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有人在章閣老墳前種了棵樹,又匆匆離去,此人正是應該在遼東的薊遼總督韋勝春,關於他和章閣老的傳言都是三分真七分假,但有一點是真的,章閣老當年確實饋贈了他許多書。那些書他攢了十幾年的錢都買不起,除此之外就是一袋銅板,共九十六枚,並不似外界傳言的十兩銀。章閣老將錢丟給他,道,“拿去買條褲子,剩下的尊嚴便自己去掙吧,旁人幫不了你。”
韋勝春在墳前靜默片刻。
他來的悄無聲息,離去的也極為安靜,無人知曉。
當政局優勢一邊倒的傾向甄閣老時,明宗又突然戛然而止,並未為難章家年輕的一代,對章皇後的寵愛也不減當年,這讓翹首以盼的甄閣老斂去笑容。
後宮同樣翹首以盼的婉貴妃也再一次失望。
那麼妍淑妃呢?她病了,因章閣老的去世而悲痛過度不宜見客,實則夜夜歡笑,反正皇上每日隻顧討好姐姐,哪裡還管旁人。
京師的天慢慢變了。
當湯媛還在糾結如何提醒賀綸逃避前世的命運,延綏就傳來兩封邸報。一封是韃子突襲,延綏總兵不戰而逃,另一封則是徐子厚臨危不懼,拚死抵抗,但終究因為貽誤戰機,邸報發出前已經失了十二座堡。
明宗早已冒了一頭冷汗。
不戰而逃?延綏總兵!這幫孫子是活膩了嗎?
簡單的五馬分.屍已然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盛怒。
延綏豈是說棄就能棄的?
一旦被攻破,進擊大同如虎添翼。而大同又是什麼地方,那是京師的最後一道屏障啊,延綏總兵好大的狗膽!
幸而不到一個月,徐子厚又奪回了十個,剩下的兩個堡皆是烏合之眾,收複指日可待。
那時明宗也已經誅了延綏總兵滿門,看到這份捷報心口那股氣方才稍稍的順暢。
同時,也開始重新打量徐子厚。這廝果然不愧為名將之後,如今能打仗的人不多,倒不妨留下來用一用,反正徐家早已是他手中剪了翅膀的畫眉,飛不高的。
同年六月下旬賀緘大婚,明宗專門賜了他一對先帝頗為珍愛的珊瑚樹,追封寧妃為正二品貴妃,這使得甄閣老暗暗心驚,再看向賀緘之時眼底多少存了幾許不善。
得知這個消息的湯媛也是麵色慘白。
再不想辦法,前世的悲劇可能就要重來。
其實也不是沒想過委婉的提醒賀綸,但他實在是太精明,湯媛但怕一個弄不好反被他猜出什麼苗頭,從而對賀緘提前下毒手,那等著她的也就隻有以死向太嬪娘娘謝罪。
倘若賀綸能跟她保證不傷害賀緘該多好!
講真,這個想法有點兒天真。
他憑什麼要為她放棄家族的利益,放棄自己的未來,那不是愛,是自私。
卻說賀綸最近並不清閒,甚少有時間陪湯媛坐下來說話,他在清理雜碎,同時為將來可能發生的任何危機布置後路。
如今的明宗敏感又多疑,稍有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不安。
那晚甄閣老到底對父皇說了什麼,竟激的他完全變了一個人!
仿佛被人揭開了陳年舊傷。
可惜家裡的小女人不放他走。
湯媛好不容逮住賀綸單獨在書房的機會,此番無論如何也不能放行,她必須跟他談談。
“阿,阿蘊,我問你,你現在還信不信鬼神?”她死死抓住門。
“信,你不就是妖孽。”他袖袋還揣著章簡明的密信,關於山西鐵礦的,卻不得不耐著性子哄她,“快讓開,晚上再玩好不好?”
“不,我現在就要,一刻也不想等!”湯媛死死攔住門,委屈的望著他,“我不想你……死。”
“不會讓你做寡婦。”他傾身抱著她,這一抱也抱出了連日來的思念和欲.望。
“我不是要做這個!”湯媛氣惱的推開他的手,麵紅耳赤道,“最近,最近朝局動蕩,我有點兒害怕……”
“怕什麼?”賀綸平靜道,“賀纓草包,賀維……更不可能,你所擔心的無非是賀緘,如果謀逆的話,他倒是有可能。”
他將焦急的女孩放在案上,傾身壓下,輕而易舉的製住那雙掙紮的柔嫩雪腕,固定在她頭頂,“彆動,讓我看看你。”
湯媛,“……”
她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他撞了出來,隻得強忍不適,揪住他衣領子喊道,“你丫就知道打樁,死到臨頭了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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