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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楊予就不困了。
他和其他選訓生們擠在一起,像待宰的小動物一樣被工作人員粗暴地趕進運輸機後艙,從頭到尾就沒一個正眼。
正如薩連科在動員大會上說的那樣,在這裡,所有人都沒有軍籍,沒有名字,隻有一張白底黑字的編號胸牌,與一台基地配的腕機。
“178號”——也不知是不是最後強塞的名額,楊予現在叫這個。
狹窄的艙內有四縱排五十人座位,中間兩排背對背焊死,與艙壁兩排麵對麵。過道不過半個肩寬,楊予身前懟臉坐著一名身材魁梧的黑人小夥,近兩米的身高像黑塔一樣,強壯的肌肉把最大號的作訓服都繃緊了。
小夥子編號84,頭發基本剃光了,但腦門上頂著一撮銀色,在腦後紮了幾束銀色臟辮。男人濃眉大眼,嘴唇很厚,就不知怎麼整個人僵直筆挺,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由於空間逼仄,那目光就灼灼地落在了楊予臉上,帶著某種屙不出屎的苦大仇深,簡直能在他臉上戳出兩個洞來。
楊予在心底歎了一口。
您沒事吧?
逼仄的空間半點也不透風,充斥著一股濃濃的機油味。也不知飛行員是不是故意的,把飛行器開得像戰鬥機,一會兒幾個G的加速度上天,一會兒又自由落體,時不時還在空中給你來一個360°高速洗衣機旋轉。
不知是誰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快到了,遠遠的已經能看到天弦基地了。”
楊予好奇地側過頭,瞄向艙壁上的漸變窗戶。
北方的曠野儘頭,六座金屬方尖塔高聳入雲,而在塔尖之上,懸浮著一座巨大的、白色的、C60足球烯結構建築,在霧氣裡若隱若現。據說,這是人類最高尖的科技,可以探查傳說中“宇宙的裂口”。那裂口是一個怪異的、人類尚不能理解的高維世界,異動時會出現維度融合,爬出恐怖的怪物。
而天弦基地,便是這裂口的守衛者,將怪物掐死於繈褓之中。
大家都說,這是人類文明的前哨站。
突然,機艙一陣劇烈的抖動,頭頂的照明“滋啦滋啦”地滅了幾秒,艙內嘩然,但很快一切又恢複了正常。
隨後,楊予感到身前的小夥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殺意。他被一種危險的直覺擊中,本能地釋放出熒綠色的精神光絲。就在光絲碰到黑人小哥的那一瞬間,楊予感覺腦子裡被重重打了兩拳,每一拳頭都是一個字:“想!吐!”
隨後就是一擊連環組合拳,鋪天蓋地的思維彈幕淹沒了他的大腦——
“好暈!”
“想吐!想吐!”
“狗屎,這飛行器上怎麼還沒有嘔吐袋?”
“不行,太丟人了,我可以死但不能第一個丟人!”
楊予抬起頭,看著對方額角的冷汗與咬緊的牙關,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如果對方就這樣噴射出來,第一受害者就是——
楊予迅速掐滅了腦海裡的馬賽克畫麵,眼珠子四處打轉。然而,這是運輸機而非客機,每個座椅上就隻有兩條安全帶,除此之外,就連個衛生間都沒有,更彆提什麼嘔吐袋了。
他們所有的行李都被收走了,隨身攜帶的東西都是基地發的。楊予放出更多的精神光絲,開始有意識地開始搜索周邊人的腦子。
有沒有人拿了戶外防水袋?塑料袋也行?
楊予使勁在人腦子裡翻箱倒櫃。
沒人身上有塑料袋。
不過,楊予在63號同學的腦子裡捕捉到一條重要信息——這位紅發帥哥家境殷實,但攜帶的大量行李都在報到處被那位教官給沒收了。最後,他好不容易成功偷渡了幾個安全套,現在全部藏在他的鞋子裡,就壓在鞋舌下麵。
楊予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軍靴上,鞋繩草草係著,往外留下挺長一縷。
安全套在野外可以當成儲水袋,其延展性非常可觀。
就在這時,飛行器再次劇烈地晃動起來。楊予趁亂伸長了腿,不動聲色地踩在了他的鞋帶上。隨後,飛行器又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滾翻,楊予頗有技巧地一碾腳尖,對方鞋帶便鬆散開來。
飛行器懸空滾了三下,三枚安全套劈裡啪啦地從63號鞋舌下甩了出來。也正在此時,不知是誰在哪裡帶頭“嘔”了一聲,楊予感受到黑人小哥內心瞬間陰暗形變——
他可能真的忍不住了。
楊予眼疾手快地撿起一片,直接撕開,拉大口子往84號麵前遞去。
“嘔——”
楊予:“……”好險。
63號心痛如刀絞:“……”我的套子???
84號吐得淚眼汪汪:“……謝謝你!”
不遠處,一個黑發男生繞有興趣地側過頭,目光落在楊予身上:“你之前哪個部隊的,我好像從沒見過你?”
楊予瞄了一眼他的胸牌,目光掃過對方右眼眼角的淚痣,語氣淡淡的:“安全部,文職。”
9號“哦”了一聲,故意拉長尾音:“你就是那個要帶著點心來選訓的小少爺。”
周圍傳來幾聲嗤笑。
楊予懶洋洋地一勾嘴角,沒和人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