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2 / 2)

歸鸞 團子來襲 8119 字 6個月前

溫瑜嗓子嘶啞到幾乎叫不出他名字。

她眼底的冷漠似被打碎的白瓷,一寸寸裂開,溢出的全是鑽心的疼痛,淚水混著雨水一齊砸到了地上,朝他吼道:“你給我還手啊!”

蕭厲望著她,溢血不止的唇翕動著,依稀可辨出他是在說“彆哭”。

裴十三看得心中大快,冷笑著吩咐底下人:“還手?給我擰斷他

() 手腳!”

溫瑜眼中澀疼,止不住淚流,她雙手被縛於身後,儘力揚起了頭,身姿筆挺如蒼竹,像是一隻要引頸觸山的鸞鳥,橫溢著痛苦和恨意的一雙眼,終隻剩赴死的決絕,“爾等逆黨,焉配挾我生死?”

她閉目,用儘全身力氣,朝裴十三架在她頸上的那柄刀刎去。

她這一路,是蕭厲護著才行至了這裡。

她欠他的,已夠多了。

她若死了,他大抵便不會受製於人了。

裴十三大駭,連忙撤刀,卻還是讓溫瑜頸上割出了血色。

欲斷蕭厲手腳的死士們也被溫瑜驚住,朝前看去。

蕭厲渾身都是血,他望著著溫瑜頸間滲血倒下的身影,喉中幾乎是溢出野獸一樣的嘶吼,從泥濘中掙紮而起,死士們回神還想按住他,卻被他身上突然爆出的那股蠻力震得根本抓握不住他臂膀,朝後摔去。

裴十三眼見蕭厲撲來,提刀就要砍,可被蕭厲腳下揚起的那一片泥水迷了眼,匆忙彆過頭,隨即隻覺胸口似被一口千斤大鼎狠狠砸中,瞬間一口血霧便從他口中噴出。

蕭厲一把抱起倒地的溫瑜,滾身躲開幾名死士劈來的刀,摸起苗刀便朝他們脖頸抹去。

苗刀的長度讓死士們忌憚,倉惶後跳,蕭厲則借著這間隙狼躍而起,背著溫瑜跳進了火光照不到的藤林之後。

幾名死士提刀還要再追,卻忽聽得身後同伴急喚道:“都尉!”

他們回身,便見裴十三七竅見血,似五臟六腑已碎,他定定地看著一個方向,眼中驚駭不散:“報……報與主君,這拳法是……是……”

他終是沒能說完想交代的話,就這麼睜著眼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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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未停,蕭厲背著溫瑜疾馳在藤蘿繞木的密林中,他口裡全是血腥味,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計其數,肋骨也斷了兩根,在這一刻卻像是已不知道疼了般。

胸腔裡空得厲害,甚至連腦中都是空白的。

那種倉惶和無助感,讓他仿佛回到了去亂葬崗尋蕭蕙娘屍身的那個雪夜。

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身上不知被黑暗裡的枯枝和斷木剮蹭出了多少傷痕,卻也全都顧不得了,隻在急跑中不斷同背上的人道:“我們逃出來了,阿魚,要撐住……”

裴十三撤刀及時,溫瑜頸上被割出的口子沒傷及要害,可被雨水衝下的血跡,還是將她整個領口都暈成了一片胭脂紅。

未愈的風寒和這一宿的逃亡,已徹底催垮了她的身體。

她頭無力地貼在蕭厲肩背上,孱弱回他:“我不死……”

蕭厲濕發貼在他蒼白的麵頰上,說:“對,你不能死,你還要報仇。”

溫瑜閉目跟著他呢喃:“不死,報仇……”

覆地的藤蘿遮蔽了山岩間原有的溝壑,蕭厲怕那群人影子一樣的鬥篷人再追上來,走得急,不甚踩空,帶著溫瑜一並掉進了山體裂開的石縫中,幸得他一隻手牢牢護住了溫瑜,另一手又攥住了一株藤

蔓,竭力拽緊來緩和二人下墜的勢頭。

他喉間艱難溢聲,下滑了約莫三兩丈,掌心的皮肉都儘數被剮蹭掉,才終於挽著藤蔓掛在了山壁上。

但苗刀掉進了石縫底下。

溫瑜感覺到他用力箍在自己腰上的那隻手在輕微地發抖,虛弱問:“你怎麼樣?”

蕭厲以獨臂支撐著兩個人的重量,聽著苗刀似砸在石塊上發出的銳響,咬緊牙關說:“我沒事,下邊約莫還有個七八丈的距離,這條藤蔓很粗,應該能垂到底下,你抱緊我,我帶你滑下去。”

從他掌心流出的鮮血,順著藤蔓滴落在了溫瑜臉上。

有了頂上那片遮住這條石縫的藤蔓遮蔽,雨水並未滴進來,她察覺到那血是溫熱的。

溫瑜不知道是蕭厲手上的傷口裂開,還是又添了新傷,用力攀緊他肩頸時,她把臉靠在他滿是血腥氣的胸膛上時,隻覺眼窩灼痛。

她欠這個人的,真的還不清了。

蕭厲帶著溫瑜終於下到石壁底下時,借著閃電照進來的白光,撿回了掉下的苗刀,也發現石壁一側藤蔓遮掩下,有一處山洞。

他滿是擦傷的手指從懷中摸出火折子,擰開吹了吹,還好這火折子並未進水,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這方不大的天地。

他用刀撥開洞口的藤蔓,帶著溫瑜走了進去。

洞內塵土積蔽,不過好在似有人遇難在這裡落腳過,石壁邊放著些乾柴,往裡一堆乾枯的藤蔓上邊,還鋪著一張氈絨披風,似用來睡覺的地方。

蕭厲取了些鋪床的乾枯藤蔓,用火折子點燃,火光將洞內的一切照得更加分明。

他添了柴禾把火升起來,抖去那氈絨披風上的灰塵,給溫瑜披上讓她靠石壁坐著,說:“這條石縫有近十丈高,有洞口的藤蔓和石縫上邊的藤蔓遮掩著,我們在這裡生火也不會被發現,今夜雨大,就先在這裡躲一躲。”

借著火光,溫瑜看清了他蒼白的臉和衣角滴落的血水,就連添柴禾的那隻手,也是血肉模糊。

她想到先前他帶著自己下來時,滴落在她臉上的那些溫熱血跡,心口澀疼,啞聲道:“你先處理你身上的傷……”

說著便想強撐著坐起來幫他,被蕭厲按了回去:“我皮糙肉厚不礙事,你彆動,當心頸上的傷。”

他強忍下喉間上湧的血腥味,擰開苗刀的刀柄,取出了藏在裡邊的金創藥。

他們的包裹在溫瑜被抓後,被裴家鷹犬們收走了,眼下隻有這藥能用,但這傷藥見效雖快,能迅速凝血結痂,藥性卻烈,撒上去時傷口如油烹火燎。

他按著溫瑜一側肩膀,將藥小心地灑到了她傷口上。

藥末同溫瑜傷口一融,溫瑜整個人就止不住地發顫,她微側著頸子,火光下那一大片雪頸,在雨水殘留的濕意裡,很快浸出了細密的汗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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