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人各有命啊。
還記得當初出嫁時,娘還沾沾自喜覺得她嫁得早嫁得好來著。
好像還背地裡嘲笑過當時的沈家落魄窮酸來著。
果然此一時彼一時。
糕點被端到她麵前,她沒有再拒絕,小心翼翼地撚起一塊鵝黃的奶酥,手托著底,一口一口細細地吃起來。
銀霄招呼那女童來吃,女童還在跟著父親學寫字,聞聲抬起頭朝女人甜甜一笑,脆生生說自己不餓。
過了一會又聽到女童嬌聲道:“娘親你少吃些,爹爹說吃多了又積食,腸胃又不舒服。”
纓兒下意識轉頭看向半抱著女兒寫字的男人。
屈指輕輕在女兒頭頂一敲,嘴角含笑。
真好看的一張臉啊,與坊間傳聞凶神惡煞的閻羅模樣簡直天壤之彆。
還那麼細致溫柔。
她臉微紅,有些不自然地收回視線。
銀霄原本還想再吃一塊,手伸到一半又放了下來,有些無奈地對她道:“他們父女倆取笑我慣了,真是見笑了。”
“是丞相疼惜娘娘。”她陪笑道。
銀霄抿唇笑起來,雙頰微紅。
她想起若是她跟著自己一塊南下,隻怕她夫君要獨守空房了,忍不住問道:“你夫君對你可好?你在我身邊,夫妻分離,他沒有意見吧?”
李纓兒不知道怎麼樣才算好,以前她也覺得她丈夫算是不錯的男人了,可是見到了那個男人,她總覺得自己男人哪裡都好像有些拿不出手。
在她麵前拿不出手。
李纓兒斟酌道:“已經同他商量過了,他沒有意見,害怕我照顧不好貴人,臨出門時還囑咐了好些,夫君他......平日裡夫君早出當值,日落了才下值,下值便回家,家裡的事情,他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俸祿錢都是交給我管的,也沒有嫖賭的惡習,算好了。”
“那很好呀。”銀霄點頭,語氣滿是羨慕:“賺的銀子都給你了,這樣的男人現在不多呢。”
她聞言也點頭,“娘娘說的是——”
話音剛落,方才一直在一旁帶著女兒玩耍的男人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長身玉立在榻邊,身姿頎長,寬肩窄腰。
他一手撐在軟榻的雕花靠背上,微微俯身,笑意吟吟地瞧著方才聊彆的男人聊得不亦樂乎的女人。
“累不累?坐了好一會了,要不休息會?”
“讓母親來替咱們選——”
他話一頓,好像這新來的奶娘是銀霄以前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說話要不還是客氣點?
萬一這女人心裡又不舒服怎麼辦?
嘖。
但是她哪有什麼朋友?
有什麼朋友是他不知道的?
他心情又不好了。
還跟彆的女人聊彆的女人的男人,還說什麼“這樣的男人不多了”。
陰陽怪氣誰呢?
嫌他不夠好?
非要他也把他每個月的俸祿交到她手上是吧。
他又不是靠俸祿吃飯的——
“——讓母親替咱們招待。”
不知道怎麼稱呼,就不稱呼了最好。
反正他也不感興趣。
李纓兒聞言站起身。
母親,應該指的就是銀霄阿姐的親生母親吧,好像也是一位高門貴婦來著。
注定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啊。
李纓兒雖不是長袖善舞之人,也聽得懂男人話裡的意思,她拘謹道:“娘娘要是沒有其他吩咐,我——民婦就退下了。”
“哎呀——好不容易能碰到個熟人,我還想多說會話呢。”
跨出大殿時,她依稀聽到裡頭傳來兩人打鬨的聲音。
臨走時,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男人一手托著大腹便便的女人的腰,一手托著她的肚子。
袖子挽起,露出結實且線條流暢的小臂。
一串晶瑩剔透的琉璃珠串鬆鬆在他瑩潤的腕上纏繞幾圈,伴著陣陣“嘩嘩”輕響。
不像是一個大男人會喜歡的物件。
難道是女人送的?
真好,她想起自己家的那個,每次花心思給他做的荷包香囊什麼的他都嫌棄不願意帶。
命真好。
她歎了口氣,跨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