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與帝師 17.(2 / 2)

子弟營說白了,勉強算得上流放充軍的另一個方式。楚雲聲年前動了許多作奸犯科的富戶,有些或許罪不至死,但卻也要收監流放。按照大晉嚴酷的律令,這些富貴人家的孩子便要為奴作妓,摔進地獄裡一輩子爬不出來。

不過楚雲聲查歸查,辦歸辦,但卻不想作孽。

他沒有將這些少年送去做奴仆,而是將他們按照年紀家世罪責分了輕重,在被抄家之前便帶出來注入各地兵營,就連小姑娘們都送到北地十二城,成了批娘子軍或女先生。

其中給京城北營挑的,是楚雲聲親自過目的稍微清白些的。雖說也都是些還不諳世事、做著紈絝夢的少爺兵,但終歸好上一些,沒沾大惡,也有那麼一股他想要的狠勁兒。

是些好苗子,便能磨出一把利劍來。

楚雲聲也早就在一開始就為這把劍找好了執劍人,待與其浴血奮戰、同生共死後,這把劍便會真正認主。

密函裡關於子弟營的消息便是陸鳳樓似乎有所察覺,秘密派人去了京郊和廣南。也在剿匪這些日子裡,有意與子弟營內那些少爺兵磨合。送到嘴邊的便宜,這小狼崽自然不會不占。

楚雲聲眉眼微微低下來,透過這行墨字,似乎望見了那張風流昳麗,似笑非笑的臉。

至於密函內令他留意的第二個消息,便是世家的動作。

世家自除夕之後沉寂許久,幾次朝會都顯得懨懨,仿佛打定主意韜光養晦,安分起來。

但在這寧靜的外表下,卻又出了些動靜。三日前,世家似乎是派人去了疊州。

關於疊州,無論是原著劇情還是身為攝政王的記憶調查,楚雲聲都沒半分的印象,一時摸不到世家的意圖。若真說有關係,那便是疊州的駐軍隸屬李家軍,四大世家的李家。其餘卻不知曉了。

坐在溢滿墨香的雜亂書房,楚雲聲注視著桌上一豆燈火,倒有些懷念前幾個世界的清閒散漫。

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他都不甚喜歡。唯一稱得上有趣的,就隻有養一養逗一逗自己那隻愛咬人的小狼崽。

眼瞳淬著淡色的清冷,楚雲聲抬手,將信紙貼上燭火。

火舌瞬息卷上。

興許越是怕什麼,便越是來什麼。

一封封密函來得勤快,沒想到有一日真來了一道八百裡加急。

楚雲聲接到加急密信時還在長乾河的河堤上,北地春季的第一場大雨轟然降臨,烏雲連綿,遮天蔽日。

長乾河上遊冰雪融化,下遊河道狹窄,奔流的河水隨著大雨漲起,瘋狂地衝撞著河堤。

無數人守在河堤上,泄水固堤。

本以為注定徒勞,但卻沒想到水泥加固過的河堤竟然無比堅固,之前熬著測算的水流也沒那樣凶猛。

幾個被楚雲聲押在衙門的老先生頂著大雨站在河堤上,老淚縱橫:“治水治水,真有一日能治得這水患!”

有個老先生顧不得身份,一把抓住楚雲聲的胳膊:“王爺……此番要多謝王爺!這長乾河繞北地十二城近百裡,多年來水患無窮,每逢早春,淹沒田畝無數!老夫還在這縣衙當差時便想著如何治理,但找來多少人,想了多少主意,都杯水車薪!”

“這一遭……若無王爺指點,若無這名叫水泥之物,定不會這樣輕易度過早春水患!老夫代北地百姓,多謝王爺!”

楚雲聲一把攔住老先生要跪的身軀,接過一柄傘撐開:“水勢已緩,早些回去歇息吧。水利圖還未曾畫完。”

如常沒有多餘的話,還又有一樁事壓上來。

那老先生聞言卻笑得熱淚都止不住,被人攙著朝著楚雲聲一拜,接過傘便下河堤。

隻是剛一轉身,便看見遠處有一匹駿馬飛馳而來,破開雨幕,濺著泥水,一杆急字旗在馬背上立起。

“王爺,似乎是加急驛報!”

楚雲聲麵色一變,心頭湧上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猛地揮開身旁撐傘的人,快步下了河堤。

馬蹄在他麵前止步揚起,大雨壓著眼瞼,幾乎令呼吸都局促窒息。

信使翻身下馬,快聲道:“王爺,北營子弟營於四日前入泰陽山脈剿匪,其中平安寨窩藏大量逃兵逃犯,與子弟營交戰時揭竿而起,自立為王。平安寨戰力不凡,子弟營誤入陷阱,被困兩日突圍獲勝——”

信使被雨水打得零碎的話語突然一頓。

楚雲聲眼覆寒霜,從喉嚨間艱澀地擠出字來:“人如何了?”

人多眼雜,話不能明說,信使顫聲道:“輕傷,已在護送回京的路上。”

話音未落,楚雲聲奪過韁繩,一躍翻身上馬,調轉馬頭便朝大道奔去,連件蓑衣都未曾披上。

“王爺!”

狄言駭了一跳,追上來卻隻看到了楚雲聲線條繃緊的下頷,被瓢潑的雨水衝刷得冷如寒冰:“十二城一切如舊。”

隻留下這麼一句,馬蹄便已高高揚起,狂奔而出,楚雲聲的身影眨眼便消失在雨中。

狄言無奈地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自言自語歎道:“皇帝做不成,是愛做皇後了……罷了,隻要以後不是淨身才能伺候您老就行。”

大雨滂沱,道路泥濘。

楚雲聲路上連換兩匹馬,才終於在兩日後雨停之時追上返京的子弟營。

時值傍晚,雨後放晴。

連綿的火燒雲覆於天際,磅礴而瑰麗,映照得萬物都燦然火紅。

距離北營還有兩日路程,子弟營連日剿匪,又傷又累,再加上大雨不休,行程較慢。

眼見雨停了,天要暗了,便不急著趕路,在一片樹林外的空地上安營紮寨,休整一晚。

楚雲聲到了營地外便下了馬,沒有貿然進入,而是等巡邏周邊的輕騎發現他,才問了陸鳳樓休息的營帳,避開人潛進去。

這是一頂很小的營帳,幾乎伸不開手腳,隻能擠下兩人共住。但很顯然,輕騎給小皇帝開了小灶,這頂帳篷裡隻住了陸鳳樓一人。帳內還殘留著濃濃的藥草味,想必是剛喝過藥沒多久。

門簾在身後垂下,將黯淡的夕光遮住,隻留帳內一片昏暗。

陸鳳樓靠裡躺著,側身背對著門口,呼吸低緩,似乎是在沉睡。修長的身形泡在陰影中,少了些孱弱,多了些漂亮緊實的起伏。

明知這個世界的主角光環應當在北寒鋒入獄之時就已被奪了過來,陸鳳樓與他隻要不出大差錯,便不會有性命之憂,但這一路冒雨疾馳,渾身濕透,楚雲聲還是得承認,知道是知道,擔憂也是擔憂。

萬一還有一個定瀾道人,萬一還有一個劇情外的謬誤——

楚雲聲眼角眉梢掛著寒意,慣來思緒清明冷靜的腦海,頭次有些混沌。

他走到陸鳳樓身前,半跪在草席薄被上,正要俯身看看陸鳳樓的傷勢,耳側卻忽然響起一陣破風聲。

略一偏頭躲過,楚雲聲手掌一翻,攥住那枚襲來的拳頭,將那截手腕輕輕一折,按進懷裡。

半明半昧的昏暗中那雙漂亮的眼睛危險地眯著,含著絲朦朧的睡意,冷銳而警惕地盯過來,如乍然蘇醒的獵豹。

但那危險也隻是一刹。

那雙眼的眼尾輕輕一挑,眸光落在楚雲聲臉上,緩和成了更深的墨色:“……老師?”

楚雲聲看著這張熟悉無比的臉,心跳緩緩平複:“聽聞陛下受傷了。”

手腕被握在懷裡,陸鳳樓前傾著身體,幾乎將整個上半身壓在楚雲聲的胸口。

他側了下頭,鼻尖擦在楚雲聲濕漉漉的鬢發上,微垂的眼瞼慢慢抬起來:“老師淋了雨——是聽聞朕受傷,冒雨縱馬從何處趕回來的嗎?”

濕熱的呼吸撲在耳畔。

楚雲聲攥著陸鳳樓手腕的手鬆了鬆,轉瞬便被那手腕溜走,遊蛇一般從披風的縫隙鑽進去,尚還細膩的掌心貼上了黏在身上的濕透的衣衫。

衣衫很薄,緊貼身軀。

那片手掌像帶了火,從胸膛繞到背後,抓在緊實的背肌上,刹那留下一片火辣疼痛的抓痕。

楚雲聲在這刺痛中仍是眉目不動,眸光平靜,隻是在陸鳳樓垂頭咬開他披風帶子時,低聲道:“傷了哪裡?”

“胳膊和後背,輕傷。”

陸鳳樓沒身嬌肉嫩到連這麼點傷都忍不了。但他看著楚雲聲近在咫尺的冷淡麵容,卻覺著那點輕傷突然被撒了鹽般酸疼。

他貼著楚雲聲的喉結咬開披風的帶子,然後對著那片覆著濕衣的鎖骨狠狠咬了下去。

楚雲聲驀地按住陸鳳樓的腰,卻沒動。

片刻,陸鳳樓鬆開口,看著那略微滲血的牙印,笑了聲:“傷不重,可朕疼,那便也讓老師疼。但疼歸疼,老師莫要再擺著這副朕已駕崩的模樣。如今挨了幾刀,但總比日後挨上更多刀要好。”

他的視線挪到楚雲聲微凸的喉結上,話語頓了頓,才低聲道:“朕不是君子,喜歡老師給的危牆。”

都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天子不居險地之中。

但也並非全然。

楚雲聲的心緒驀地一靜,來到這個世界至今滋生出的無數顧慮紛擾,都在頃刻潰散。

片刻後,他抬起手拿過藥罐,道:“臣為陛下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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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無更,後天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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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老家小區電路老化問題一直在斷斷續續停電,又下了大暴雪,沒電沒網不能出門隻能乾坐著_(:з」∠)_蜜汁有種世界末日到來的趕腳。昨天老媽出門打聽,來電了,應該是修好了,繼續更新。

抱抱這周等待的小可愛orz沒想到一次停電差點成為訣彆,對不起寶貝兒們,非常時期保重好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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