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宛凝對人不敏感,對銀子還是敏感的。
從滁州到江南一路上,她把賬算得明明白白。
滁州共有災民四千,安置花費白銀兩萬兩,糧食八千石,除去從滁州知府那薅來的,幾乎不需要朝廷再出什麼。
“咱們在滁州一共隻出了四千石糧食!”
“不得不說,滁州知府還是挺有錢的,以一己之力賑四千災民,不費勁兒!”唐宛凝樂顛顛。
“如果江南再有幾個這樣的貪官兒,那咱們不光省勁,連銀子都省了!”
夏侯玨目光冷冽地看著她。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
“隻可惜……孤現在不能動他們!!”
他目光突然徹骨的寒,雙拳緊握,骨節泛白,不知道費了多大勁才將胸口那一口氣硬生生憋了下來。
是的,為了保護自己,他現在不能動他們。
那些人勢力盤根錯節,涉及人數眾多,父皇年邁,日漸昏庸,根本看不到這些。。
而自己現在不過是個攝政太子。
他手中僅有的權利都是父皇給的,身前身後硝煙滾滾,他隻能自保而已,無瑕顧忌其他。
不是沒有實力,而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出手。
他經營了這麼多年,謀劃了這麼多,絕不能毀於一旦。
為了大夏朝長治久安,為了天下百姓安危,他隻能做到現在這般模樣。
否則,一旦這天下落到皇後等人手裡,那將是真正的萬劫不複。
“沒……沒關係!”唐宛凝試圖安慰他。
“雖然我不知道你都經曆過什麼,但我敢肯定,如果我是你,我恐怕連活都活不下來!”
提到過去,夏侯玨臉色有些蒼白,緊抿的嘴唇也有些顫抖,他用力攥著她的手,似乎努力在排解什麼。
破天荒地,唐宛凝沒有抽離,甚至還有些心疼。
“那個,你彆多想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休息一會兒吧,下午就到了,有的忙呢!”
唐宛凝安慰了兩句,便尷尬地閉眼歇息。
夏侯玨看著她垂下的睫毛,微微抖動的眼皮,莫名地鬆了口氣,也緩緩閉上了雙眼。
……
三百裡的路程很快走完,下午的時候,他們到達了江南受災最嚴重的地區,吳江縣。
這裡緊鄰兩條河堤口岸,盛夏的雨水眾多,河堤已經搖搖欲墜。
本以為到了秋天還會好些,沒想到秋天的雨水更甚,連綿不絕愣是半個月沒個好天氣。
終於,洪災爆發了。
兩條河堤同時爆裂,洪水像猛獸一樣一夜之間席卷了吳江縣,包括和吳江縣緊鄰的三個州縣的部分田地。
統計下來,共計淹沒良田數萬頃,死傷數千人,牲畜無數,淹沒莊稼無數。
洪水過後,浮屍遍野,滿目荒原,慘不忍睹。
馬車在吳江縣入口一處山丘高地上停了下來
。
是夏侯玨先下來的,唐宛凝要緊跟其後,卻被他一把按了回去。
“宛宛快進去!”他脫口而出。
於是乎,唐宛凝被他強行推了進來,一屁股坐在軟墊上。
“喂!”她有些懵。
“什麼情況,你推我做什麼?”
夏侯玨沒說話,此時此刻,他正目光如炬地盯著那一大片河堤口的荒原,眼裡是難以描述的悲痛,和強忍的赤紅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