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娘子已經成婚了麼?”他笑了笑:“那某如今提起行舟,怕是不太妥當了。”
沈銀霄猶豫一瞬:“未曾成婚,隻是出門在外,扮作婦人模樣,方便些。”
“原來如此。”張堯哦了一聲,“也是。”
良久,沈銀霄抬起臉,看著他:“敢問將軍,他,是如何提及妾身的?”
張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記不清了,隻依稀記得,是少年情誼,青梅竹馬,他貌似為了娘子,還差點殺了人,故而才舉家搬遷到了長安,好不容易才做了羽林郎。”
她身子一震,低下頭。
羽林郎麼。
行舟哥哥如今竟然是羽林郎了麼。
嘴角壓抑不住地翹起。
她還記得,小時候,行舟哥哥總是說以後要做大官,做大將軍,騎馬射箭,擊退胡虜,還說.......
還說,讓她做將軍夫人。
她心一跳,忽然心裡火燒火燎起來,好似滾水燙的不是她的手,是她的心,叫她莫名的眼眶發酸。
這記憶太遙遠,她以為她早就忘了,沒想到忽然好像傾瀉地閘,洪水一般湧了上來。
“是麼。”她堆出笑,“那挺好。”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不知道他如今可娶親,妾身爹娘也是常常念叨他。”
“未曾。”
她微怔。
“沈娘子去並州所為何事?”張堯探究地看著她的眼,目光審視。
她一顆心懸了起來,正色道:“並州有妾身母親的娘家親戚,妾身母親照顧父親,抽不開身,好些年沒回去看看了,所以這次,讓妾身代為探望。”
“如今各地流民四起,山匪作亂,沈娘子孤身在外,隻怕不妥,姑且今日就在此處休息一晚,明日,我派人送娘子趕往並州。”他頓了頓。
“沈娘子若有話想要帶給行舟,也可以讓我轉達,我與他,莫逆之交,沈娘子儘可以放心,娘子有什麼想要的,也可以和我提。”
張堯派人送她和青翡下去休息。
臨走前,還讓人給她筆墨紙硯,說是可以寫下來,到時候轉交。
期間劉妘也派人送來了一些女人家用的東西。
青翡沒有問她要寫什麼,隻在一旁幫她研墨。
她也不知道要寫什麼,隻覺得一切像在做夢。
江行舟離開幽州的那段日子,他叫她等他回來娶她,可是等了那麼多年,一直到魏承闖進她的生活裡,都再也沒有了江行舟的半點隻言片語。
如今提筆,該寫什麼呢。
很多次午夜夢回,想起他將自己護在身下,想起那一夜他臉上凶狠的,幾乎要將那壞人撕碎吃掉的模樣,她無數次的在心想,怎麼這麼多年就一點消息也沒有了呢。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他忘了,淡了,在新的地方定居下來,身邊有了新的人,甚至,死了。
唯一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還未娶,竟然還跟好友提起了那段算不上山盟海誓的少年情分。
他畢竟是因為她才惹上官司,去了長安。
“娘子,墨滴下來了。”青翡小聲提醒。
一滴墨從筆尖滴落,“啪”的一聲落在宣紙上。
她終於落筆,問了他一些不痛不癢的近況,又挑些好的,講了講自家的事情,折好,塞進了信封,翌日交給了張堯身邊的親衛。
張堯派了人送她沿著山腳進並州,又按照她的要求,因為盜匪搶劫財物,如今身無分文也沒有乾糧,又給了她一些銀錢和新烙好的炊餅。
冀州的人送了她們一段路便回去了,她帶著青翡,又沿路返回,根據地圖上的路線,找到了進山的小路。
溪水淙淙,灌木葳蕤,她牽著青翡,在碎石上一步一步往前艱難而行。
“什麼人!”
一聲厲喝傳來,一隊人馬佇立在斜上方的崖石上,一身鎧甲,臉上帶著青麵獠牙的麵具,殺氣凜凜地俯視著兩個一驚一乍的少女。
麵具下,虞山“嘖嘖”兩聲,眯著眼,視線從為首的女人臉上一掃而過。
對於突然出現的兩個女人,對他們並不能造成什麼威脅,反而對於枯燥的日子,多了一絲趣味。
饒有興味地看一眼女子的臉。
有點眼熟,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為首的女子昂首挺胸的模樣。
他手肘撞了撞一旁的盛聰的手臂,低聲道:“那娘們胸真大,估計是個生養過的寡婦,要是男人沒死,怎麼一個人跑山裡送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