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冷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在被一條狗追。
那條狗一開始是被拴在小區某棵樹下,呲著牙咆哮,看起來凶,但卻對人沒什麼威脅。
葉冷自己是養狗,自然不怕狗。
他上手想要逗逗這隻狗,卻沒想到它突然之間掙脫了繩子,衝著自己跑了過來。
這下可有點不妙,葉冷估摸了一下自己目前戰鬥力,覺得是打不過瘋狗。
於是他撒丫子往前跑,跑了好久也沒把狗甩掉,但卻看到了顧薄情。
葉冷二話沒說,直接竄到了顧薄情身後。
要咬就咬他吧!!
他如是想著,卻發現那條狗跟安了追蹤器似,竟然特地繞開了顧薄情,張著血盆大口向他攻來。
他大驚失色,緊接著胳膊上就是一疼,硬生生地把他疼醒了。
葉冷茫然地坐在地上,發現原來是他在掙紮之間從床上滾了下來,壓到了受傷胳膊。
疼痛還在蔓延,好在地上鋪了一層毛巾,有了聊勝於無緩衝,才讓葉冷傷口沒有再次裂開。
他用沒有受傷胳膊撐著身體站了起來,發出了一聲輕輕“嘶——”
真疼啊,這年頭做個英雄可真不容易。
葉冷坐在床上,看著空蕩蕩家,故作老成歎了口氣。
微波爐在此時剛巧發出了“叮——”聲響,將難受氣息打散。
葉冷忍著痛和身體不適走到廚房,發現了一碗還熱乎乎粥和一些清淡適合病人吃菜。
顧薄情不在家裡,估計是出去上班了。
他回想起睡前聽到,男人帶著點無奈輕哄,驚訝發現那可能是真。
葉冷刷了個牙後,將午飯端到桌麵上。
他一邊小口小口地喝著粥,一邊掏出了因為昨晚沒來得及充電而隻剩下百分之十電量手機。
他幾乎是昏睡到了下午三點,手機裡竟然也積累了好幾條消息。
插上充電器,葉冷首先點開了和顧薄情聊天框。
唯一一條消息是十分鐘前發,看來顧薄情還沒走多久:
【家養豬:退燒了。】
【家養豬:我還有事,微波爐裡有粥,你醒了就去喝。】
葉冷摸了摸額頭,果然已經不燙了。
沒想到這家夥居然等到自己身體轉好了才去上班,也不知道有沒有錯過那個重要顧客。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對顧薄情道謝。
顧薄情和他關係在不知不覺中實現了從死對頭到塑料室友轉變,又從塑料室友轉變到了……
朋友?可以這麼說嗎?
葉冷以前想起顧薄情時候總想把他踩在腳下。
現在卻完全不一樣了,許多複雜感情交織在一起,雖然還是想壓他一頭,但在這種勝負欲以外,也多了許多信賴和感激。
【發奮圖強:謝謝你,我好多了。】
【家養豬:醒了?】
【發奮圖強:嗯,粥很好喝。】
葉冷拿著手機又等了一會兒,沒等來顧薄情回信,猜測他是去忙了。
他敲了敲鍵盤,最後又把打了一大段感謝話刪了,這不是他風格,估計顧薄情也不會需要這種虛無縹緲道謝。
葉冷確認顧薄情不會回自己之後,才點開了和彆人聊天框。
最上麵是備注是熊孩子翟旭堯,一句簡短問候。
【熊孩子:冷哥,你還好嗎?聽姨夫說你病了,果然你昨天就應該聽我,不要再繼續工作,就不會遭那麼多罪了。】
明明是關心話,但葉冷卻在裡麵聽出看笑話似情緒。
葉冷琢磨了一下,把這個備注改成了“珀耳塞斯”。
經過了昨天事兒,他覺得這個翟旭堯完全超出了熊孩子範疇,甚至說小魔王都不足以形容他。
珀耳塞斯是希臘神話中掌握毀滅泰坦神,葉冷也是忽然之間想到了這個名字,覺得將其用做給翟旭堯備注剛剛好。
改完備注,他沒有立刻回複翟旭堯,而是點開了和朱韻依對話框。
印入眼簾是一連串問題:
【依依:怎麼病了?昨天發生什麼了?翟旭堯回來好晚,還在餐桌上說了幾句莫名其妙話,是不是出事兒了?】
葉冷摸了摸下巴,不確定要不要把事情告訴朱韻依。
【發奮圖強:什麼莫名其妙話?】
【依依:……果然出事兒了。】
【依依:他……算了,他說了什麼不重要,你快告訴我都發生了什麼。】
朱韻依出乎意料敏銳,葉冷也從她話裡聽出了點風雨欲來滋味。
他從沒在“長輩”這種位置上當過,一時間不知道該給出怎樣回饋。他想起昨晚談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幫翟旭堯保密。
葉冷最終還是幫著翟旭堯瞞了下來。
他到底是剛成年沒多久,腦子裡還是義氣比較多。他覺得自己既然答應了翟旭堯,就不該反悔。
這孩子本來就是叛逆,要是他告了狀,對方指不定更加覺得人與人之間沒有信任了!
於是,從來沒有當過家長葉冷做出了一個極其錯誤選擇:
——他決定親自幫翟旭堯重塑一下三觀。
小孩子年紀輕輕怎麼能這麼暴力呢?
當了幾年校霸但是從來都隻是懲惡揚善,沒下過重手葉冷如是想著。
【發奮圖強:沒什麼事兒,我倆見義勇為來著。】
【發奮圖強:他散打沒白學。】
【依依:真?就這樣?】
【發奮圖強:是這樣,警察叔叔沒給家長打電話嗎?】
【依依:好像給他爸媽打了,但沒有具體說什麼,我還是有點放不下心,真有事話你可千萬彆瞞著我。】
葉冷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在手機備忘錄把昨天經曆事無巨細地寫了下來,保存了一份。除此之外,他還給自己胳膊拍了兩張照片,將傷情也描述了個清楚。
如果自己真搞不定翟旭堯話,還是得靠他家長來處理。
忙活了一陣子,葉冷感覺胳膊又有點疼。
到這個時候他格外想家,家裡沒那麼多糟心事,他再怎麼翻騰,也是所有人得供著小少爺。
不過,葉冷也就是想想。
他還有更加現實事情要決定,那就是如何答謝顧薄情。
人生還真是刺激,他有一天會在如何答謝顧薄情上陷入糾結。
他翻來覆去想了好半天,最終決定給顧薄情做一頓愛心晚餐。
於是,葉冷興致勃勃地找出了一個視頻,用家裡僅有幾個食材做起了菜。
顧薄情這天回來極晚。
葉冷做“愛心”晚餐——蛋炒飯,都已經在微波爐裡溫了三四次,還是涼了。
他給顧薄情打了一次電話,但是他手機卻關機了,估計是沒電了。
坐在桌子上,葉冷看著軟趴趴蛋,自己吃了一口,覺得有點鹹,最後還是倒掉了。
欠人情倒是很快,還人情卻一點都不容易。
他還是第一次這樣等人回家,覺得自己簡直像隻可憐小土狗,蹲在家門口等著主人回家。
被這種想法嚇了一跳,葉冷幾乎是一個機靈蹦到了椅子上。
不行,他還是找彆方向去報答顧薄情吧。
比如中秋節時候,給他買一個什麼禮物之類。
他要好好工作!
就在葉冷揮舞著胳膊對著空氣做動員工作時候,門忽然之間被打開了。
顧薄情站在門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身旁還有跟著一個哭喪著臉同事。
葉冷:……
他麻溜地單手撐著桌子坐在了椅子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如果不是因為用錯了胳膊而疼得整張臉都擰了起來話,一切都很完美。
他呲牙咧嘴地坐在椅子上,顧薄情很想假裝自己不認識他,但還是扔下了公文包,走進來,不太耐煩地拽起了他胳膊,看了兩眼:“想把傷口再撐裂一次多休幾天假?”
葉冷見著他麵就忘了自己剛想報答他念頭,惡狠狠地懟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顧薄情不鹹不淡地掃了他嘴一眼,回擊:“確實,隻看到四顆犬齒。”
葉冷一聽到“犬齒”就想到了今天做夢,胳膊一陣作疼,頓時蔫兒了不少。
他抽回自己胳膊,悶悶地回擊:“那是虎牙,老子虎牙!”
兩人隨便說了兩句,完全把同事存在給忘了個乾淨。
看起來比顧薄情大個五六歲男人看起來似乎心情更鬱悶了,便敲了敲門,小聲問道:“那啥,我還在這兒呢,你們注意著點影響。”
葉冷不知道他意外地瞟見過自己給顧薄情發消息叫“寶貝”聊天記錄,還嘀咕著他倆就說兩句話能注意個啥影響。
他性格裡有很多條,好客雖然算不上,但也不是很難說話,更何況這人還是顧薄情同事。
他自認現在自己已經脫胎換骨,變得圓滑了許多,於是側頭看了一那同事,問道:“哥們兒,啥事兒啊?”
葉冷語氣雖然不算溫和,但怎麼著也不會嚇人。
他哪兒想得到這同事一見麵就行了大禮,他才剛開口,人家就“啪”一下跪在了地上,把葉冷嚇了一跳。
同事沒注意到他表情,而是大喊了一聲“弟妹”,然後道:“求您!收留我一晚吧!”
葉冷:……
顧薄情:……
葉冷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是該先吐槽這句震耳欲聾“弟妹”,還是應該回應後麵“收留”。
他被嚇得嗆了口水,猛得咳嗽了起來。而殺千刀顧薄情估計是接著這個機會給他不舒服,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兩下,差點把他晚飯……
哦不對他還沒吃晚飯。
葉冷看了眼自己緊緊巴巴小屋:“我家就一張床啊。”
同事連道:“我懂,我懂。”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副耳塞,塞進了耳朵裡:“你們隨意,我保證啥也聽不見。”
葉冷:……
他看了顧薄情一眼:“你同事……都是這樣啊?”
顧薄情果斷退後一步:“我們不熟。”
同事不樂意了:“小顧啊,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昨天還分享我老婆手作小餅乾給你吃了呢!”
顧薄情和葉冷同時轉頭:“你不是聽不見?”
同事:……
他苦哈哈地將耳塞摘了下來:“那,那依稀也是能聽到一些聲兒。”
葉冷看了眼時間,逼近十一點了,外麵已經徹底黑透了。
眼前這麼大個人,雖然還站在門口沒有進來,但顯然是不打算走。
他從來說話不留情,這回更是一針見血,說紮心窩子:“你沒有家可以回嗎?”
同事登時泄了氣,笑容也逐漸淡了下去,他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歎了口氣:“我和我老婆吵架了……”
他眼看就要開始發表長篇大論了,顧薄情直接轉身,拿著浴巾去洗澡去了。
隻剩下葉冷坐在椅子上,揉著空空肚子,認真提議:“你會做飯嗎?要不做點啥吃再講?”
同事:……
這倆小情侶怎麼一點人性都沒有呢?
.
同事叫張誰,名字有點奇怪,但人還是很好。
他今年三十二,兩年前和他老婆結了婚,一直以來幸福美滿,直到在要孩子這個話題上產生了分歧。
他被趕出了家,又因為家裡要攢錢買房舍不得掏出一點錢來住酒店,便隻能找個人收留他一晚上。
這,也是他出現在葉冷家原因。
以上,就是葉冷吃著張誰做晚餐,一邊聽到故事。
顧薄情衝了個最多不超過十分鐘澡出來,葉冷已經跟張誰相談甚歡,就差拜把子了。
他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起來,把張誰帶回家是個意外,這人一直死皮賴臉跟著,又有幾個同事在旁邊出瞎注意。
本來是覺得葉冷跟個衝天炮似脾氣絕對能把人趕走,他還不會正麵得罪人。
身處職場又沒有背景,顧薄情能力很強,但也不得不和一些虛以為蛇。
他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利用葉冷做有什麼不對,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哪根筋兒留下來照顧了他一上午,連工作都耽擱了,現在從對方那兒討點利息也無可厚非。
況且這個事兒對葉冷也沒有任何影響。
顧薄情是沒想到,葉冷居然和張誰聊了起來,還吃上了人做菜。
這會兒拿人嘴短,估摸著是不好拒絕了。他計劃全麵落空,不但沒把人趕走,而且還把兩個聒噪家夥湊到了一塊兒。
他麵無表情地走到小桌子邊,發現這兒已經沒了他位置。
真好,現在連他座兒都沒了。
顧薄情看著沒心沒肺和人聊得正歡葉冷,就知道他是不可能給自己讓位了。
好在是張誰知道自己這會兒“寄人籬下”,得“看人臉色”,便讓出了位置。
但他也抖了個激靈,沒有直接移開,而是又把沙發推了過來,繼續坐穩穩當當,沒落下和葉冷聊天。
顧薄情皺著眉頭這才鬆開了一點點,某種微妙不爽仍然盤旋在他心頭,卻被他強行忽視了。
他夾走了盤子裡最後塊肉,剛準備吞下肚,就聽到張誰道:“還是你倆輕鬆,不用擔心生孩子事兒。”
葉冷:……
顧薄情:……
兩人對視一眼,差點沒嘔出來。
葉冷拍了拍受到了刺激胸脯,說道:“張老兄,你還是想自己吧,我倆就是,那個叫什麼,同居而已。”
顧薄情被這個不正當用詞整臉色一黑,迅速糾正:“合租。”
“啊對,說合租也行。”葉冷爽快地改口。
張誰目光在他倆身上轉來轉去,也不知道該不該信。
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訝異地道:“那你剛還讓我叫你弟妹?”
葉冷差點就掀桌了:“那你特麼給我機會拒絕了嗎?”
張誰長長地“哦——”了一聲,不僅沒滅火,反而往上澆了一把油。
友誼小船說翻就翻,剛剛還和張誰勾肩搭背葉冷顯然是對他回答不咋滿意,態度驟然冷淡,就跟把剛烤熟麵包塞進了冰箱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