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這是我外公的房子,現在是我的。”
中年男人愣了一會兒,突然問:“你外公、是不是姓池?”
“對呀!你怎麼知道?”
中年男人瞬間明白過來,向祁奚解釋了前因後果。
老舊的樓道裡路燈昏暗,牆壁斑駁,到處都貼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廣告,空氣裡彌漫著長年不見陽光的黴濕味。
祁奚仔細地聽完,還是不太明白怎麼回事,再次向門裡的中年男人問:“這個房子真的已經賣給你們了嗎?”
“我已經說好幾遍了,6年前你舅舅就把房子賣給了我們,他當時說的是他父母的遺產,手續齊全。你說這房子是你的,應該去找你舅舅,明白了嗎?”
祁奚滿懷的喜悅突然像一盆冷水砸下來,眼眶瞬間紅了,對著門裡的中年男人說:“可是我爸爸已經把我趕出來了,我沒有家可以回,房子賣給了你們,我怎麼辦?”
門裡的中年男人不耐煩了,當初買房子知道是遺產,他特彆確認沒有產權糾紛才買的,確實手續齊全,沒有想到還會有人拿著鑰匙找上門。
而且這少年的穿著氣質,怎麼看都不像會來住這種幾十年老房子的人。
他又打量了祁奚幾眼,可能是遇到什麼困難才想起這套房子,他看著祁奚那模樣,不忍說難聽的話,勸道:“你說房子是你外公留給你的,那就去找你舅舅,讓他把賣房子的錢給你,不給你就賴在他家不走。”
祁奚也知道今天這個門他肯定是進不去了,向門裡的男人道謝,“打擾你了,謝謝叔叔。”
突然變得乖巧又有禮貌,男人反倒過意不去起來,連忙回答:“沒事,沒事。”
“那我走了,叔叔再見。”
祁奚轉身,但樓道狹窄,他的箱子又太大,退的時候沒注意到距離,一腳踩空,人和箱子一起往樓梯下仰去。
男人嚇得閉起了眼,再睜開卻看到祁奚沒摔下去,抓住了旁邊的欄杆,隻有箱子滑到了下一層。
他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祁奚把剛拎箱子的手舉起來,手腕明顯的錯位紅腫起來,眼眶裡打轉著淚花,卻對他笑起來,“沒事,隻是手腕好像扭到了,有點疼。”
男人於心不忍,“我幫你——”
“不用了,你又不肯把房子還給我,再見。”
祁奚滿是怨念地最後看了眼男人,轉身就往下跑去,橘貓緊跟在他後麵,箱子倒在地上,他提不動乾脆直接往下踹,到了台階邊箱子就又直接滑下去。
男人看著祁奚的背影消失地樓道,有一瞬間感覺自己仿佛十惡不赦。
祁奚就這樣把行李箱滑到了一樓,終於把推起來,拖出了單元門。
這裡是老城區,沒有明確的小區劃分,居民樓交錯地建在一起,形成了錯綜複雜的小巷道。
天已經黑了,天氣變得冷起來,他用沒受傷的手拖著箱子,和橘貓一起在七彎八拐的巷子裡繞圈,走了半小時終於走到大路邊。
他停下來考慮,剛才那個叔叔的建議很有道理,走出來的一路他都在考慮,要怎麼去他舅舅家賴著不走。
可是,他才想起來,他根本不知道他舅舅在哪裡。
在他兩三歲他舅舅染上賭癮,屢教不改,與他外公斷絕了關係,十幾年都沒有來往,連他外公去世都沒回來看一眼。
彆說住哪兒,連人在他麵前他都不認識。
那怎麼辦?
祁奚一屁股坐到行李箱上,下巴靠著拉起來的拉杆,對在行李箱前的橘貓說:“大聖,我們好像沒地方可以去了。”
橘貓不明白,“喵。”
“你說我舅舅為什麼要賣掉我的房子?我要到哪裡去找他?他會把房子還給我嗎?”
“喵?”
祁奚突然又想到了一個更緊急的問題,他被祁鋒趕出來,本來可以開始快樂的獨居生活,現在房子是彆人的了,他今晚住哪兒?
再厚著臉皮回去?
祁奚的潛意識比大腦更快否定了這個選項,那個女人雖然沒有虐待過他,但在那個家裡無時無刻不覺得自己是多餘的感覺,讓他無比難受。
比如祁周南的生日從來沒有人忘記,無論什麼節日祁周南總有禮物,而他,無論什麼日子都從來沒有人想起過他,他爸隻會嫌他沒用,笨,說話還難聽。
“總有辦法的,我今天可是20歲,養活我們不成問題。”
祁奚向來很樂觀,篤定地打開手機查卡裡的餘額。
彆人說起來他是住彆墅的富二代,實際他的衣服是每個季度在商場批發打包的,平時一個月隻有2000的生活費,除去買貓糧,買顏料,還有日常開銷,基本沒有剩下。
果然,他刷新了一遍又一遍,還是隻有1000多。
剛剛生出的信心一下滅了一半,祁奚長歎了一口氣,全身的重複都壓在行李箱的拉杆上。
啪!
拉杆突然鬆了卡扣縮下去,他一下沒了支撐,猝不及防和箱子一起往前摔去,整個人趴在了馬路上,手機還脫手滑出了好幾米。
一輛車剛好開過來,眼看要往手機上軋過去。
手機現在是他最貴的財產了,而且沒有手機他不能打車,不能吃飯,不能去住酒店,一分錢都花不了。
祁奚想也沒想就衝出去,嚇得那輛車急刹出了尖銳摩擦聲,堪堪在他身前停下。
橘貓也被嚇到了,瞬間衝到祁奚旁邊,叼著他的褲腳往回拖。
祁奚倒是一點也沒後怕,把橘貓抱起無事般地退到一旁,對看不見裡麵的車窗笑了笑,“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車裡的人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停了兩秒就開過去。
等車開走他回到箱子旁,放開橘貓突然蹲下去,握著被摔得更疼的手腕,把臉埋在了膝蓋裡。
橘貓掏了掏他的頭發像是安慰,他露出了一隻發紅的眼睛說:“疼死我了!大聖。”
“喵。”
橘貓用頭去蹭他的小腿,他輕輕吸了吸鼻子,拿起救回來的手機,“還好手機沒——”
有事!開不了機了!
祁奚氣得把手機狠狠拍下,臨著要落在箱子上又輕輕落定,然後拿手拍在旁邊,教訓起他沒用的手機,“我都拚了命去救你了,你怎麼這麼不堅強,說壞就壞!不知道你很重要嗎?你壞了我就一分錢沒有了,你看我的手——”
他也這時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剛剛隻是微微錯位,摔這一下變成了完全不在原位,他驚恐地瞪大雙眼,“我的手好像斷了!”
滴!
突兀的一聲汽車鳴笛打斷了祁奚,他被嚇了一跳,抬起頭看到剛才差點撞了他的車,繞了一圈回來又停在他麵前。
他抬眼看去,後座的車門打開,一個身材極高的男人走下來,徑直到了他麵前。
他對上男人的視線,下意識抱住橘貓站起來,不知道對方要乾什麼,緊張地繃直身體開口。
“你有事嗎?”
男人沒有說話,一動不動地直盯著他打量,不知道是在審視什麼。
他較勁一樣打量回去,發現男人比他高了大半個頭,身高可能一米九了,穿著規規整整的西裝,頭發打理得井井有條,戴著一副金絲眼鏡,自然地散發著一種近乎完美的氣質,仿佛漫畫裡的男主。
長得好看的,應該都不是壞人吧?
他猶豫地向男人求助,“我手機摔壞了,不能打車,你可以送我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