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大結局(1 / 2)

嬌煌 二朱舊局 16316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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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城門巍峨莊嚴,烽火台上狼煙肆起,與烏沉沉的天連接,火光烈烈,映紅了天際。

燕羽著金鎧,披銀袍,烏發以冠高束。琥珀色瞳仁映著火焰的紅芒,勒著緩繩的手上青色經脈格外清晰。

他長眉微凝,微微仰麵望著城樓之上。雖密密麻麻士兵眾多,卻毫無殺意。

燕羽於幾日前收到一封來自帝都的信函,是段懷憫所寫。

信中言,願歸來他從邊域帶回的五千精兵,且亦可恢複燕家昔日榮勳。

隻要他於臘月初三率軍攻入帝都。

燕羽並不信其中所容。可於聊關中,他唯有擁立賢王幼子為帝,終究要攻入帝都。且賢王一眾餘黨雖暫時臣服,可仍對他虎視眈眈。

可幾日前,被他舍在帝都的五千精兵竟全數叛逃至聊關。有將領言,軍中盛傳燕羽將軍在聊關召回他們。

燕羽先前恐聲勢浩大,引來更重殺伐,那夜又急著救出祖父,帶燕氏全族逃脫。才棄下那五千精兵。

他們為大景的兵,可保家衛國。段懷憫萬不會動。故不必擔心他們的安危。

燕羽沒想到段懷憫當真竟應了信中所言,歸還五千精兵。雖仍暗覺有詐,可他知帝都兵馬在與賢王一役中損失慘重,而這些日子段懷憫並未動用虎符召兵馬入都。

且他還放了五千精兵來聊關。

帝都並無甚勝算。

故他才決意一試,賢王尚有數萬兵馬從寧城趕來,欲一舉攻破帝都。局時他或許也無法坐鎮頭首,那些兵馬很多是賢王其餘黨羽逆法養的兵。

追隨賢王者行事皆殘暴狠虐,燕羽知自己前路凶險,雖安置族人。可若讓那些人得逞,扶幼子稱帝,大景百姓並不會比如今生活得更好。

甚至還會更加水深火熱、流離顛沛。與其如此,不如……段懷憫掌權,起碼他尚且有治世之賢。

若段懷憫誆騙於他,就當真攻入帝都。寧城的兵馬尚未抵達,賢王餘黨姑且無人敢攻,趁此拿下這樁大功。於他亦大有裨益。

正想得出神,隻見城樓之上出現一名二十五六的青年將領,正是魏杭。

他似剛剛得令,遙遙朝燕羽一笑:“燕羽將軍,候駕多時。”

“開城門!”

一聲令下,沉重的城門緩緩開啟。

開闊的平坦大道呈現在眼前,燕羽又戒備地抬首,卻聽魏杭道:“燕羽將軍,宮中大亂,請您速來營救陛下。”

……

臘月初四,陽光豔豔,似春回大地。曾叛亂投誠賢王的燕羽將軍,於昨日率軍歸都,一舉殲滅逆賊衛瀟。

黎州衛氏衛瀟其心不正結黨營私,引發宮變欲篡權奪位,公然行刺陛下。幸而燕羽將軍及時歸來,將其拿下。

原來,燕羽將軍本是假意投誠賢王,入聊關是為了將暴虐的賢王除之而後快。

燕家,滿門忠烈、丹心如故。

而賢王周祐郴,屠戮聊關數萬無辜百姓,令繁盛的城池成為死城。簡直蠹國害民,罄竹難書。

燕羽為民除害,功勞一樁。

瑤光聽見坊間是這般流傳的,她雖為燕羽感到由衷開心,可她也愈發不明白段懷憫究竟想做什麼。

昨日衛瀟引發的那場宮變,是段懷憫故意放之任之,甚至是他誘引衛瀟。他又以此次宮變為引令燕羽重歸其位。

事實上,昨日之事無需燕羽,更無需出動那麼多兵馬。

不過是一場局罷了。

而這一切,段懷憫隻字未提。

“神女,奴適才在外頭又聽見些消息。”寶來衝到雲母屏風後,滿臉都是喜色。

“何事?”瑤光正凝神遙望外頭千山蒼茫,江水澹澹。在熒惑神宮中,她心緒冗雜時,透過這扇窗,總令她稍感平複。

“陛下醒了。”寶來走近了些探過身子,“他生死一劫,稱耽溺毒物,道不配為帝。而周氏皇室人丁稀薄,其餘郡王無人可承國君之位,所以他……”說到這,他頓住,朝屏風外睨去,又仔細聆聽,確認殿內無人。

才繼續道:“宮中盛傳,陛下欲禪讓皇位於國師大人。”

菱花窗外湧入刺骨的風,隆冬裡即便碧空萬裡,曜雀明燦,卻如同海市蜃樓,仍是冷得淒然。

……

當夜,起了極大的風,飛砂走石樹木折枝。

觀星殿內明燭輝煌,瑤光臻首低垂,手握朱砂筆,細細在奏折上批注。

段懷憫的傷尚未痊愈,依然無法提筆寫字。

殿內極靜,昨日宮變之後,段懷憫處置完衛瀟,隻匆匆回觀星殿慰言瑤光幾句,就又帶著浩浩蕩蕩的人馬去麒麟殿商議要事。

瑤光則被人送回熒惑神宮。

昨夜,段懷憫未歸。

今日近午時,陳公公才來熒惑神宮道,午膳的時候快到了,神女可去觀星殿陪其用膳。

意思就是段懷憫有閒暇。

膳食並非瑤光備下,是陳公公早些時候令膳房庖饌。隻不過由她帶著人送來觀星殿。

陪著段懷憫用完膳,他便又溫言請瑤光替他批閱奏折。二人都未提及昨日之事,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

殿內博山錯金博山香爐內煙霧嫋嫋,紫雲饒幾。滿殿盈著烏木沉香淺薄的香味,令人安寧沁心。

朱砂筆批注完,瑤光又打開一本奏折,片刻後,眸中秋水微漾。

“奏為恭謝天恩,仰祈聖鑒事。陛下傷重,欲退位讓賢。臣以為,國師段懷憫經天緯地,臨照四方,乃天命歸也。臣趙鉉伏請陛下聖鑒。”

瑤光拿著奏折的手輕顫。

男子不知何時走至身後,他略微伏身,視線掃過奏折上寥寥數語。又垂眸望著端坐於書案邊的女子,她雲鬢高綰,一串璀璨東珠微微漾動。

星眸中難以言明的情愫,他躬身從後輕環住女子的頸項,輕聲道:“離離,你做我的皇後,可好?”

他感覺到女子瘦弱身子的僵硬,“我不禁你,你可以隨時出宮,做任何想做的事。”

瑤光沉默一陣,將奏折置下。地龍散發著灼灼暖意,她隻覺得有些口渴心躁,輕舔有些乾澀的唇。

“當真?”

……

臘月初五,雲迷霧鎖,空中黑絮壓頂,似隨時摧城。

迎著獵獵寒風,瑤光站在高聳的皇宮門口,身後是無數銀甲禦林軍,一輛極為尋常的馬車停在路邊。

而馬車邊,站著衣冠齊楚的趙玲瓏,她仍舊神思茫然,有些癡愣地望著瑤光:“姐姐,我真的可以出宮了?”

“嗯,真的。”瑤光朝她溫婉一笑,“你不喜帝都,就送你去黎州,那裡山明水秀、四衢八街。你該喜歡。”

“黎州……”趙玲瓏喃喃念著,她瞧了瞧馬車,“可是,陛下……沒死,我沒能給愔兒報仇,我不走。”

她聲音極小,身後那群禦林軍聽不到。瑤光還是做了噤聲的手勢,“玲瓏,以後萬萬不能說了。”她朝前一步,“你還年輕,還有大好光陰,不要把自己禁錮在這件事裡。陛下未死,可他被無垢天侵染,入骨入髓。此生大抵也難以戒除,與死了無異。”

凜風吹得瑤光鬢間步搖亂舞,她雙手握住趙玲瓏的手,“你如今已走出這深宮高牆,不必困於此處,也不再是帝王後妃。去了黎州,若遇見良人,你便再嫁。若不想嫁人,亦可逍遙無憂地度過此生。”

……

直到趙玲瓏的車隊快要消失在視野,馬車的車窗才探出半截身子,朝這邊揮動手臂。

“趙婕妤跟您告彆了,大約是清醒了。”一旁的寶來喜道。他知這幾日神女憂思甚多,儘管他不明白,段大人明明都要得到這天下,神女依仗的男人將是整個中洲最尊崇的男子。

她何故煩憂。

可神女素來如此,段大人兩年前在祭月節還把她嚇得大病一場。其人又喜怒不定,或許當真難以伺候。

做了國君脾性必然愈發不好,神女呢?會得來一個妃位嗎?

素來君王要綿延子嗣,不說後宮佳麗三千,但總不可能隻有一位。況乎神女身份特殊,必然是做不了皇後。

所以以後,神女起碼要屈於皇後之下,也不知段大人稱帝之後,會立什麼樣的女子為後。

他胡思亂想間,瑤光已經轉身欲回宮,那些守護的禦林軍亦齊整地回身,氣勢駭人。

……

朱紅色的宮門巍峨如高山,瑤光穿過時覺得自己渺小如塵埃。她甚至不想仰頭而望,故快步走回宮內。

聽著身後沉重巨大的關門聲,她腳步愈快。

或許她將這輩子都將蹉跎於此。

可起碼,送走了趙玲瓏。

她給了趙玲瓏備了足夠的銀兩,下半輩子必然無憂。

進了宮門,禦林軍未再跟來。瑤光得以喘息,不過是在皇宮門口送行,就有這麼多禦軍監伺。

這就是段懷憫說的“不會禁著你”。

瑤光疾步間,前頭驟然出現一偉岸身影。待走近,少年郎麵容英俊,氣韻如鬆,著鴉青色銀繡蒼竹紋蟒袍,腰間係朱色嵌銅革帶,蕭蕭肅肅氣宇軒昂。

燕羽。

女子不由滯住腳步,那夜彆過,發生了太多事。她也未料到段懷憫會將燕羽“招安”。

燕羽乃大景民心所向,如今又是刺殺暴虐賢王和圍剿逆黨衛瀟的英雄。而今,這位英雄撐持國師為帝。

這亦是段懷憫將這些殊榮給予他的緣由。

瑤光想,原先段懷憫是想除掉燕家,才幽禁燕嘯,逼得燕羽投誠賢王,為的是令燕家身敗名裂。

如此,他可以謀得邊域的十萬大軍,將軍燕羽追隨屠城的賢王,想來那十萬大軍再不會對其馬首是瞻,他們仍是大景的兵馬,唯有聽命於朝廷。

然賢王卻死了,段懷憫唯有更變謀劃。

隆冬的凜風吹得臉上生疼,瑤光遙遙朝燕羽行禮,“燕羽將軍。”

少年將軍琥珀色的眼眸定定望著不遠處的女子,亦垂首:“神女。”

今日瑤光穿了岱赭色黎繡唐草紋的錦袍,外頭罩著皎白狐裘。綰了單螺髻,上以一串雀首銜珠金步搖為飾,其容姣麗,海棠醉日。

望一眼便教人難以移開視線。

須臾幾日,她又身披華服,金尊玉貴。與在聊關時淒楚之狀有天壤之彆。

他憶起那夜在馬背之上,瑤光對他說過的話。

“燕羽將軍更適合得此天下。”

可是,如今這中洲新主將是段懷憫。燕羽無心帝位,何況寧城的軍隊尚未臨城,他們路過每一座城,都大肆殺戮,他將率軍討伐。

中洲若能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誰做君王,他並不在乎。

“燕羽將軍,您的家人……也都回帝都了?”瑤光問道。

“他們被安置在一處偏遠之地,尚未歸來。”

瑤光怔然,隨即明白,如今局勢不穩。與其歸都,不如待在彆處安全。

“您願意效忠……陛下?”瑤光斟酌道。

“燕羽唯願族人平安,天下昌順。”

……

臘月十五,折膠墮指,帝都一帶迎來今年第二場雪。

當朝天子因遭逆賊衛瀟行刺,傷及要害。後稱罪己詔。身為一朝國君,卻耽溺於蠻族毒物無垢天,致心神昏聵,不配為王。

故禪讓帝位於國師,段懷憫。

踏著厚重的積雪,漫天飛雪中。周祐樽拖著羸弱的身體踏上回北頃的馬車,除卻一乾宮人,僅有太後相伴。

其寵愛的貴妃趙靈犀甚至未來相送。

早於數日前,趙靈犀跪在他的床邊,哭得撕心裂肺,稱衛家意圖謀反,按律當夷九族,而今天恩浩蕩,放趙家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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