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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話

聞楹抬起手, 下意識遮擋在胸前。

下一秒,她又緩緩放下了手。

似無骨的莬絲花,朝半步之外的戚斂攀援過去:“戚姐姐, 送佛送到西, 幫人幫到底,你就再?幫幫我……”

浴室中水霧氤氳, 少女一雙黑白分明的瞳子, 亦是水光閃爍。

如同一片流沙, 叫戚斂不過是片刻失神, 便已陷了?進去。

細密溫柔的沙礫纏住了?她?的四肢百骸, 竟叫戚斂忘記了?抽身。

眸中覆上暗色, 她?俯下身。

像是生怕她?反悔一般, 少女主?動將唇送了?上來, 手臂勾住了?戚斂的脖頸。

淡甜, 柔軟……是戚斂對聞楹唇瓣的第一印象。

她?探出舌尖——

本意是想要舔一下,試探這花一樣的唇瓣是否會溢出更多帶著甜味的蜜來。

會錯意的聞楹卻主?動張開齒關, 任人擷取的姿態。

動作中儘顯嫻熟。

流沙逐漸掩埋到戚斂的心口處, 似將要掩埋她?的口鼻,叫人說不出的發悶。

她?閉上眼, 追逐著新鮮的氣息。

唇齒糾纏。

起初是由聞楹引導著不太熟練的她?, 但很快,戚斂這個好學生便已反客為主?, 開始放肆攻城掠地。

聞楹後背不知?何時抵上浴室瓷壁。

沒有衣物的遮擋, 凹凸起伏的瓷磚涼意傳來。

她?的後背一片冰涼,身前?的吻卻在逐漸升溫。

冰火交織之?中, 隻覺得自己似快要融化,雙腿發軟地要向下倒去。

戚斂雙手掐著她?的腰, 一隻手穩住了?她?的身形。

另一隻手,打?開了?一旁沐浴頭?開關。

熱水嘩嘩地從頭?頂流下來,將兩人罩入其中。

溫熱唇瓣移到聞楹耳邊:“剛才是我沒有注意到,讓你不舒服了?,抱歉。”

又在心裡默默加了?句——

以後不會犯這樣錯了?。

聞楹哪裡會怪她?半個字。

可她?此時已被吻得說不出話來,唇瓣微張喘息著,目光亦是一片迷離。

水流將她?的發絲徹底打?濕,身上半遮半掩的泡沫被衝落,如同冰雪消融過後,枝頭?顫巍巍的一朵早春的花。

讓人不忍心靠近,唯恐驚到了?她?。

戚斂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

少女說得沒錯,自己是在幫她?。

為什麼要有負罪感?

她?從來都是這樣的人,下定決心卻做一件事?後,就絕不會反悔。

聞楹也並不會給她?反悔的時機。

對這具身體而言,一切都還是第一次。

即便是最簡單的觸碰,也足以叫她?顫栗不止,等?到更進一步時,淚水便失控地掉落。

可聞楹還是抱著戚斂不放,如同溺水之?人抱緊浮木,在狂風颶浪中顛簸著,絕不肯撒手.

浴室裡傳來烘乾機的嗡嗡聲,鬨鐘曲調舒緩。

聞楹睜開眼,看到懸著歐式水晶燈的天?花板。

她?微微一動,床邊傳來一道清醒的聲音:“你醒了??”

側過頭?,是一張熟悉的臉。

戚斂站在床頭?,她?穿著象牙白居家?服,手中正拿著一張黃色便簽紙。

她?似乎正打?算將那張便簽紙貼到床頭?,但見到聞楹醒來,便將它?疊起來扔進垃圾桶:“本來打?算告訴你,我要去上班了?。

這套房我訂了?三個月,你想睡到什麼點都可以,餓了?的話隨時可以讓服務員送吃的來,有需要也可以給她?們打?電話……”

聞楹渾身哪裡都是軟的,倒是想一覺再?睡過去。

可是不行?,她?也要上班。

來不及為如願以償和戚斂睡到一張床上開香檳慶祝,她?翻身坐起來:“不用了?,我……”

將“上班”兩個字吞下去,“……我今天?約了?麵試,要去找工作。”

說這話時,聞楹心虛地垂下眼。

昨晚為了?讓戚斂收留自己,她?添油加醋地說了?許多關於身世的謊話——

好賭的爸,生病的媽,還在上學的弟弟,破碎的她?。

諸如此類。

包括被無良公司辭退,身無分文,又被男朋友掃地出門的謊話。

一連串謊言實在是破綻百出,聞楹不安地等?著戚斂戳穿自己。

可對方竟隻是點了?下頭?:“那你身上還有錢嗎?”

聞楹:“啊?”

她?神情茫然無辜,搭在肩上的綢被倏忽滑落,露出布著紅痕的肩頸。

戚斂眸光一跳,彆開了?眼。

她?轉身走向客廳,回來時手中多了?個莎普綠錢包。

從錢包裡取出一疊鈔票:“我身上帶的現金不多,這些你今天?應該夠用了?。還有這張信用卡,密碼是……”

“等?等?……”聞楹找回自己的聲音。“其實我……我出去找工作用不著這麼多錢的,吃飯加上交通,最多隻要一百就夠了?。”

說著,她?從戚斂手中的一遝錢裡,抽出一張紅色大鈔。

唇角彎了?彎,露出乖巧的笑:“謝謝姐姐,等?我找到工作,就還你的錢。”

戚斂喉間?動了?動,輕輕嗯了?聲。

她?也很奇怪,自己為什麼不願拆穿她?的謊話——

明?明?一眼就看得出來,這位名叫聞楹的少女是在嬌生慣養中長大,不可能有她?說的那樣悲慘地身世。

估計頂多就是和男朋友吵了?架,一時傷心,才會有昨夜許多不理智的行?為。

而自己居然真的趁虛而入了?……

戚斂垂下眼,將銀行?卡和現金放進錢包裡收好。

渾然不知?自己已被看穿,聞楹生怕再?說下去就露餡了?:“姐姐剛才不是說要去上班嗎?快去吧不用等?我,免得遲到了?。”

戚斂應了?聲,去浴室換衣服去了?。

等?她?再?出來時,聞楹忍不住眼前?一亮。

昨夜剛看到師姐的時候,心思全都用在怎麼賴住她?上了?,全然沒有注意到她?的衣著。

此時定睛一看——

青朽葉針織衫,外搭霧灰色真絲雙縐西裝,同色係的西裝褲垂墜感極好,將戚斂本就修長的一雙腿襯得更加筆直。

比電影裡的華爾街精英還要精英。

察覺到少女的視線,戚斂看過來:“還有什麼事?嗎?”

語氣是清冷的,眸光中卻帶著柔意。

一如昨夜在浴缸中時,就是這樣一雙漆黑的眼注視著自己,動作卻……

聞楹止住腦海裡可恥的念頭?:“沒什麼,外頭?好像還在下雨,姐姐穿得這樣薄不冷?”

“沒關係。”戚斂道,“司機會來接我。”

也對,出入車接車送的人穿衣是不需要考慮氣候冷暖的。

雖然不知?道師姐這一世是做什麼的,但見她?過得好,聞楹就放心了?。

她?鬆了?口氣:“嗯,姐姐拜拜。”

戚斂點了?下頭?:“再?見。”

一直走到門口的玄關時,她?的腳步又忽地停下來:“出門的時候,記得將房卡帶上,我會再?找前?台要一張。”

“哦……”聞楹一愣,“好。”

直到房門哢噠一聲關上,卻確認戚斂離開後,聞楹終是按捺不住,發出了?一聲得逞的歡呼。

她?順勢滾進柔軟的床上,歡快地打?了?滾兒。

不料樂極生悲,一陣酸痛從腿根和腰間?傳來,叫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半天?都不敢再?亂動。

就這樣躺在床上,像小狗一樣貪婪地嗅聞著師姐留下的氣息。

直到上班的時間?逐漸逼近,十多分鐘後,聞楹依依不舍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洗臉刷牙,從烘乾機裡拿出乾淨衣服穿上,聞楹挎著包匆匆出了?門。

見快要遲到了?,她?忍痛斥巨資打?了?輛車前?往公司。

終於掐在打?卡的三十秒前?抵達公司。

坐到工位上,才發覺平時這個點都在摸魚吃早飯刷短視頻的同事?,今天?竟然一個個正襟危坐,已經對著電腦進入工作狀態。

“誒?”聞楹用手肘搗了?搗旁邊的同事?小賈,“怎麼了?,賀經理一大早就來罵人了??”

“要真是賀經理那倒還好。”小賈朝會議室的方向使了?個臉色,“我們也是半個小時前?才知?道的消息,賀經理被架空了??”

“啊???”

小賈滔滔不絕與聞楹分享新出爐的瓜:“說是S市總公司那邊,覺得咱們這邊分公司的效益始終上不來,空降了?新人過來頂替賀經理的位置。

這會兒新人正在和幾名高層開會,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要怎麼燒呢……

人家?是總公司嫡出的經理,分公司庶經理說被發賣就被發賣了?,咱們這些庶出的員工當?然更要夾緊尾巴做人……”

聞楹聽得危機感頓生,茶水間?免費的果茶也不去泡了?,裝模作樣地工作起來。

這時,會議室的方向傳來開門聲。

聞楹將頭?埋得更低,竭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那頭?說話的聲音傳過來——

“戚經理,相信有您這樣年輕有為的領導者在,咱們分公司將來肯定是蒸蒸日上……”

人事?部老汪的馬屁拍得恰到好處,聞楹悄悄側過頭?,與小賈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下一秒,女子平靜的聲音響起:“你客氣了?,我初來乍到,還需要各位多多指教才是。”

清冷的聲音極為好聽,落到聞楹耳中卻猶如一道驚雷。

不等?她?抬起頭?,老汪的聲音已響起——

“來,大家?都來認識一下,這是咱們公司新來的戚斂戚經理,往後工作中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請教戚經理的指點……”

格子間?裡的員工齊刷刷站起來,對著戚斂問好。

戚斂一臉從容,似乎對這樣的場麵見怪不怪:“指點談不上,大家?都是同事?,彼此互相學習——”

話音忽然一頓。

四目相對。

聞楹瞧見戚斂似乎眯了?下眼。

不得不承認,戴著冷灰色眼鏡的師姐做這個小動作,那可真是……聞楹猛然回過神,做賊心虛地低下了?頭?。

早餐

聞楹心不在焉地開始工作。

如小賈所言, 新官上任三把?火,戚斂開?始和部門員工一個接一個的麵談。

聞楹坐的工位,正好斜對會議室。

她悄悄觀察到?, 每一個進入會議室又出來的同事, 都是麵色凝重。

真是慘了……聞楹的內心在哀嚎。

對於自己的工作表現,聞楹當然是心裡有數得很——

身?為一名繪圖員, 她主打的就是渾水摸魚, 能留到?明天做的事絕不會在今天完成。

可現在戚斂作為從設計院總部?空降來?的上司, 八成就是專程衝著自己這種混底薪的鹹魚來?的……

這時?,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聞楹忙低下頭, 裝作認真工作的樣子。

走出來?的那?名同事經過她的工位前?, 輕輕敲了敲玻璃隔斷:“該你了。”

輪, 到?, 她, 了。

聞楹起身?,磨磨蹭蹭朝著會議室走去。

心跳因為忐忑不安開?始加速——

不僅是因為即將麵對新上任的上司, 更是因為這位上司, 居然是有過一夜情的戚師姐。

要知道一個多小時?前?,在酒店的床上, 自己還對她撒了那?麼多拙劣的謊。

沒想?到?這麼快, 就被抓了現行。

老天爺啊,一定要這樣戲弄她嗎?

深吸一口?氣, 聞楹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戚……戚經理。”

“嗯。”辦公桌對麵的人沒有抬頭, “坐吧。”

戚斂正在翻閱著什麼,似乎是員工信息。

聞楹拿起赴死?般的勇氣, 坐到?她對麵的椅子上。

戚斂抬起了頭:“聞楹?”

公事公辦的口?吻,卻叫聞楹連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隻訥訥道:“是……是的。”

似察覺到?她的手足無措,戚斂輕聲道:“不用緊張,我隻是想?和你談一談而已。”

“嗯。”聞楹喉嚨咽了咽。

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戚斂似乎也說過什麼“不用緊張”的話。

隻不過那?時?候是在床上……

“你入職已經有兩年,幾乎有大半時?間都加班,可從工作完成的效率上來?看,似乎隻有總部?新入職同事的一半……”

話音頓了頓,“是工作上有什麼問題嗎?”

不疾不徐的質問,將聞楹拉回了眼前?。

旖旎的回憶瞬間煙消雲散,留給聞楹的,是對一個鹹魚毫不留情的拷問。

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手指快要纏成棉花,聞楹也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

戚斂低聲:“嗯?”

聞楹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借口?:“我也不太清楚……”

“既然答不上來?,就讓我來?猜一猜吧。”

戚斂道,“聽說之前?那?位賀經理十分注重員工的出勤時?間,經常會讓大家留下來?加班。結果因為加班的時?間太長,卻適得其反了,對嗎?”

果然……無論是在修真界還是現代?,什麼事情都逃不過師姐的雙眼。

聞楹點?了點?頭。

“讓員工無休止加班,是一種落後的管理方式。”戚斂言簡意賅,“以後不會了。”

聞楹瞪大了雙眼。

等等……聽她的意思,該不會是要就地炒掉自己吧?

那?自己豈不是成失業人員了?

大約是聞楹臉上的驚慌表現得太明顯,戚斂垂眼,掩住眸中一閃而過的笑意:“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

在她幾句話的解釋過後,聞楹明白了過來?。

原來?戚斂是計劃取消這種加班製度,而是換成更科學的工作方式——隻要完成當天的工作量,員工隨時?都可以下班。

如此?理想?的工作方式,聽上去像是天方夜譚。

聞楹不大確定:“真的?”

戚斂頷首:“這種模式,我們已經在總公司實行了兩年,效果很卓著,是時?候推行到?分公司了。”

“至於工作量,會根據員工整體和個人的能力進行規劃,並不會給大家帶來?額外的負擔……”

聞楹小雞啄米般點?頭。

“不過——”戚斂話音一轉,“公司會對員工進行等級的劃分,如果沒有按時?完成計劃的工作量,將會對員工進行降級的處理,一旦降到?最?低的級彆就會很危險……”

果然,資本家是永遠不可能吃虧的。

聞楹總算明白,為什麼之前?那?些走出來?的同事,都是麵色凝重。

飯碗都有可能保不住了,還能開?心得起來?嗎?

她一臉沉重地點?了點?頭。

談話很快結束。

聞楹:“那?……戚經理,我先回去了?”

說著,她站起身?。

“等等——”戚斂卻又出聲了。

聞楹朝她看去,四目相對,竟是戚斂先移開?了視線:“你……吃早飯了嗎?”

聞楹的確是沒有吃。

往日,她都是邊摸魚邊吃點?麵包的。

可今天有戚斂這尊大神?出現,她都隻能餓著肚子上班。

且由於昨夜兩人的折騰,特彆特彆餓。

不用聞楹回答,戚斂已從她的反應裡猜出了答案。

她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包三明治,朝聞楹遞過來?。

聞楹一時?有點?懵,指著自己的鼻子:“給……給我的?”

戚斂點?頭:“先吃點?東西吧,吃完了再走。”

聞楹接過三明治,點?了下頭。

她坐下來?,動作小心翼翼地拆開?三明治包裝,一口?又一口?吃著。

而戚斂就坐在對麵,她既沒有再提及工作上的事,也沒有戳穿聞楹昨天撒的那?些謊。

隻是緩緩翻動著手上的員工信息表,似乎忘記了有她的存在。

會議室安靜得隻有聞楹的咀嚼聲,和戚斂手指翻過紙張的嘩啦聲響。

恍惚之間,聞楹似回到?回到?現實世界前?,兩人在噬骨城,那?些無數個稀疏平常的日子。

她趴在榻上吃點?心,師姐盤腿在竹席上調息打坐。

聞楹隻要一睜眼,就能瞧見她。

眼眶微微有點?發熱,聞楹吸了吸鼻子。

辦公桌對麵的戚斂有所感應般抬起了頭——

“李遠,你怎麼能這麼沒有良心的,不是你勸我辭掉工作,讓我安心等你和家裡的老婆離婚嗎?”

女人聲嘶力竭的聲音,打斷了會議室裡外的寂靜,“怎麼,現在反悔了就不回消息,還要玩拉黑這一套是不是……”

正在吃三明治的聞楹:……

戚斂放下手中的信息表,打開?門走出去:“怎麼回事?”

聞楹也忙放下三明治跟上,才發覺外頭撕起來?的竟然是兩個熟人。

一個是公司同事李遠,另一個是在兩月前?離職了的前?同事A。

從兩人的爭執,和圍觀群眾的議論中,聞楹理清了事情的起因——

在A離職之前?,她和李遠一直是曖昧不清的關係。

李遠承諾以後會娶她,讓她不用吃上班的苦,哄著她辭了職。

誰知辭職後在家等了兩個月,一直沒有等到?李遠離婚的消息,又被他冷暴力對待,A終於回過神?來?了——

什麼會娶她隻是托詞而已,李遠早就厭煩了自己。

哄她辭職,一是不想?在公司看見自己礙眼,二是提防著她“發瘋”在公司鬨起來?難看。

可李遠千算萬算,沒有料到?因為前?台的疏忽,忘記刪除A的指紋信息,還是叫她打開?門闖了進來?。

如今工作丟了,所謂的“真愛”也沒有著落,A曾經對這個負心漢有多喜愛,現在就有多少恨意,張牙舞爪著撕花了他的臉。

起初還隻是捂頭躲著她的李遠,也徹底顧不得維護在同事上司麵前?的形象,與女人打了起來?……

幾分鐘後,警察同時?將兩人帶走了。

一場鬨劇收場,覷著神?色難辨的戚斂,老汪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

“這前?台也太不小心了,已經離職的同事,指紋鎖上居然還保存著她的信息……”

戚斂:“隻是前?台的問題?”

波瀾不驚的口?吻,卻問得老汪心頭一驚:“還請戚經理放心,公司對於辦公室戀情的態度一向是持反對的,我馬上通知下去,加強對所有人的思想?教育……”

戚斂麵無表情,點?了下頭。

置氣

新到這家分?公司, 戚斂才發覺,要應對的麻煩比想象中還要多。

無論是工作上的布置安排,還是人事的管理, 簡直是漏洞百出。

一直忙到晚上十點, 戚斂回到酒店。

從前台取了一張新的房卡,上了電梯。

剛推開房間門, 戚斂敏銳地?察覺到——屋子裡還有另一個人。

她沒有脫鞋, 而是繞過玄關, 憑借直覺徑自朝沙發走過去。

客廳裡的燈沒有打開, 隻是牆角一盞昏暗的落地?燈亮著, 身形纖細的少女就這樣睡在沙發上, 將臉埋進靠背。

她的呼吸勻淨起伏著, 看上去睡著了應該有一會兒。

戚斂在沙發前停足片刻, 轉過身進了臥室。

隨後, 取了一條毛毯出來,俯身為她蓋上。

就在這短暫的工夫, 眸光已不?由自主被?聞楹的臉龐吸引。

白淨肌膚上的絨毛清晰可見, 眼睫長而卷翹,可以想象出這雙眼睜開時, 清澈中帶著狡黠的樣子。

睡得正?香的聞楹似含糊不?清地?喚了一聲什麼, 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在聽清她的話?音後,戚斂的眸光冷了下?來。

她如夢初醒, 目光從聞楹的臉上移開, 站起了身。

不?料聞楹握著她的手死死不?放,又喚了一聲:“師姐……”

夢囈脫口而出, 聞楹睜開了雙眼。

她看到沙發邊上,戚斂麵無表情的臉。

“聞小姐。”她慢條斯理道, “你還要這樣抓著我的手多久?”

不?知是不?是聞楹的錯覺,戚師姐似乎有點生氣的樣子。

但她仔細看去時,對方麵上依舊是平時的從容不?迫。

“抱歉……”

嘴裡這樣道著歉,拉扯著戚斂的手卻依舊舍不?得鬆開。

聞楹深吸一口氣:“姐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戚斂低下?頭:“現在是私人時間,不?談公事。”

“不?是公事,就是你我之間的私事。”聞楹忙道,“我想清楚了,姐姐既然是我的上司,和我談戀愛肯定?不?方便,不?過沒關係,我們?也?不?需要談戀愛,隻要保持肉.體上的關係就好……”

這話?說得聞楹有點臉紅。

可她實在是沒辦法,白天圍觀了公司那?場大戰,又見識到戚斂對辦公室戀情的否定?態度,聞楹備受打擊。

身為上司,萬一戚斂要以身作則,斬斷和自己的乾係……

聞楹不?敢再想下?去,她坐起身,一把抱住了戚斂的腰,像是生怕她會消失不?見:

“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用這段關係威脅索求什麼,也?一定?會藏得好好的,不?讓公司的人察覺……姐姐昨晚不?也?是很喜歡我的身體嗎?難道就真的忍心……”

“那?你呢?”戚斂驀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聞楹抬起頭,一臉茫然:“我?”

“隻保持著肉.體上的關係,暗不?見光……”戚斂的話?音逐漸沉下?去,眸中似有暗光湧動著,“難道你不?覺得委屈,不?覺得這樣對自己不?公平?”

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

老實說,不?能和師姐肩並肩,牽著手走在陽光下?,聞楹當然是有點委屈的。

可當務之急,是穩住她要緊。

“沒什麼關係的……”聞楹搖了搖頭,“隻要能夠和姐姐在一起,我……唔……”

戚斂俯下?身,用唇堵住她所有言不?由衷的謊話?。

真是個騙子,明明就連在夢中也?對前一段感情念念不?忘,隻是想要拿自己當作消遣而已,居然還能裝出這情真意?切的樣子。

心底生出一些從未有過的情緒。

似惱意?,似不?甘。

戚斂並不?擅長應對這樣子的情緒。

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反握住聞楹的手腕,掌心上移著與?她十指相扣,順勢將人抵倒在沙發背上,唇舌不?斷深入。

便是少女雙眸覆上淚霧,發出嗚咽聲,也?執著地?不?肯停下?來。

不?是要和自己保持暗不?見光的肉.體關係嗎?

戚斂倒要看看,她裝得了多久?.

於是,聞楹和戚斂不?清不?楚的關係就這樣保持下?來。

白天在公司,她們?是上司和下?屬,公事公辦。

夜裡在酒店,戚斂那?隻拿過簽字筆,白天時才給她的文件簽過字的手,便落到她的每一寸肌膚上。

惹得聞楹哭紅了眼。

當然,也?並非每天都是這樣的。

畢竟聞楹是和父母住在一起的,總是夜不?歸宿,難免惹人懷疑。

她找了個借口——公司有一位同事的男朋友每周六周日都要出差,她一個人住害怕,晚上便讓聞楹過去陪她。

從聞楹口中聽到這個拙劣的借口時,戚斂正?在加班。

而聞楹分?開雙腿,坐在她的懷中。

窗簾緊閉的酒店房間裡,燈光分?外明亮,照得少女每一寸肌膚白得發光。

穿在她身上的紗質睡衣,薄得什麼都遮不?住,反倒是欲蓋彌彰的顯出身形。

聞楹特?意?在鏡子前試過這身睡衣。

當時她十分?確信,就算對方是柳下?惠在世,也?未必能抵抗得住。

可萬萬沒想到,戚斂依舊不?為所動。

聞楹也?不?清楚問題出在哪裡——

明明剛開始的那?些夜裡,戚斂與?自己還是乾柴烈火,至少在床上有很多的熱情。

咳……當然不?止是床上,也?包括沙發,浴缸……

可不?知從哪一天起,她對自己的興趣似乎越來越淡了。

好幾個夜裡,兩人同床共枕,卻都隻是閉上眼純睡覺。

這讓聞楹難免有一些沮喪。

難道無論?自己怎麼努力,師姐真的就這樣忘了她們?的過往,再也?不?會記起……

耳垂處忽地?傳來異樣觸感。

是戚斂順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揉捏著:“怎麼不?繼續說了?”

指腹的薄繭摩挲過敏感耳垂,激起聞楹渾身一陣顫栗。

她整個人似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任她捏扁揉圓。

可戚斂的另一隻手依舊放在電腦鍵盤上,冷灰色眼鏡下?的雙眼注視著屏幕。

聞楹心頭生出委屈,一把拍開她落在自己耳垂處的手。

戚斂動作一僵。

落在屏幕上的視線,終於緩緩移向聞楹。

不?止是她,就連聞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她咬住下?唇,徹底紅了眼眶。

戚斂似低低歎了聲氣,重新抬手,這一回貼向卻是她的額頭:“是哪裡不?舒服?著涼了嗎?”

與?在公司時不?摻雜一絲感情的語氣不?同,兩人私下?相處時,戚斂向來是溫和得堪稱縱容。

可眼下?她越是如此,聞楹心頭便越悶得發慌。

明明她就是師姐,就連對待自己的語氣都沒變過……

聞楹鼻頭一酸,從戚斂懷中坐起了身,悶聲悶氣道:“沒什麼,我就是突然想回家了。”

漆黑的瞳顫了一瞬。

戚斂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好,先去換衣服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你送。”聞楹道,“萬一叫小區的熟人撞見,傳到我爸媽的耳朵裡就不?好了……”

“這麼晚,外麵應該沒有人,大半夜讓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戚斂態度難得強硬,又重複了遍,“先去換衣服吧,我送你。”

聞楹沒有再辯駁,點了點頭.

從酒店到聞楹家樓下?,隻有幾分?鐘的車程。

聞楹動作很快地?解開安全帶,推開了右側車門。

她看也?不?看戚斂:“我走了。”

“嗯。”戚斂似乎也?沒有看她。

聞楹有些負氣,快步跑上了樓。

她未曾察覺,身後車燈未熄,駕駛座上,戚斂注視著樓道裡一盞接一盞亮起的聲控燈。

窗簾後麵,房間的燈亮了。

十幾分?鐘後又熄滅。

一切歸於寂靜,戚斂方才踩下?油門離開.

第二天,聞楹難得起了個大早。

對著鏡子刷牙時,推門而入的她媽嚇了一跳:“昨晚不?是說在同事家嗎,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半夜的時候。”聞楹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她男朋友提前回來了。”

她媽歎了聲氣:“所以你就大晚上被?趕回來了?這小兩口可真是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我看以後你也?少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聞楹支支吾吾地?應聲。

洗漱結束,吃完早飯要出門上班時,她媽又突然想到什麼,叫住了她:“對了,晚上下?班的時候,你就不?用回家,直接去飯店給你二姨慶生。

你表弟的公司跟你挨得近,我說一聲,讓他?順路接上你。”

“知道了。”聞楹挎上包,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幾分?鐘後,她又折回來了。

帶上因為心不?在焉,而落下?的手機.

僅僅是耽擱了幾分?鐘,上班路上一切都似乎變得不?順。

每個路口都是漫長的紅燈,地?鐵裡擠滿了人,沒擠進去的聞楹隻能等待下?一班。

恰好寫字樓的電梯又壞了,她一口氣爬上十幾樓,氣喘籲籲打過卡,朝工位坐過去。

正?巧撞上迎麵而來的戚斂。

聞楹停下?腳步:“戚經理。”

恭敬客氣的口吻。

“嗯。”戚斂目光不?動聲色地?從她麵上掠過。

然而,還不?等她看仔細,聞楹已經快步與?戚斂擦肩而過.

整天唯一順心的事,大概就是因為情場失意?,而工作起來分?外投入。

悶頭苦乾到下?午五點,聞楹的電話?鈴聲響起。

她接通電話?,語氣不?由得歡快了許多:“喂,施傑,你就在樓下?了?好,我馬上來。”

感冒

聞楹下了樓, 看到?了施傑停在馬路邊上的車。

她喚了聲他的名字,快步朝他走進去,坐進了車裡。

施傑:“姐, 今天怎麼這麼早下班, 是請假了?”

“不是。”聞楹搖頭,“公司自從換了個新領導後, 下班的時間就提前了不少, 我這算正常下班。”

“新領導……是個女的嗎?剛才我開?過?來的時候, 正好?有?個特彆有?氣質的女人上了前頭的奔馳, 旁邊人聊的好?像是你們公司的業務。”

聞楹這才抬頭看去。

銀色車身, 的確是戚斂的車。

所以她就在前麵的車裡?

想起戚斂對自己?的不冷不熱, 心情驀地有?些低落, 聞楹隻嗯了聲:“或許是吧。”

又強行打起精神:“走吧, 長輩都還等著我們呢。”.

今天?是二姨的六十六歲生日, 少不得要大操大辦一場。

在酒店裡吃了飯,一群人又去KTV唱歌。

席間, 不知是誰拿出?自家釀的葡萄酒, 給每個人都倒滿。

聞楹也跟著喝了兩杯。

因為第二天?還要上班,臨近十點鐘的時候, 施傑又開?車將她送回來了。

打開?車門, 腳剛踩到?地麵上,聞楹就意識到?不妙——這自家釀的酒, 後勁可真是夠足的。

即便大晚上冷風呼呼吹著, 聞楹也能感受到?自己?臉上在酒精的作用?下發熱。

在表弟的攙扶下,她踉蹌著上樓進屋。

洗臉刷牙過?後, 一頭栽進了床上。

就這樣睡到?大半夜。

酒勁退去,聞楹醒過?來時, 發覺自己?連被子都沒有?蓋。

怪不得手腳一片冰涼。

她胡亂將身上的衣服脫掉,又鑽進了冰冷的被窩裡。

直到?被鬨鐘吵醒的時候,聞楹才意識到?不太妙——

手是涼的,臉又是燙的,抬起手時沉得不像話,連手機都握不穩。

腦袋重得抬不起來,眼皮也難以睜開?。

她感冒了。

聞楹唇瓣動了動:“媽……媽媽……”

用?公鴨一樣的嗓子喊了好?多聲,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聞楹迷迷糊糊地想起,昨天?的飯桌上,幾家親戚約好?出?門去隔壁景區旅遊,當夜就在離得近的二姨家歇下了。

也就是說,至少在兩天?之內,爸媽是不會回來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

聞楹將臉埋進枕頭裡,難受得哼唧了幾聲,又拿起手機,強行睜著眼給主管請了個病假。

便接著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手機鈴聲響起。

聞楹也沒有?看來電人是誰:“喂?”

“現在在家嗎?”

平靜的聲音,卻猶如清晨將薄霧吹散的山風,將聞楹的昏昏欲睡擾醒了大半。

“嗯……”她吸了吸鼻尖,一瞬間有?點委屈,“在的。”

“還走得動嗎?”戚斂接著不疾不徐道,“可以的話,麻煩來開?一下門。”

聞楹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強撐著頭昏腦漲,她走到?門口去。

門打開?了。

門外戚斂身上是工作時的衣著,看樣子是剛從公司過?來。

聞楹眼睫顫了顫,後退了半步:“進來吧,不用?換鞋。”

戚斂走了進來:“你先去睡覺,我給你找藥。”

說著,她又從手提的袋子裡取出?一根溫度計:“睡覺時含著它,測一下你的體溫。”

袋子裡除了溫度計,還有?各種各樣的藥和退燒貼,看上去都是戚斂在來路上買的。

聞楹實在是搞不清楚,她對自己?的關心,是出?於上司的職責,還是床伴的好?心?

隻悶悶嗯了聲,默默回臥室。

……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沒想到?戚斂帶來的不止是藥,還端了一碗粥進來。

“空腹不宜吃藥,我給你煮了白粥和雞蛋,先墊一墊胃。”

說著,她將碗放在床頭,又取出?聞楹一直咬著的溫度計。

“37.1℃,還好?沒有?發燒,隻是重感冒。”戚斂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還坐得起來嗎?”

“嗯。”聞楹從床上坐起來。

戚斂先是用?枕頭墊在她腰後,接著端起了粥碗。

她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遞到?聞楹唇邊。

聞楹有?些詫異她一眼,什麼都沒說,乖乖張嘴將它咽下去。

直到?喝了幾口後,她忍不住開?口了:“我……嘴裡沒味道,吃不下去了。”

戚斂抿唇。

在一起有?些時日,她當然清楚聞楹嗜辣喜甜的口味。

這樣清淡的白粥,的確是不合她的胃口。

“再?吃幾口,等好?起來,我帶你去吃火鍋。”戚斂拿出?哄孩子的耐心,“肥牛,蝦滑,毛肚……你好?得快一些,就能越早吃到?它們。”

聞楹咽了咽口水。

碗裡的白粥似乎也就沒有?那麼寡淡無味了。

做飯,勸聞楹吃飯,哄她喝藥,洗碗……戚斂雖然是頭一回到?她家來,卻將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將洗乾淨的碗放進櫥櫃裡,她拿起一張抽紙,將手上的水滴擦得乾乾淨淨。

擰開?臥室的門把手,躺在床上的聞楹並沒有?睡覺,而是睜著黑白分明?的雙眼看向門口。

有?點像隻等著主人回來的小狗。

戚斂在床邊坐下:“不再?睡一會兒?”

聞楹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浪費了這麼久的時間,你是不是要回公司了?”

浪費?

這個字眼,叫戚斂下意識蹙眉。

但很快,她恢複了若無其事?:“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忙,就在這兒守著你,等你好?些再?說。”

“可你就是很忙啊……”聞楹小聲嘟囔,“之前在酒店,好?多次你都不理我,隻知道工作。”

心臟處似抽搐了一下。

戚斂垂著眸,緩緩開?口:“之前是我做得不夠好?,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聞楹的雙眼在一瞬間變亮:“真的?”

戚斂點了點頭:“現在,可以睡覺了嗎?”

聞楹隻覺得,自己?方才喝下的不是白粥,而是半碗蜂蜜。

她心裡甜滋滋的:“那你也要睡一會兒嗎?我怕將病氣過?給你,你就去隔壁客房睡吧。”

戚斂點頭:“好?。”

得到?了師姐的保證,聞楹總算安心閉上了雙眼。

卻渾然不知,在自己?睡熟之後,床邊的戚斂許久沒有?動作。

半晌,她抬起手,觸向少女的眉眼。

“隻要你還願意在我身邊……”戚斂低聲似歎息,“怎麼樣都可以。”.

一覺睡醒,聞楹神清氣爽了許多。

她睜開?眼,沒有?見到?戚斂,卻覺得房間似乎煥然一新。

聞楹仔細打量了一番,明?白這陌生感從何而來——原來堆在椅子上成山的衣服,已?經?被疊得整整齊齊。

靠窗的榻榻米上,胡亂擺放的漫畫書?也已?經?放入書?架。

就連床前的毛絨拖鞋,也被擺放得極為端正。

廚房傳來炒菜的聲音。

聞楹穿上鞋起身:“師姐?”

沒有?得到?回應,她又改口換了個稱呼:“戚姐姐?”

這時,戚斂端著什麼從廚房裡出?來了。

她低低應了聲,麵上看不出?情緒:“醒了?我做了白菜肉丸湯和炒青菜,都是你可以吃的,快去洗手吧。”

“好?。”聞楹爽快答應。

比起早上的白粥,簡簡單單的一菜一湯要有?滋味得多。

聞楹吃得正香,戚斂接了個電話。

應該是工作上的事?。

等她掛掉電話,聞楹便表現得很懂事?地開?口:“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姐姐你先去忙吧。”

這一回,戚斂沒有?再?推辭。

離開?前,她留下一句:“好?好?休息,晚上我再?來看你。”

說是晚上,實際上等手頭的事?忙完,傍晚七點過?不到?,聞楹家的門鈴又被按響了。

走進屋子裡,便一眼瞧見茶幾上開?著的電腦,屏幕上是建模圖紙。

戚斂:“你在工作?”

沒有?察覺到?她語氣裡的不對勁,聞楹點了點頭:“是啊。”

說著,她又坐到?電腦前。

戚斂走過?來:“你還在生病,不太適合工作。”

“沒關係,我已?經?好?得差不多啦,而且公司不是有?規定嗎?員工隻要完成當日的工作量,每周有?兩天?可以不用?到?公司打卡的。”

“等我今天?的活兒做完,就可以向主管撤銷病假,用?不著白浪費一天?的假。”

說這話時,聞楹的目光沒有?從屏幕上移開?。

這個規定,是戚斂來後製定的。

她頭回意識到?,什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沉默幾秒後,聞楹拿著鼠標的手被握住,她疑惑地抬起頭,看見一雙沉著的眼。

“你先休息。”話音頓了頓,“我來幫你完成。”

聞楹愣住了:“可是……”

又覺得這樣好?像沒什麼問?題。

換成戚斂來,說不定還要比自己?更高效。

聞楹乖乖從茶幾前起身了。

擔心戚斂在小凳子上坐著不舒服,又將電腦搬到?臥室的書?桌上。

戚斂坐在書?桌前幫她工作,聞楹就趴在床上看著漫畫書?。

漫畫書?翻到?最後一頁,聞楹看向書?桌前的戚斂。

她側對著自己?,正在專注完成工作。

聞楹唇角勾起一抹偷笑,她躡手躡腳地下了床,踮著腳尖朝戚斂走過?去,在她身後停足。

然後彎下腰,朝她的臉龐吻去。

然而——

戚斂的反應比聞楹想象中要快得多,在少女得逞之前,她側過?頭來。

眸中化不開?墨色,叫聞楹動作停在半空中。

下一秒,戚斂仰起頭,唇瓣極具侵襲感地貼了過?來。

看雪

始料未及的親吻, 叫聞楹睜大了瞳孔。

畢竟在此之前,她們已經很久沒有親近過了。

可戚斂就像是忘記了有這回事般,舌尖熟稔地描摹著聞楹的唇線, 一點點啟開她的齒關。

另一隻手握著她的手腕, 緩緩將人帶入懷中。

聞楹被親得發懵。

直到一吻結束,感受到戚斂落在自己腰間的手?向上遊離, 她如?夢初醒:“不行, 我感冒還沒有好, 不能把?病氣沾給你……”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輕笑。

戚斂咬著她的耳垂:“剛才不是都?可以工作了?”

聞楹啞口無言。

她沒有再抗拒, 就這樣坐在戚斂腿上, 帶著些默許的意味。

戚斂卻沒再做什麼, 隻是鼻尖貼在聞楹頸間, 吮.吸著她的氣息。

拂出的炙熱氣息, 也?一並灑在她肌膚上。

房間裡靜悄悄的, 窗外時?而有鳥兒撲扇著翅膀飛過的聲音。

聞楹著實?是不知該說什麼,沒由來地冒出一句:“你……幫我把?今天的工作都?完成提交了嗎?”

戚斂啞然失笑, 嗯了一聲:“你要不要檢查一下?”

聞楹倒不是不放心她, 隻是出於?謹慎起見?,還是打開電腦看?了下。

當然, 這一切都?是坐在戚斂懷中進行的。

餘光瞥見?書桌上屬於?戚斂的冷灰色眼鏡, 聞楹忽地起了玩心,她拿起眼鏡戴到臉上, 回頭看?戚斂:“好看?嗎?”

戚斂眸中浮起一抹暖色:“要是喜歡的話, 我讓助理聯係廠家?,給你配一副。”

“可惜我又不近視。”聞楹道, “沒有用?得著的時?候。”

透過鏡片視物,叫她有些頭暈。

聞楹取下眼鏡, 卻並沒有將她放回原位,而是給戚斂戴上。

戚斂背靠椅背,任由她的動作,像是在縱容一個貪玩的孩子。

戴上眼鏡後,從容不迫的神色間又多了一絲疏離。

像是在公司裡時?,才會有的正經模樣。

聞楹看?得有些心癢癢。

她俯下身,整個人貼在戚斂懷中:“我感覺自己確實?是好得差不多了,要不然……”

戚斂:“你確定?”

聞楹拉起戚斂的手?,用?行動告訴了她答案。

戚斂卻將手?抽了回去。

聞楹一愣。

原以為她是要反悔,沒想到戚斂接著道:“等我先打開空調,你不能受涼。”

聞楹雙眼彎起:“嗯。”

空調開到最高溫,暖氣在房間裡鋪陳開。

突如?其來的暖意,讓人的頭腦有些發昏,聞楹半闔著眼,咬住了下唇。

和先前在酒店裡的肆意不同,這是在她從小到大住的臥室房間裡。

熟悉的床和燈都?變得有些晃,她像是乘坐在孤舟中的人,試圖抓住些什麼,卻抓了個空。

旋即,骨節分明的長指,與她十指相扣。

所謂十指連心,果?然並非虛言。

分明隻是被人握住了手?指,心臟卻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隻能被動任其掌控揉搓著。

軟得不像話,似快要化成一汪水。

明明一開始主動的是聞楹,到最後羞著求饒的也?是她。

知道她感冒才剛好,戚斂也?沒有為難她太久。

少?女渾身脫力地躺著,戚斂起身取來熱水浸過後擰乾的毛巾,為她擦乾淨。

不等她做完這一切,聞楹已昏昏沉沉睡過去,睡夢中低聲呢喃著:“師姐……”

戚斂動作一頓。

下一秒,她若無其事地折起毛巾,起身朝浴室走去.

聞楹睡得正迷糊,隱約感受到,似乎有指尖正在輕撫自己的臉龐。

然後,是來電鈴聲響起。

她從夢中驚醒,順手?摸起手?機,瞥了眼來電人:“施傑?”

她未曾察覺,落在臉上的手?停下了動作。

“姐,你現在在家?嗎?”電話那頭道,“我現在送姨和姨夫回來,他們幾分鐘後就到了,讓你先燒水,等回來後煮麵?條吃。”

聞楹看?了眼時?間,淩晨一點。

“現在?”她一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是啊。”施傑道,“今天隔壁市突然降暴雪,原本?說好爬山,結果?山上也?封路了。大家?都?隻能打道回府,一路上高速堵車,又冷又餓的,隻想快點回來吃點熱食。”

聞楹連連應聲,睡意蕩然無存。

掛掉電話,她方才想起睡在自己身旁的戚斂:“那個,剛才是我表弟的電話……”

戚斂:“嗯。”

一個時?常會被她在夢中念著名?姓的“表弟”。

“我爸媽他們快回來,你……”

聞楹也?並不願意下逐客令,畢竟這大半夜的。

可她並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在爸媽麵?前漏了餡,也?不清楚他們是否有足夠開明,能夠接受自己和師姐。

至少?,眼下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戚斂點了下頭:“我明白。”

說罷,她起身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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