,將人緊緊按入懷中。

她順勢化出了蛇形,鱗片冰冷的蛇身一圈又一圈緊纏著聞楹,將她護得嚴嚴實實。

聞楹動?彈不得,她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眼睜睜瞧著那團張牙舞爪的魔氣愈來愈近,騰騰殺氣將撞到夏千燈化出蛇形的身上。

在?兩者相?距不過半寸之際,一道霜雪般的劍光驟然亮起。

如春風化雨般,阻攔住了那一團魔氣。

雪袍白發的女子手持一柄長劍,擋在?了兩人前頭,看向已化出原身的魔尊聞楹:“師妹,你太任性了。”

“讓開——”魔尊的語氣好不到哪兒去。

女子不為所動?。

魔尊更是氣急,視線越過她的肩看向靠在?夏千燈懷中的聞楹——

“好歹你也算是三千世界中,本?尊的分.身之一,同戚斂糾纏不清就也罷了,竟還會心甘情願嫁給?她的轉世,真是將本?尊的臉丟儘……”

聞楹沒有理會她,隻?是先查看夏千燈是否有恙。

在?確認她安然無恙後?,方才抬頭看向魔尊。

知道自己遠不是她的對手,聞楹卻?也不願忍氣吞聲,她輕笑一聲:“沒錯,我作為聞楹,就是喜歡戚斂,喜歡到非她不可?,為她要死要活,你又如何?”

“你……”魔尊聞楹的表情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堪,“住嘴,你再敢多說半個字,本?座這就殺了你!”

聞楹才不在?乎她的威脅。

她半倚著夏千燈的姿態:“不止是師姐,還有師姐的轉世,便是哪一日我死了,轉世輪回,下一世,下下一世……無論?多少世,也想要與她長相?廝守……”

聞楹偏過頭,看向已化回人形的夏千燈:“陛下,你說好嗎?”

夏千燈垂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隻?順著她的話點頭應了聲。

魔尊聞楹氣得身體都在?發抖:“看來你的腦子真是不清醒得很,本?座這就將你二人挫骨揚灰,叫你休想再有什麼下一世!”

她這話並非說說而已,而是已抬起手作出進?攻之勢。

持劍的女子依舊擋在?她前頭:“不可?。”

“煩請戚劍聖讓開。”魔尊語氣冰冷,“戚斂,當初為了用靈力滋養乾坤樹,你修為散儘,如今要真動?起手來,恐怕你未必能勝得過我吧?”

“吾已覓到上一任魔尊的蹤跡,你不想知道?”

魔尊動?作停住。

顧不上這頭找兩人的不痛快,隻?對著眼前之人硬生生道:“姨母她在?哪兒?”

“你先隨我離開此處。”

魔尊沒再多說半個字,隻?給?聞楹留下了一個“等忙完再來收拾你”的眼神?,同女子一並離開了。

大殿之中一片狼藉,群臣鴉雀無聲。

暈倒在?地的戎族公主從?地毯上爬了起來,對著眼前的一幕一臉茫然,轉過身用嘰裡呱啦的戎語,向她的父兄詢問著什麼。

不知是誰最?先反應過來,朝著皇座跪倒在?地:“陛下果真乃天龍之女,今日得以窺見龍身,乃是微臣之幸,大夏之幸,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話一出,餘者皆跪地叩拜。

見狀,聞楹微鬆了一口氣。

無論?是真將戚斂的蛇身誤認為龍,還是指蛇為龍,至少夏千燈的原身是蛇這件事,就不可?能傳出去。

隻?要她沒事就好.

宴會結束,聞楹匆忙拉著夏千燈回寢殿,解開她的衣裳,再仔仔細細為她檢查了一番。

從?始至終,夏千燈都默不作聲。

在?她重新穿上衣服後?,聞楹終於察覺到這不太對勁的安靜:“你……”

話音未落,腰間已被人雙手環住。

“嫂嫂……”夏千燈將下頜搭在?聞楹頭頂,聲音裡悶悶的,“我是不是很沒有用?在?那種危難時候,卻?連保護你都做不到,若是你的師姐的話,定然不會這般……”

話語猛地收住。

夏千燈似想起什麼,緩緩鬆開落在?聞楹腰間的手。

她向後?退去,目光裡顯而易見的不安:“是我不好,明明新婚那一夜,便答應了你,不可?再說這種疑神?疑鬼的話,嫂嫂,你不要生氣……”

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和真正的戚斂相?比。

夏國國君也好,戚斂的替代品也好,隻?要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就已經夠了,她不應該太貪心……

聞楹:“我沒有生氣。”

隻?是有些心酸——師姐身為本?該光風霽月,受萬人敬仰的修士,是為了自己,才會走到這一步。

推她

與夏千燈數百個日夜的相伴, 聞楹當然明白,她究竟為何會不安——

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成為旁人的替代品。

更遑論是夏千燈這樣驕傲的人。

無論是從前作為公主, 還是眼下身為帝王, 她理應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享至高無上的尊榮。

像是帝王寶座上, 最曜眼的玉石, 光華叫人?難以直視。

可一旦和前世的戚斂相比, 玉石再亮, 也終究遜色於明月之?輝。

聞楹不知道自己應當如何安慰她, 或者說, 就連她自己也搞不明白, 夏千燈究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抑或是師姐的替代品?

無論是或不是, 答案都太過殘忍。

聞楹不願去細想。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這一刻, 將?它當作上天的饋贈——

它不但給?予了讓師姐重生的機會, 也叫自己看到師姐的另一麵。

她並非堅不可摧的冰霜,她也會有?憤怒, 不安, 嫉妒……凡人?的七情六欲,在她身上淋漓儘致地展露。

就像是撲麵而?來, 俗世間熱氣騰騰的煙火氣, 喜怒哀樂俱在眼前。

這樣?也很好。

聞楹主動伸出手,拉住夏千燈, 縱容她重新抱緊自己。

“夏千燈。”她輕聲道,“你沒有?半分不好, 是我……”

“嫂嫂不用解釋。”似不願再身陷這個話題之?中,夏千燈打斷她的話,“日後,我定不會再如此無理取鬨。”

她將?頭靠到聞楹肩上,閉上眼遮住眸中的自暴自棄——

“我知道自己不配和那個人?相比,隻要你陪著我,我就心滿意足了。隻不過,嫂嫂總歸也該可憐可憐我,賞我一點甜頭……”

攬在女子後背的手,收得愈來愈緊,勒得聞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在少女還打算說些什麼?之?前,夏千燈的唇瓣已?蜻蜓點水般掠過她的耳畔,覆上她的唇。

身體在刹那間變得僵硬,短暫的遲疑過後,聞楹鬆開齒關,任由對方靈活的軟舌長驅直入。

像是一種無聲的遷就和縱容。

……

翌日,聞楹比往常醒得要晚些。

若非帳前似有?什麼?撲騰著翅膀飛來,疲憊不堪的她依舊不願睜眼。

張開雙眼,便瞧見一隻金色鳥兒停在床前,察覺到她注視的目光後,便化作一張金紙,輕飄飄朝她落下來。

這是一種仙界常用的傳音之?術,將?仙法注入符紙之?中,就能讓它化作鳥兒,找到收訊之?人?。

聞楹下意識抬起手,接住了金紙。

待看清紙上的字跡後,她眼睫一顫:“居然是她!”

話音未落,殿外轟隆一聲巨響,似整片天都快要塌下來,雷聲緊隨著閃電落下。

聞楹叫這聲雷震得一驚,耳膜嗡嗡作響。

她翻身坐起來,披上一件絳色外衫,朝窗邊走去。

推開窗,隻見天色晦暗如暝,宮殿的琉璃瓦上雨氣氤氳,高處的雲層中,隱約似有?黑霧般的魔氣在流竄。

又似被一層肉眼無法瞧見的結界所阻擋著,

遠遠瞧見雨幕之?中,廊下一道修長身形在宮人?的簇擁下走來。

聞楹忙轉身朝殿門口走去,上前迎接來人?。

“嫂嫂。”夏千燈握住她的手。

□□燥溫熱的長指包裹著,聞楹忐忑不安的心境瞬間落回原位。

顯而?易見,許是上界正有?異象發生。

但在這方世界,自己終究是不速之?客,此身如寄,沒有?能力乾涉太多。

聞楹牽著夏千燈的手,隨她進入寢殿之?中。

並向她大致解釋了一下,自己方才?收到來自仙界信裡的內容。

“既然知道藏在暗處的對手是誰,就看她們能不能力挽狂瀾了。”她道,“隻怕……”

隻需一個眼神,夏千燈已?明白她在擔憂什麼?。

握在她手上的長指收緊了:“嫂嫂放心,我這就召集臣子,商議應對之?策,設法讓百姓免於無妄之?災。”

聞楹嗯了聲,顧不上用午膳,隨夏千燈一同?前往書房議事?。

這一場磅礴雷雨,從夏國國界以南至北,跨越過高山湖泊和丘陵草原的大地上,整整持續十多日。

比大雨更為可怕的,是蒼穹之?上終日不散,遮天蔽日的魔霧。

百姓們驚懼不安,王公貴胄也惶惶不可終日。

聞楹並不知事?情的走向究竟會如何,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同?夏千燈走出宮門,於大街小巷之?中,查訪可有?受災的百姓,對他們施以援手。

許是受到陛下和皇後鎮定自若的情緒感染,臣子們也很快平靜下來,有?條不紊地協理著政事?,為國分憂。

本該蔓延的恐慌情緒,竟奇跡般自上而?下被撫平。

終於,到了第?十一日,這場綿延不斷的大雨停歇下來,日光再度穿透雲層。

雨雖是停了,卻留下了許多災難肆虐過的痕跡。

被雨水衝垮的房屋,流離失所的百姓,以及泡了湯的糧食……

一道接著一道政令從皇宮頒布出去,命令各地的長官開倉放糧,不得增添稅賦,更要提防著有?人?趁機生亂……

夏千燈連日連夜忙得合不上眼,聞楹亦是沒有?閒著。

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雖不知仙界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但這一場雨,卻叫成百上千的災民?從附近的城鎮湧向皇城。

人?多力量大,他們就在城外的空地上砍樹開地,搭建出臨時的窩棚。

雖在雨勢退去後,不少人?重返家鄉,但也有?許多老?幼婦孺無處可去,無人?照料。

他們被安置在城中的濟善堂。

每日幾百張嘴等著吃飯,濟善堂的院子裡架著幾口大鍋,鍋裡有?煮得黏稠的白粥,還有?熱騰騰的燉白菜和肉湯。

而?聞楹就站在鍋後,手中拿著一柄大勺,為這些流民?施粥舀菜。

等她忙完,天色早已?暗下來。

院子裡一盞燈籠散發著微光,聞楹抬起手,錘了錘酸痛不堪的右臂。

順手將?鍋裡剩下的最後一塊骨頭,扔給?一直眼巴巴守在灶邊的小狗,方才?朝院門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便瞧見一道人?影縱馬來到濟善堂的門前,扯住韁繩向後仰去:“籲——”

聞楹一眼便認出來人?:“夏千燈。”

馬背上的人?翻身下馬,朝她看過來時,雙眸倒映出燈籠的熠熠光輝:“嫂嫂。”

今日夏千燈穿的是一身玄色常服,晚風中衣擺拂動,她走過來時,大步颯遝如流星,毫不猶豫牽住了聞楹的手。

兩人?都有?各自的正事?要忙,細算起來,已?經有?整整三日未曾見麵。

四目相對,皆看到彼此眼底下的烏青,不由相視一笑。

聞楹:“忙完了?”

“嗯。”夏千燈道,“嫂嫂可用過晚膳了?”

聽她的語氣,應該也是還沒吃飯,聞楹搖了搖頭:“前麵巷口有?家餛飩鋪子,一起去吃吧。”

兩人?並肩而?行?。

暮色時分,街上行?人?並不多,倒也沒人?認出,這一對舉止親昵的女子,便是當今陛下和她的皇後。

走到餛飩鋪前,賣餛飩的婦人?卻是一眼將?人?認出,正戰戰兢兢地要請安行?禮,聞楹已?將?食指抵到唇邊“噓”了聲。

婦人?心領神會,沒有?再出聲。

不一會兒,兩碗滿得快溢出的雞湯餛飩送上桌來。

聞楹小口小口吃著餛飩,冷不丁一抬頭,便瞧見夏千燈注視著自己的眼神。

她頓時緊張起來,放下勺子噓寒問暖:“怎麼?不吃?是不是累得沒有?胃口?”

夏千燈笑出了聲。

她索性起身,和聞楹擠在一張長凳上,挨著她坐下來:

“我方才?不過是在想,若我與嫂嫂隻是一對尋常人?家的愛侶,每日無需理會旁人?,就這樣?聊天散步,餓了便去街頭巷尾尋覓美食,那該有?多美滿。”

唇瓣就貼在聞楹耳邊,炙熱氣息拂過來,激起一陣酥.麻之?感。

聞楹下意識往後退,奈何凳子不夠長,險些掉下去。

大庭廣眾之?下,她唯恐叫人?瞧見,隻能伸手去推夏千燈。

卻反叫她擒住手腕,輕輕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啄:“到時候,我定日夜不離的守著娘子,哪舍得讓你離開我半步。”

蜻蜓點水般的一吻,唇瓣上的溫熱氣息,卻從聞楹的手背處蔓延開,整張臉都是燙的。

活脫脫就像是……被登徒子調戲的良家少女。

結束

等兩人將碗裡的餛飩吃完, 天色更暗了。

夏千燈出宮匆忙,連隨從?都沒有帶,她親力親為將馬牽過來:“反正有我在, 嫂嫂也不必坐馬車回去, 和我共乘一騎不就好了?”

聞楹不是很想答應。

她對夏千燈的黏人程度頗為了解,要?是坐到一匹馬上, 指不定她又要?怎麼煩人。

雖說夜裡沒人, 可萬一叫人瞧見?, 自?己身為皇後的名聲往哪裡放?

但?瞧見?夏千燈眼底淡淡的烏青, 想到她明明已經夠累, 卻還?要?來濟善堂接自?己, 終究還?是心?軟了。

少?女柔荑搭上夏千燈的掌心?, 在她的攙扶下上了馬, 坐在她前頭。

夏千燈唇角一勾, 跟著翻身上馬,雙手?環住了聞楹的腰間。

馬蹄嘚嘚踏在青石板路麵上, 朝著皇宮的方向前行。

入夜後, 城中一片靜謐,鼻息間浮動著幽暗的花香, 不知是從?哪戶人家的牆頭傳來。

馬兒剛走出不遠, 聞楹感覺到身後之人靠了過來。

旋即,她肩上一沉。

夏千燈的臉就這樣靠在聞楹右肩上, 再沒有任何動作。

納悶她幾時變得這樣規矩, 聞楹側頭看?過去。

借著淺淺的月色,她瞧見?夏千燈略顯憔悴的麵頰上, 正闔著雙眼。

她的呼吸勻淨起伏著,竟是睡著了。

心?口處像是冷不丁被人戳了一下, 生出酸軟的觸感——

終究是才年近十七八歲的少?年人,因著那一場異常的大雨,便日夜不歇地連著忙了數日,若是換成旁人,隻怕早就累得倒下去了。

夏千燈也是血肉之軀,怎會不累?

不過是想著念著她,也非要?忙裡抽閒來見?自?己一麵不可。

思及至此,心?上似有淡淡的漣漪蕩開。

鬼使神差的,聞楹低下頭,蜻蜓點水般在夏千燈的額頭處輕啄了一下。

親完之後,聞楹就心?虛了。

明明一開始是擔心?夏千燈不守規矩,結果變成了監守自?盜……

聞楹忙彆過臉,試圖裝作無事發生。

握住韁繩的手?腕,卻忽地被人握緊了。

夏千燈那雙漆黑的眼裡,哪裡還?有睡意,隻盛滿受寵若驚的歡喜,接著便是不依不饒的糾纏:“嫂嫂剛才那一下太快了,我都沒感受到,你再親親我。”

“有嗎?”聞楹欲蓋彌彰,“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應該隻是不小心?蹭到了吧……”

聞楹並非有意要?潑她冷水,隻是她清楚,若是再順著夏千燈的話應下去,對方怕是不知要?纏她到什麼地步。

她就像是一隻熱情的金毛或是薩摩耶,聞楹光是站在那兒不動,夏千燈就能瘋狂的搖著尾巴撲上來貼她。

若是再有所回應,這隻過於興奮的大犬就能撞倒自?己撲上來撒嬌,哪裡招架得住?

果不其然,夏千燈這會子已經黏了上來:“明明就是有,嫂嫂何時也學會說謊了……”

被她纏得沒辦法,趁著街上無人的時候,聞楹隻得讓夏千燈勒住韁繩,雙手?捧住她的臉,又輕輕吻了下去。

這一回親的不是額頭,而是她的唇瓣。

方才還?說個不停的夏千燈,這一刻像是忘了自?己會說話,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少?女柔軟的臉頰。

牆角裡忽地發出一聲冷哼,被陰風吹了過來。

兩人間的靉靆暖意被擊散。

看?清來人後,夏千燈眼底柔意化作冰冷的戒備,環在聞楹腰間的手?鬆開,她翻身下馬,擋在了少?女前頭。

“憑你,也擋得住本尊?”魔尊將目光移向聞楹,“你過來,我有話要?同你講。”

聞楹跟著下了馬,不等?她走出半步,手?腕被人握住。

“彆擔心?。”聞楹看?向夏千燈,“魔尊殿下一向恩怨分?明,我與她無冤無仇,她不會對我怎麼樣。”

這話落入魔尊耳中,惹來一聲笑?:“倒是會說聰明話。放心?好了,本座要?是想殺誰,哪裡用得著這樣磨磨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