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1 / 2)

醉風樓實在不是個有趣的地方,尤其是三樓一排雅間,住得都是身價比較高的清倌,平日裡除了苦練琴曲的聲音,連點聲響都不能有,死寂一片。

說是身價高,實際和放在展櫃裡的展覽品沒甚區彆,擺在櫃台裡供人賞玩,最終價高者得。

門可羅雀之後便隨意拋去,失意者不知凡幾,雲公子不過是醉風樓建成以來幾百個頭牌中不太起眼的一個。

雅間裡一成不變的擺設,千篇一律的生活,修雲並未精心打理的長發,不太規整的衣衫,都和前幾次並無二致。

簡尋輕手輕腳地越過窗欞,嚴實地關上窗戶,修雲坐在桌邊,幾卷書籍放在手邊,油燈一豆,他撐著額頭,背影看起來略顯寂寥。

這屋子的格局比簡尋的臥房還大,大得分內外兩間,能放下成套的上好檀木家具,儘顯雅趣。

但簡尋偶爾又會覺得很小,小到連兩人麵對麵平和交談都覺得擁擠,難以呼吸。

他走到桌邊,並未發出太大聲響,將拿在手裡的木匣放在了桌麵上。

視線略過的時候,見到書卷下壓著的宣紙一角,零星的字跡露了出來,鐵畫銀鉤,很有風骨。

都說字如其人,修雲的字倒是比本人溫潤的模樣更顯鋒芒。

簡尋揮掉腦海中的雜念,看向修雲,一時不知自己該開口說些什麼,是先安慰幾句,還是先隨自己的心意詢問方才起了爭執的是誰。

兩種念頭在腦海裡打架,怎麼做簡尋都覺得不太妥帖。

最終他隻說:“你……還好嗎?”

修雲對那看起來昂貴的紫檀匣子視若無睹,隻側頭看他,無奈地勾唇,問:“蕭郎何時來的?可是看到我失態的樣子了?”

“沒有多久……隻聽見你似在和人爭吵。”簡尋很誠實地回答。

修雲心下一歎。

看來沈三的警惕心也不差,這人剛一到,沈三就已經察覺。

短時間內,修雲不用擔心自己在這人麵前暴露身份了。

“見笑了……你也知道,這樓裡的人一個個都身不由己,我嘛……有個救命恩人的名頭在,說得很好聽,但免不了也會招惹是非。”修雲輕聲說。

簡尋握緊了拳頭,煩躁感湧了上來,說:“可是他強迫你?”

修雲擺了擺手,笑道:“想什麼呢?若是我不願意做的事,沒人能逼迫我。”

簡尋明白,世人都顧及臉麵,何況是堂堂巡撫,對方剛剛入江城,據說也是因舊疾發作前來求藥,怎麼好在風口浪尖上做出下作之事來。

若是你情我願也便罷了……

但修雲拒絕了對方。

簡尋莫名鬆了一口氣,好像修雲不再接受恩客對他來說是件好事一樣,連攥緊的手都略微鬆開。

修雲眸光流轉,單看表情就知道麵前這男人對他和外人接觸一事很在意。

不說是否與情愛有關,單是前幾日還在自己身下輾轉承歡的人,轉頭又上了彆人的床榻,將心比心,修雲自己也受不了。

是人都會有獨占欲,不管欣賞的人或物是否真的屬於自己,人心底肮臟的欲念都會叫囂著將入侵者趕出去。

簡尋也不例外。

但他的蕭郎把欲望按在心裡不說,修雲卻不會輕易就放過這點,懂得抑製貪欲的好孩子需要褒獎。

“從前之事我不願回想,蕭郎的過去我也不會追問,但從上元一夜開始,我隻有你,也隻想有你。”修雲伸手拉住簡尋的衣角,好像做了這個動作,兩人之間就能彼此相連,心意相通。

衣料入手的時候,修雲有一瞬間怔愣。

原因無他,這料子可比對方上元夜行刺時穿的那一身好多了,估計是頗為名貴的材質,這人卻在今日穿來見他。

他臉上笑意更濃,手指捏著衣料的動作又加重了幾分。

——在這裡,在這個不知真假的世界,在危機四伏的江城,不管是燈火邊還是床榻上,我當然隻有你一個,隻想要你一個。

他的視線溫柔,卻不熾熱,像柔軟的絲線將簡尋一個心輕輕纏繞包裹。

簡尋下意識想握住那隻手,不忍心讓他一直懸在半空,那麼卑微懇切,好像害怕衣料從指尖溜走,又不敢有絲毫冒犯。

但他還是抑製住了自己的動作,因為知道修雲總會自己放手的。

修雲在座位上坐直,略微仰頭看向簡尋,燭火之下,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他雖不說盼望,卻好似滿心滿眼都是“期待”二字。

“蕭郎今日來,可是為了滿足我的心願?”

簡尋點了點頭,將方才放在桌麵上的紫檀匣子遞給他:“有些素淨……希望你不要介意。”

修雲接過那個紫檀匣子,打開一看,裡麵是一枚做工精巧的銀簪,這種精細程度看起來就價值不菲,哪怕是修雲也覺得十分少見。

修雲神色莫名,他隻隨意想了個托詞,希望這人能再來見他,簪子自然隻是借口,聊表相思罷了,哪知道這人這麼實心眼……

他麵露不解,問:“蕭郎這是何意?挽發的工具罷了,隻隨意挑一個便好,怎得如此破費?”

簡尋神色鄭重地答:“醉風樓重選頭牌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知你還想像從前那般風光,這簪子你先收下,雖說沒那麼貴重,但也能補貼一二,那位貴人若因你推拒……不願出手幫你,我再想辦法。”

修雲差點氣笑了,好懸沒把手裡的簪盒扔在地上。

什麼重選頭牌,他什麼時候說想要去當什麼頭牌的,他自己怎麼都不知道?又什麼時候和這人求金問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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