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磊沅跟在千元後麵進屋,看她不顧形象地跪坐在床邊的腳踏上,眉毛一挑,倍感詫異,再看到她吼叫大夫開藥,更是感覺新奇。自己這個妻子,且不說本性到底如何,隻遵禮守製這一點,是他十分欽佩的。她在外人麵前向來十分注重儀態,何曾像現在這樣放下過身段去親自照顧孩子,更不用說周圍明明有可以使喚的丫鬟在。
“侯爺。”粉麵桃腮的小蓮迎上來,杜磊沅沒吭聲,取下披風遞給她,回頭對跟在後麵的侍衛說:“回去跟淩姑娘說,讓她早點休息,明一早我去看她。”侍衛應聲而去,小蓮笑著收好披風,回來問他需不需要茶水。
杜磊沅瞅眼急得不知所措的千元,再看眼跟前含笑的丫鬟,冷哼一聲並不作答,徑自走到千元身後,盯著她皺起來的眉毛說:“讓丫鬟們看著就好,你在這裡白白著急也沒用。”
千元正在摸杜金軒的額頭,聽到這話,暗暗撇嘴:“侯爺說得對,您在這裡呆著也沒用,還是早點回去歇著吧。”說著,白胡子老大夫寫完方子上來讓千元看,千元捏著紙對著上麵的鬼畫符發蒙,我又不是大夫,你給我看有什麼用啊?
她心累:“先生,您隻說這藥可不可以用,可以就直接讓人去抓,給我看,我又看不懂。”老大夫一陣失望:“夫人,老夫是要對著方子跟您講怎麼樣熬藥。”千元拍拍額頭:“跟我講什麼啊,跟熬藥的人去講啊!”老大夫無奈:“這屋裡除了您就是侯爺,沒彆人了啊。”
原來,杜金軒院裡的下人怕在千元眼前晃悠觸她黴頭,又聽千元說明兒一早再算賬,但大家心裡對這位從不操持家事的女主子並不害怕,從廳內退出來後便都回屋各睡各的,一點都不擔心明一早的“懲罰”。
因此杜金軒屋內本來還有的兩個夜間伺候的丫鬟,今晚倒是一個都沒有了。
千元轉頭和杜磊沅大眼瞪小眼,看了一會兒,她想起來,雖然小春被她派去找白酒,但這裡應該還有一個小蓮啊。那丫頭剛還在說話,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杜磊沅居高臨下望著千元大眼圓睜的呆樣,微微彎腰抽走她手中的藥方,走到門口對剩下的侍衛吩咐幾句。交待完,他邁著長腿走到炕桌邊坐下,一言不發地看著千元。
千元料想他派人去熬藥,便不再擔心,起身請大夫去外間的榻上休息,說有事再叫他。老先生心裡是拒絕的,但礙於杜磊沅的存在,麵上隻能笑嗬嗬地應下。
等大夫離開,千元回到床邊,蹬掉腳上的鞋側躺在杜金軒身旁。
杜金軒並沒有睡著,身上發熱的感覺讓他難受至極,喉嚨一陣一陣地疼,鼻子不通暢,呼吸都困難。他見千元上床,下意識就往她懷裡挪了挪,張著嘴眼淚汪汪地對千元說:“母親,軒兒難受。”
孩子的聲音不再清脆,嗓子明顯可以聽出已經整個啞掉,呼吸很重。
千元摸摸杜金軒的頭,盯著他黑亮的眼睛安慰道:“沒事,吃過藥很快就會好,軒兒相信母親嗎?”杜金軒點頭,千元抱著他笑:“真棒,我會陪著軒兒,直到軒兒好起來。”
“夫人!酒拿來了。”小春從門外進來,千元聞聲坐起來,接過酒瓶放在床頭,揭開被子露出杜金軒的手掌腳掌,倒出少許酒在孩子的手心、腳心上輕輕擦拭。
揉搓腳心的時候,杜金軒覺得癢,忍不住笑起來。
小春見狀,對千元:“夫人,讓奴婢來吧。”
千元聞著手上的酒味,一邊動作一邊回答:“不用,你去倒些水來喂他喝,多喝水也有利於退燒呢。”小春聽話地跑去桌邊倒水,千元想想又問:“小蓮呢?你回來沒見她?”這個小蓮說起來也是個美人,和方若君的秀麗精致不同,和小春的清純恬靜也不同,小蓮的美更嫵媚更撩人。
“她啊,剛才回來的時候,見茶水間好像有人影,可能在那兒吧。”
千元聽著,抬頭瞥一眼坐在炕桌邊撐著腦袋閉目養神的杜磊沅,心裡想這可真奇怪,原身生孩子他不在跟前,杜金軒滿月他也不曾從頭守到尾,今晚作這一出好爸爸的戲給誰看呢?他在這裡,自己都不好開口問小春晚上回方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千元和小春在這邊給杜金軒擦洗、喂水一陣折騰,倒把孩子給折騰睡著了。聽著杜金軒的呼吸漸漸平緩,千元做個噤聲的手勢,放輕手腳下床,給孩子蓋好被子後將床邊的帷幔放下一半,拉著小春走到桌邊坐下,趴在桌上鬆口氣:“讓他睡一會兒,等藥煎好後再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