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這話問的是什麼意思,半晌,點了點頭:“是。”
“幽州範陽人?”
那男人繼續問。
她遲疑道:“是。”
“家中獨女?令尊可是以販豆花為生?”
她點頭,摸了摸身上的衣衫,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一顆心懸起來,期期艾艾道:“是......”
男人又道:“將袋子解開。”
一陣細細簌簌,眼前站了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股汗酸味和說不清楚的衝鼻味道撲麵而來,袋子隔著都擋不住。
眼前豁然明朗,她眯著眼去看案後的男人。
一張陌生的臉映入眼簾。
清俊,嚴肅,眉下雙目炯炯有神。
麵容清俊的男人身邊,坐著一名月白素衣的少女,少女鬢邊簪了一朵白花,似是在為親人戴孝,神色也懨懨的,對身邊的男人十分冷淡。
她並不認識他們。
青翡也被解開袋子,一鬆開綁住的手,就跪著爬到她身邊,又害怕又緊張地護在她身前。
像隻護著母雞的小雞雛。
沈銀霄穩下心神,眼前的男人穿著鐵甲,端然坐在最上首,冀州軍裡,能被如此簇擁著的,應該就是冀州軍如今的統帥,張堯了。
據說張堯是冀州劉氏從小收養的孤兒,與劉岷兄妹一同長大,平日裡與劉岷劉妘兄妹相稱,又一直跟在劉岷身邊做事,如今劉岷身死,張堯上位,很是引得眾人紛紛議論。
說張堯裝模作樣,平日裡好似謙謙君子,又去長安做過一段時間的羽林郎,實則野心頗大,襯劉岷不防,暗算劉岷,篡奪了幽州軍權。
他身邊這位,應該就是劉岷的妹妹,劉妘。
不管是真是假,眼前的張堯應該不是會隨意濫殺無辜之人。
她軟聲道:“將軍也核驗過了,妾身都是正經良民,不知將軍何時放妾身歸去?”
張堯揮退旁人,帳中原本虎視眈眈的男人少了一大半,連肅殺的氣氛都緩和了許多。
“你可認識行舟?”
張堯忽然開口。
沈銀霄一頓。
這個名字幾乎已經塵封在她心底好多年,忽然提起來,她竟也愣了一瞬,緊接著,那些記憶鋪天蓋地浮現,最後化作一聲微不可察的嗚咽,消散在喉間。
“好似......記得。”她艱難開口。
一旁一直低頭出神的劉妘注意到她的異樣,抬頭瞧她。
張堯偏頭看身旁的少女,神色柔和,伸手將她肩上的披風攏緊了些。
劉妘眉頭輕皺,側身避開他的手。
張堯不以為意,仍對沈銀霄道:“好似記得?”
她猶豫道:“好似是妾身少時的鄰居。”
張堯臉色明朗:“那便是了。”
他爽朗一笑:“看座。”
忽然之間,沈銀霄和青翡從階下囚成了座上賓,她端著熱茶,謹慎地看著座上的男女。
張堯也在觀察她,兩人視線碰撞,她手一抖,終於忍不住:“將軍問這個做什麼?”
“我常聽行舟提起你。”張堯摸了摸下巴,嘴角微微勾起,偏頭瞧她。
劉妘偏頭瞧了他一眼,眸色微微冷淡,又移開視線。
她手中茶盞一翻,滾燙的茶水濺到了虎口上,火辣辣的疼直戳心肺,青翡趕緊抽出帕子沾了涼水,敷在她被燙紅的皮膚上。
劉妘皺眉,一直沉默的她終於開口:“來人,去取一些燙傷膏來。”
“無妨,不必興師動眾。”沈銀霄不想麻煩他們。
“留疤就不好了。”劉妘示意下人將藥膏遞給她。
她笑著道謝。
熟悉又陌生的人名從另外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口中說出來,她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
“還真是巧了。”他一直笑看著劉妘吩咐人的模樣,心情似乎很好,視線從劉妘的側臉移到沈銀霄燙紅的手背,最後移到她的被盤成婦人模樣的發髻上。
“某曾與行舟在長安共事過一段日子,算得上是好友,酒醉之時,沒少聽他提起沈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